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先从康居到天竺,最后又辗转来到交趾。这在当时是很平常的事,商贾东奔西跑,四处往来的例子在那个时代是很常见的。前面引用过的梁书传中,也曾记述:「其国人行贾,往往至扶南、日南、交趾。」也可做为我们的参考。
现在再将焦点转移至交州的政治或学术上的情况,值得注意的是数度被讨论到的士燮传中的一段记事:
燮兄弟,并为列郡雄,长一州,偏在万里,威尊无上,出入鸣钟磬,备具威仪。笳箫鼓吹,车骑满道,胡人夹毂,焚烧香者,常有数十。
胡适对这些胡人有着前人未有独树一帜的解释。即「试想交趾的胡人,是下是印度波斯的商人。这些夹毂烧香的胡人,即是牟子所见的『剃头发被赤布』『耽好酒浆,或畜妻子,取贱卖贵,专行诈给』的『沙门』也」。胡适将此说明为东汉末年的作品实为一崭新的看法。以下的考据,则是根据胡适所论为启发点,更进一步的加以考察说明。
上记士燮传中所载的「胡人」可以想象的是佛教徒或沙门,他们烧香的习俗及香火这些东西中土本来是没有的,完全是佛教传入时一起流传进来的,此一问题前面已经讨论过了,在此省略。77问题乃在胡人为何看到士燮外出便「夹毂」且「焚烧香」呢
这有两种解释:其一是,看到士燮外出时的威仪,交趾的胡人们如同看到他们故国的国王出巡,因而以上述的方法迎接他。还有一说法,可参见南史卷七十八的夷貊传中所述的日南国风俗;即「其王者,着法服,加璎珞,如佛像之饰。出则乘象,吹螺击鼓。罩古贝伞,以古贝为幡旗」类似的报告,还可以在南史所记海南诸国志中看到。粱书也记载了不少这方面的事。如果记载属实的话,可以知道士燮是以胡王的姿态出巡的。更进一步的说,交州边土与胡国南方邻接,祖先们从两百多年前定居此地,自命为交州太守,威势也凌驾交州刺史之上。上文所说的「偏在万里,威尊无上」,即指士燮盘踞四十余年于此地,其威仪举止甚或生活上无下偏向胡风,出巡时的威仪即为其表现方法之一,士燮传的记载在下笔时也特别注意此一特色。
上记的见解认为,胡人的风俗是在国王巡行时加以膜拜,并在其车上插上焚香,所谓「出入鸣钟磬,……笳箫鼓吹」的威仪,在中土是绝对没有的现象。然而这点,如今要加以判断是很困难的。现在试着作另一解释,即胡人们将士燮外出的威仪视为佛教行像的游行,因而以用鲜花供养佛陀的方式来膜拜他,「夹毂」「焚烧香」即由此而来,这是对士燮传中的文字所提出的第二个解释。
所谓「行像」是将佛像放置在车辆上,巡回街衢的仪式,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可参见法显佛国记中的记载:
法显等,欲观行像,停三月日。……从四月一日,城里便扫洒道路,庄严巷陌。……王所敬重,最先行像。离城三四里,作四轮像车,高三丈余。状如行殿。七宝庄校,悬绘幡盖,像立车中。二菩萨待,作诸天侍从。……像去门百步,王脱天冠,易着新衣,徒跣持华香,翼从出迎城像,头面礼足,散华烧香,像入城时,门楼上夫人采女,遥散众华,纷纷而下。……一僧伽蓝,则一日行像,四月一日为始,至十四日行像乃讫。
以上这段报导是于阗国的报告。关于行像一事,摩竭提国的华氏城也有类似的报告:「于时俗士云奔,法徒雾集。燃灯续明,香花供养。明朝总出,旋绕村城……。棚车舆像,鼓乐张天。……即是神州行城法也」78,行城大概和行像是一样的。可是,问题是类似这样的行像,在交趾这地方到底有无举行。
要应证这问题,仍须引用前述的康僧会传:「以赤乌十年,至建业,营立茅茨,设像行道。」由是可知,交趾佛教出身的康僧会在士燮的时代,也有类似行像的活动;补足这一点,可见南海寄归传卷一中所载受斋赴请的情景79:
南海十洲,斋供更成殷厚。初日。……金瓶盛水,当前沥地,以请众僧。……第二日,过午已后,则击鼓乐,设香花,延请尊仪,棚车辇舆,幡旗映日。法俗云奔,引至家庭。张施帷盖,金铜尊像,莹饰皎然。……至第三日。……僧洗浴已,引向斋家。……香花鼓乐,倍于昨晨。……于像两边,各严童女。……此是南海十洲一途,受供法式。
行像的实际情形据推测,交趾这地区(据义净认为应泛行于南海十洲)似乎是有这种仪式。所谓胡人「夹毂」且「焚烧香」和佛国记中的「王脱天冠,……徒跣持华香,翼从出城迎像。头面礼足,散华烧香」是一样的,几乎可以确信的是士燮出巡时,有这类的行事。不管士燮是以胡王的姿态出现或以纯粹中国姿态出现,当时在交趾的胡人,在士燮牟子通过时,都以迎接行像的态度来膜拜他。由于这是非常特殊的情形,士燮传中(或以此资料为本的文献)都特别指出此事。
