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样的,而众生、人不能正确理解缘起(「无明」),对自己、他人(他众生)、外物,都不能正见而起染着(「爱」)。以无明,染爱而有造作(业),因行业而有苦果。三世的生死不已是这样,现生对自体(身心)与外境也是这样,成为众生无可奈何的大苦。如知道「苦」的原因所在「集」(无明与爱等烦恼),那从缘起的「此生故彼生」,理解「此灭故彼灭」,也就是以缘起正见而除无明,不再执著常、乐、我我所了,染爱也不起了。这样,现生是不为外境(及过去熏染的)所干扰而解脱自在,死后是因灭果不起而契入「寂灭」──不能说是有是无,只能从一切苦灭而名为涅槃,涅槃是无上法。佛法是理性的德行的宗教,以解脱生(老病)死为目标的。这是印度当时的思想主流,但佛如实知缘起而大觉,不同于其他的神教。这是佛法的本源,正确、正常而又是究竟的正觉。修学佛法的,是不应迷失这一不共世间的特质!
什么是「宏传中期佛教之行解」?中期是「大乘法」的兴起,是菩萨行为本而通于根本佛法的。依涅槃而开展为「一切法不生」,「一切法空」说。涅槃是最甚深的,当然可说是第一义悉檀,但重点的开展,显然存有「对治」的特性。如一、「佛法」依缘起为本,阐明四谛、三宝、世出世法。在佛法流传中,显然是异说纷纭,佛教界形成异论互诤的局面。大乘从高层次──涅槃超越的立场,扫汤一切而又融摄一切,所以说:「一切法正,一切法邪」(龙树说:「愚者谓为乖错,智者得般若波罗蜜故,入三种法门无所碍」,也就是这个意思)。二、佛说缘起,涅槃是缘起的寂灭,是不离缘起「此灭故彼灭」而契入的。在佛法流传中,倾向于世间与涅槃──有为与无为的对立,所以大乘说「色(等五蕴)即是空,空即是色(等)」,说示世间实相。与文殊有关的教典,说「烦恼即菩提」等;依『思益经』说:这是「随(人所)宜」的对治法门。三、传统的僧伽,在寺塔庄严的发展中,大抵以释尊晚年的僧制为准绳,以为这样才是持戒的,不知「□尼是世界中实」,不能因时、因地而作合理的修正,有些就不免徒存形式了!专心修持的,不满拘泥守旧,倾向于释尊初期佛教的戒行(正语、正业、正命,或身、语、意、命──四清净),有重「法」的倾向,而说「罪[犯]不罪[持]不可得故,具足尸罗[戒]波罗蜜」。如「对治悉檀」而偏颇发展,那是有副作用的。然『般若经』的深义,专从涅槃异名的空性、真如去发扬,而实是空性与缘起不二。如广说十八空(性),而所以是空的理由,是「非常非灭故。何以故?性自尔」,这是本性空。「非常非灭」也就是缘起,如『小品般若经』,举如焰烧炷的譬喻,而说「因缘[缘起]甚深」。怎样的甚深?「若心已灭,是心更生否?不也,世尊!……若心生,是灭相否?世尊!是灭相。……是灭相当灭否?不也,世尊!……亦如是住,如(真)如住不?世尊!亦如是住,如(真)如住。……若如是住,如如住者,即是常耶?不也,世尊」!从这段问答中,可见缘起是非常非灭的,与空性不二。所以经说如幻如化,是譬喻缘起,也是譬喻空性的。『般若经』深义,一切法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这一「世间即涅槃」的大乘法,如不知立教的理趣,会引起偏差的。龙树作『中论』,依大乘法,贯通『阿含』的中道缘起,说不生不灭,不常不断[非常非灭],不一不异,不来不出的八不缘起。一切法空,依空而四谛、三宝、世出世法都依缘起而成立。遮破异计,广说一切法空,而从「无我我所」契入法性,与释尊本教相同。一切法依缘起而善巧成立,特别说明『阿含』常说的十二缘起。在龙树的『智度论』中,说到缘起的一切法相,大体与说一切有系说相近(但不是实有而是幻有了)。「三法印即一实相印」,依根性而有巧拙的差异:这是「通」于『阿含』及初期大乘经的!说到「大乘佛法」的修行,主要是菩提愿,大悲与般若(无所得为方便)。由于众生根性不一,学修菩萨行的,也有信愿增上,悲增上,智增上的差异(经典也有偏重的),但在修菩萨行的历程中,这三者是必修而不可缺少的。如有悲而没有菩提愿与空慧,那只是世间的慈善家而已。有空慧而没有悲愿,那是不成其为菩萨的。所以大乘菩萨行,是依此三心而修,主要是六度,四摄。布施等是「佛法」固有的修行项目,大乘是更多的在家弟子发心,所以布施为先。菩萨大行的开展,一则是佛弟子念佛的因行,而发心修学;一则是适应世间,悲念世间而发心。龙树论阐扬的菩萨精神,我在『印度之佛教』说:「其说菩萨也,一、三乘同入无余涅槃,而(自)发菩提心,其精神为忘己为人。二、抑他力为卑怯,自力不由他,其精神为尽其在我。三、三僧只劫有限有量,其精神为任重致远。菩萨之精神可学,略可于此见之」。菩萨行的伟大,是能适应世间,利乐世间的。初期「大乘佛法」与「佛法」的差异,正如古人所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什么是「(梵化之机应慎)」?