..续本文上一页影,她拉着文珍的手道:
“文珍姐,我真舍不得你!”
“怎么?你要出去啦?”文珍的声音温和而低沉。
小玉点点头说:“今早我哥哥来说,是下周星期三的飞机。”
“小玉,那我们抓紧时间学习,尽量把生活安排得有意义,像大卫那样日行一善,好吗?”
小玉那清澈的眼睛闪动着泪光说:“那太好了!”
她们决定上午打扫全室卫生,然后学习英语,下午教小孩们唱歌。那甜美的童音,打破了以往的沉闷,牢房重新有了蓬勃的生气。
玛蒂要求文珍教她“百家姓”,她那“叫千行礼”的不正发音,把女孩子们可逗乐了,后来小玉打趣道:“你叫玛蒂,国语的意思是“马的弟弟”。”
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
文珍立即写信向觉行禀报了她们新的良好开端,她从来没有感到像现在这样充实。
有时觉行也用流利的英文写信,使她更能深刻理解其含义。
这天傍晚,经常给玛蒂送食品的那位黝黑的警察乔治又来了,走过窗边,他交给文珍一封信道:
“From the master of No。5”
文珍专心地读着信。
乔治走去那边窗户的尽头,在朦胧中他与玛蒂十分深情地手拉着手,窃窃私语,他伸手穿过窗栏抚摸她丰腴的手臂,慢慢向上移动,他的左手伸进那高耸的胸脯。
小玉拉了拉文珍“嘻嘻,你看!”
“啐,不害羞!”文珍白了她一眼,仍继续看信。
不一会,玛蒂走过来,颇有意味的笑道:“哈哈!又是你的觉行?”
“别胡说!”文珍正色道:“他是师父,就像天主教的神父,他给我们教导和祝福。”
小玉向乔治刚去的方向努努嘴,笑道:“不像你的乔治,又来跟你亲热啦?”
“NO!”玛蒂赶快声明道:“他是来向我学英语的。”
“哈哈!”大家一阵哄笑。
“噢,过封信是英文,你也可以增长见识。”文珍心想她一定从未看过这么深刻感人的书信。
当玛蒂读到觉行所言真知的来源:
“真知卓识和坚毅、智慧,这些都不是从学校可以学到,而是从生活中提练出来,甚至从苦难和折磨中学来。古德云:“忧患困苦乃磨练志士之最高学府。”战乱使我丧失了家庭亲人,粉碎了我飘浮的梦幻,跋涉万水千山,九死一生,颠沛流离。哺育我的是无尽的山川,是广袤的社会,指引我的是佛陀智慧的明灯。我得感激这辽旷的大自然,这多姿多彩的生活,使我找到了迷失的自我,将渺小的个己同人类历史和无边的众生融合在一起,我深刻体会一位名作家曾言:“我常庆幸,我曾生活在社会底层,因为那是真理的沉淀地。””
玛蒂边读边赞不绝口:“啊,真是非同凡响!”后来她十分坦率道:“我要是能与这么出色的人相爱,我一定马上改信佛教!”
文珍盯了她一眼,外国人的性情就这么奔放。
凡是难民有什么需求,有什么问题,文珍都热情相助并主动打扫洗手间的卫生。每次站在那潮温的墙角换上拖鞋,她总要看看或逗逗那寮国少妇的大约周岁的小男孩,活泼可爱,咧开的小嘴露出天真的笑容,从不听见他的哭声。可是这天上午却从那边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原来那扶墙学步的小儿走到潮温的洗衣间跌了一跤,不少人围住焦灼的母亲,有的拿来药酒,但孩子不停的哭着。糟糕,今天偏偏星期日,那每天早上来巡视一趟的胖医生又休息。
这时文珍急忙向那边走去,她曾在名中医的舅舅那里学了两手针灸推拿,现姑且尝试一番。她轻轻托住那稚嫩而红肿的小手臂,顺着经络穴位轻柔地按摩,脑海浮现今晨阅读《观音菩萨灵感录》,她不停的虔念圣号。不多久小孩安静下来,并在妈妈怀里呼呼睡着了,整个下午又是笑着、玩着,一如往常。
黄昏时分,文珍去洗手间冲凉,走到那边屋角,年轻的母亲十分感激的向她道:“多谢医生!”
她凝视着孩子那甜美、红润的睡靥,突然感到一种欣慰,这种感觉是她从前所不曾瞭解、体味过的。莫非正如觉行师言:“奉献的过程本身即是一种幸福。”
她默默思索他那些精辟良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要以为你已失去了你的价值。”她回味刚才那年轻母亲发自肺腑之言,是啊,苦难的人们还需要我!刹那间,她觉得仿佛恢复了青春的活力,应勇于接受一切磨练和考验。她满怀信心,重新振奋,划过急流险难,紧紧依靠心与力合作之浆,幸有那正确的引航,将会渡过惊涛骇浪,到达向往的彼岸。
一丝迷离
铁窗之外,阴云满天,细雨如织,气候烦热。文珍心情郁闷,几天来她都未得到觉行的书信,那陌生而熟悉,疏远却亲近的形影时刻浮上眼帘。
虽然和他只短短见过几面,虽然他的信里连个dear也不用,可是那充满睿智、慈悲而感人的诚挚之语,却给了她无限的鼓励和莫大的慰藉。
与从前大学里追她的那些浅薄、浮华的男同学完全不一样,他充满了成熟、深沉的男性气质;洋溢着渊博、卓越的超俗之美,她不由心里渐滋生一种难言之情,一天天总觉得被吸引,心版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去了信也没有回音,心里难免无限怅然。
终于,晚上有人送来几本书籍,她急忙翻开书页中的信函,原来是大卫写的,简短的致意寒喧之后,附上一句:“觉行师说:Silence is golden!”