将上述的推论暂置一旁,现在回到当前的主题——牟子上。在为首的序传中的「于是锐志于佛道」并非虚构的。其次,由本文全篇中所透露出的佛教思想亦可得知,特别是成为悬案的第十六章中又了沙门,耽好酒浆」等问题也可以说得到了解答。可知那是对当时交州不如法的沙门所产生的种种疑问。可是「专行诈绐」的指谪似乎稍嫌过激了一些。当然,当时从遥远的徼外来的胡人中,一定是良莠不齐,行为不正的沙门自是在所难免,也有一可能是那些人并非沙门,只是普通的商贾,可是由于他们是胡人,所以一般被视为沙门。如果是这样的话,上述的非难就难免不当。更何况指谪、非难的人都对佛教不抱好感,言辞夸张歪曲也就在所难免。论及此,第十一章的「今沙门,剃头发,被赤布。见人无跪起之礼,威仪盘旋之容止」及第十九章的「今沙门,被赤布。日一食,闭六情,自毕于世」等都应当是指当时的真实情况。另一方面,东晋失译的舍利弗问经中昙无屈多迦部的赤衣,或安世高所译大比丘三千威仪卷上的萨和多部的绛袈裟,以及当时交州沙门的僧仪等,或许有着特殊意义的典故。80所说沙门的赤布、剃头;士燮传中的胡人,和康僧会传中的「有司奏曰:有胡人入境,自称沙门,容服非恒」等对照起来看的话,当时交州的佛教情形便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在此附记一语,考证太平经时,在小论中有论及张津,江表传中也曾借孙策之口说道:「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常着绛、帖头、鼓琴、烧香、读邪俗道书。」由此可知,张津曾与佛教有过交涉。反之,亦可由太平道中的佛教色彩中察觉出来。81综合观之,张津为牟子时代的刺史,士燮是他手下的太守,因而推断出张津与佛教有过关系自是不争的事实。
牟子的行迹
回过头来,以上述的研究调查为根本,再来仔细地检讨序传,而当前的主人翁牟子的行迹为何呢
首先,「一云苍梧太守牟子博传」就成了问题。为了编排起见,这个问题我们留到后面再谈。接着要谈论的是牟子的家乡。因为在序传里有「将母避世,在交趾。……归苍梧」,所以可知他的家乡在苍梧。也就是说:他一度离开苍梧与其母避难于交趾,后来再回到苍梧,在那儿娶妻成家。最有趣的是,他避难于交趾之时,当时的交趾太守就是上文所详述的士燮。为什么提到这些呢?因为牟子避难于交趾理应在「灵帝崩俊」,可是士燮却早从灵帝在位之时就任太守之职了。
那么,再回过头来看序传中的记述。起首写着「天下扰乱,独交州差安」在序传中,大致上记载着牟子的行迹。到后来也写了「先是时,牟子将母」,以及牟子到交趾避难之事。也就是说,在这里的交州和交趾从笔法推演该是相同的。也只有这样解释序传,我们才能体会到上记中之旨趣。也就是说,家乡虽在交州苍梧的牟子,却逃到同一州的交趾。那么说来「独交州差安」,可说是异样的表现。对这个问题,在上述文中就已经提出疑问了。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可以把它想做是,序传里把交趾写错为交州。另一方面,也可以把它想做是不分交州、交趾,两者皆可。而那朱符之父朱隽,为「交趾刺史」就是这个缘故。在隶绩和通典之中,似乎也有其它类似的例子。详细情形,可见于王先谦的后汉书集解的续志交州篇。根据王先谦的续志交州篇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那是说交趾在建安八年被改为交州一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末我们就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序传中的交州其实就是交趾82。
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末序传所说的交州实际上就是交趾了。这样一来「独交州差安」好像立即和那士燮的行迹有所关联似的,亦即以其它明确的意义映于眼帘。也就是说牟子的行迹在此豁然可见如下。
那是在前面受注目的「北方异人,咸来在焉」的「咸」字的解释。总之,那是说前述「独交州差安」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在说交趾的事情。而且,能够被称为「咸」那样的,从北方来的学者都聚集在当时的交趾,这件事情早就有详细的证明了。接下来,由上述之事,从序传中所谓的「修经传诸子,书无大小,靡不好之」以及「牟子,常以五经难之」之中,我们当然可以了解他好学的情形及他学问的性质。人谓牟子「博学多识」,我们从牟子本文中亦可看出。从他周遭的情况看来,说他博学多识,大概不会过于夸张罢!不过看起来奇怪的是「多为神仙辟谷长生之术」,从前列各学者的经历中,难以单纯找出此例,所以等到后面再讨论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是,在牟子当时的苍梧太守为众所周知,即几乎与张津同时去逝的苍梧太守史璜。如前所述,史璜一死,刘表就强迫吴巨继任苍梧太守之职。这么说来,牟子也应该曾在吴巨门下才对。不过,据序传,在这之前牟子从交趾回到苍梧,受到刺史朱符的知遇。而朱符是张津之前的刺史。反过来看看在序传中所写的:牟子和苍梧太守相往来,是早在和朱符往来之前就开始了。这样看来,牟子起初应是受到苍梧太守史璜的赏识,再来才受到刺史朱符的赏识才对。在序传中的「归苍梧娶妻,太守闻其守学」是属于前者(受史璜赏识),「会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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