梵化,应改为天化,也就是低级天的鬼神化。西元前五0年,到西元二00年,「佛法」发展而进入「初期大乘」时代。由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理想化的、信仰的成分加深,与印度神教,自然的多了一分共同性。一、文殊是舍利弗与梵天的合化,普贤是目犍连与帝释的合化,成为如来(新)的二大胁侍。取象湿婆天(在色究竟天),有圆满的□卢遮那佛。魔王,龙王,夜叉王,紧那罗王等低级天神,都以大菩萨的姿态,出现在大乘经中,虽然所说的,都是发菩提心,悲智相应的菩萨行,却凌驾人间的圣者,大有人间修行,不如鬼神──天的意趣。无数神天,成为华严法会的大菩萨,而夜叉菩萨──执金刚神,地位比十地菩萨还高。这表示了重天神而轻人间的心声,是值得人间佛弟子注意的!二、神教的咒术等,也出现于大乘经中,主要是为了护法。但为了护持佛法,诵咒来求护持,这与「佛法」中自动的来护法不同,而有祈求的意义。神教的他力护持,在佛法中发展起来。三、「念佛」(「念菩萨」)、「念法」法门,或是往生他方净土,或是能得现生利益──消灾,治病,延寿等。求得现生利益,与低级的神教、巫术相近。「大乘佛法」普及了,而信行却更低级了!我不否认神教的信行,如去年有一位(曾参禅)来信说:「否则,……乃至奥义书、耆那教诸作者圣者就是骗子了」!我回信说:「不但奥义书、耆那教不是骗子,就是基督教……其至低级的巫术,也不完全是骗人的。宗教(高级或低级的)总有些修验(神秘经验),……如有了些修验,大抵是信心十足,自以为是,如说给人听,决不能说是骗子。……不过,不是骗人,并不等于正确,否则奥义书、耆那教也好,何必学佛」?「初期大乘」的神化部分,如看作『长阿含经』那样,是「世界悉檀」、「吉祥悦意」,那大可作会心的微笑。如受到「方便」法门功德无边(佛经的常例,越是方便,越是功德不可思议)的眩惑,顺着世俗心而发展,那是会迷失「佛出人间」,人间大乘正行而流入歧途的。
什么是「摄取后期佛教之确当者」?如「后期大乘」的如来藏、佛性、我,经说还是修菩萨行的。如知道这是「各各为人生善悉檀」,能顺应世间人心,激发人发菩提心,学修菩萨行,那就是方便了。如说如来藏、佛性是(真)我,用来引人向佛,再使他们知道:「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当依无我如来之藏」;「佛性者实非我也,为众生故说名为我」,那就可以进一步而引入佛法正义了。只是信如来藏我的,随顺世俗心想,以为这才是究竟的,这可就失去「方便」的妙用,而引起负面作用了!又如「虚妄唯识论」的『瑜伽师地论』等,通用三乘的境、行、果,「摄事分」还是『杂阿含经』「修多罗」的本母呢!无着,世亲的唯识说,也还是依无常生灭,说「分别自性缘起」(称十二缘起为「爱非爱缘起」)。这是从说一切有部、经部而来的,重于「果从因生」的缘起论。如知道这是为五事不具者所作的显了解说,那与龙树的中道八不的缘起论,有相互增明的作用了。古代经论,解理明行,只要确立不神化的「人间佛教」的原则,多有可以采用的。人的根性不一,如经说的「异欲,异解,异忍」,佛法是以不同的方法──世界,对治,为人,第一义悉檀,而引向佛法,向声闻,向佛的解脱道而进修的。这是我所认为是能契合佛法,不违现代的佛法。
七 少壮的人间佛教
宣扬「人间佛教」,当然是受了太虚大师的影响,但多少是有些不同的。一、(民国二十九年)虚大师在『我怎样判摄一切佛法』中,说到「行之当机及三依三趣」,以为现在进入「依人乘行果,趣进修大乘行的末法时期」;应「依着人乘正行,先修成完善的人格,……由此向上增进,乃可进趣大乘行」。这是能适应现代根机,但末法时期,应该修依人乘而趣大乘行,没有经说的依据,不易为一般信徒所接受。反而有的正在宣扬:称名念佛,是末法时期的唯一法门呢!所以我要从佛教思想的演化中,探求人间佛教的依据。二、大师的思想,核心还是中国佛教传统的。台、贤、禅、净(本是「初期大乘」的方便道)的思想,依印度佛教思想史来看,是属于「后期大乘」的。这一思想在中国,我在『谈入世与佛学』中,列举三义:一、「理论的特色是至圆」;二、「方法的特色是至简」;三、「修证的特色是至顿」。在信心深切的修学者,没有不是急求成就的。
「一生取办」,「三生圆证」,「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立地成佛」,或「临终往生净土」,就大大的传扬起来。真正的大乘精神,如弥勒的「不修(深)禅定,不断(尽)烦恼」,从广修利他的菩萨行中去成佛的法门,在「至圆」、「至简」、「至顿」的传统思想下,是不可能发扬的。大师说:中国佛教「说大乘教,修小乘行」,思想…
《契理契机之人间佛教(印顺法师)》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