她一下呆了好半响,他叫我沉默,这意味着什么?她感到不解,感到惶惑,自卑感和可怜的自尊心又在心中激烈交战。或许他瞧不起我,嫌我打搅他宝贵的时间,确实我从未接近过出家人,难道什么地方触犯了他的戒律清规?啊!他始终像个让人看不透的谜……。
整个晚上,她苦苦思索,无端的烦脑、思虑刺痛了她破碎的心灵,她孤傲、倔强的自尊心好像受到了伤害,她含泪负气地给她写了一封绝交信:
“觉行法师:请您原谅我搅扰了您的清修。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接受您的教诲,尊重您的意见,我从今不再麻烦您。不过,您大可不必转弯抹角,由于我太愚痴,您那句话我百思不解,唯一请您解释清楚,什么意思?永远感谢您的教导,望您珍重!”
这两天来,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惆怅和苦涩迷惘侵袭着她的心灵。下午有一位越南老妇被叫出去填表,回来时她喜形于色告诉大家,她申请移居美国已被批准,明天就要去春武里集训,学习英语。
当她满怀忧虑讲到觉行师胃病复发住进医院的消息。
“什么?”文珍震惊的问:“他住在那家医院?”
“天华医院。”
就这一刹那间,她完全理解了,数日的猜疑、苦闷化成一眶热泪。她立即叫玲达下去请求乔治卖最好的胃药和食品送去医院,并写了一封至诚忏悔和慰问的信函。
觉行已得到美国大使馆的批准,因他英文极好,不需去春武里学习,下旬可能动身赴美。
第五室的难友们每天频频的书信和慰问礼品,他们对他教导的渴望,觉行再不愿呆在枯寂的病房,而这次发病较轻,他征得医生的同意,很快返回第五室和室友们共度在泰国的最后时日。
他接到文珍道歉和慰问信函,其中写道:
“这不幸的消息,刺痛了我的心。若是我的无知、愚痴的语言刺伤了您,使您生病的话,我愿跪在您的面前,祈求您的宽恕……假如我能自由,我一定不会让您一人独自呆在孤寂的病房……”
看到这里,觉行不由发笑,旁边的大卫问道:
“您笑什么?”
他把文珍的信递给他看:“文珍以为她写信伤害了我,才使我生病,我可没那么脆弱。”
大卫笑道:“她倒真是个多情善良的姑娘。”
夜已深了,文珍仍翻来覆去,好几次醒来,依稀耳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身后的梅英,还坐着抽烟,她苦笑着说:
“我刚来时,晚上也听见有 凄惨的声音,自上次师父来过后,就一直没有了。”
文珍仔细聆听,好像窗外有遥远的如泣如诉之声,似乎今天黄昏,组长南希两姐妹吵嘴哭闹的余声。她忍不住坐起来,但她们都已昏昏入睡,再专注听去,不觉那声浪又渐远渐消失了。
大约凌晨两三点,文珍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全室一阵噪动,人们纷纷涌向洗手间,梅英慌张跑过来道:
“南希……她上吊了!”
听她所言,人们惊骇非常。
这时,几个警察开了铁门,急忙把南希送去了医院。
一个警官,满脸严肃地询问玛蒂:
“听说是你救了南希?”
失魂落魄的玛蒂惊悸未定,不知如何回答。
那爽快的缅甸大嫂说道:“她已被吓坏了,不要逼她,是钉子断了,南希摔在地上,她闻声前去救起她。”
“恐怕是阴魂不散吧。”走廊那位老妇喃喃道。
人们顿显恐慌,越南老妇忧愁说道:
“得请高僧来诵经超度才行。”
文珍灵机一动,看来只有恳求觉行师的慈悲,来拯济抚慰这些苦难的心灵,她立即写信请求他前来超度亡魂。
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房间,下午更显沉寂。
忽然,文珍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眼光还未投向窗外,她心里立刻呈现一种感应:
“啊,他来了!”
她蓦然心脏剧烈跳动,阴暗的牢房霎时投进一道光明。
他仍然身着黄色泰僧装,带着那种俊逸、脱尘的神采,随同一位中年泰僧飘然而至。走廊那位老妇已虔敬地在佛像前备好香案,觉行表情严肃地同那位泰僧一道礼佛,虔诚诵经。只见他双眉深锁,紧抿着嘴唇,心无旁骛的按南传佛教的仪规超度完毕,并以供奉佛前的清水洒净,神情一直是那样庄穆端肃。然后他走过来,认真而沉静的说道:
“好了!”
那两位越南老妇感恩戴德伏地礼拜,文珍也不禁随同她们向他虔敬顶礼。
还来不及言谢,他已和那位泰僧匆匆离去了。
她好像听见两位乡亲关切的问了一句“何时起程赴美?”
她又仿佛听见他的回答是:“下个星期。”
她的心弦忽然震颤起来,才短短的几次晤面,竟然他又要远离而去,真是福薄缘悭!她的心跳加速,悸动着一抹酸楚,内心顿时涌起一股难言之痛,眼泪如珠线般墜落下来。
遥远的星
自从觉行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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