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间佛教”思想的几个问题
阎献晨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佛教界进步人士提出了“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人间佛教”思想,这是符合爱国主义精神的。尽管在世界观上,马克思主义同佛教是对立的。而在我国社会主义社会,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者,还是佛教信徒,都是中国的公民,有着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根本一致。正是基于这种一致性而结成了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共同奋斗的统一战线。尤其是近十几年来,随着经济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我国向现代化社会迈进了一大步。与此相应,佛教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它在当代的发展趋势下,其客观效果无疑是对社会大有裨益的。基于此,本文就关于“人间佛教”思想的内涵、向现代转换的根据及现代价值等几个问题作一点尝试性的探讨。
一、关于“人间佛教”思想的基本内涵
所谓“人间佛教”的思想,就是在人世间实现佛教净土的理想。自1983年12月赵朴初先生在中国佛教协会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大会上,明确提出了“人间佛教”思想之后,这一思想为我国广大的佛教信徒所接受,成为了当代中国佛教的指导思想。赵朴初先生在此次大会上,就“人间佛教”思想作了系统的阐述。他说,“人间佛教”就是要实现人间净土的思想,就是要发扬利乐有情的大乘佛教精神和实行农禅结合的思想等等。这是当代佛学理论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当代佛教的一切活动,都应在这一理论指导下展开,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揭示其深刻内涵及其在当代社会中的作用。〔1〕“人间佛教”思想的基本精神, 在我国古代的佛教思想中即有体现。《大乘起信论》讲“一切众生本来常住,入于涅pán@①”。《肇论》讲“触事即真”,“真俗不二”,就已包含了出世间不离世间的思想。《六祖坛经》则明确地阐述了“佛法在世间”的思想。到了现代,太虚大师等人提出了“人间佛教”的思想。太虚主张“学佛先从做人起”,提倡要“服务社会”,“为社会谋利益”等等,并把“现实”解释为人生宇宙,也就是佛典所说的法界实相,从而把佛陀说成是真正的现实主义者。另一位佛教学者杨度更倡“无我论”的新佛教,提出成佛即是成圣、即是做人的新思想。他说:“所谓成佛,即是成圣,即是做人。……所以,不说过去、未来,只说现在;不说出世只说入世;不说神道,只说人事。……满街都是圣贤,处处无非佛地。”又说:“一切世法,无非佛法;一切人事,无非佛事。”〔2〕以此看,他所向往的极乐世界,就是在人世间实行了自由平等的世界。他描绘这一世界说:“此极乐世界中,无佛无众生,无贪chēn@②痴,亦无戒定慧。何以故?此世界中,人类衣食平等。男女恋爱自由。”又说:“故此世界中,因衣食平等,无人无私财。全世界中,……平等生产,平等分配,平等消耗,食力互助,无所竞争。”〔3 〕杨度提倡的“人间佛教”,就是要在人世间实行完全自由平等的世界。可见,“人间佛教”是我国近现代佛学家所共同提倡的一个新思想,同时它也是我国历史上大乘佛教思想演变发展的产物,它既有着现实的社会根源,又有着深厚的历史根源。因此,我们应当深入地研究这一学说的历史由来、发展状况与趋势,探索这一学说深刻的社会根源,以便更好地把握其思想实质,促进其思想的发展和在现实佛教生活中的贯彻和实现。
二、关于“人间佛教”思想向现代实现转换的根据
在我们对“人间佛教”思想内涵作了初步阐述后,更应看到,在当前现代化大潮的冲击下,由于中国文化已在经历着一场以现代化为远大目标的新的转化,因此中国佛教能否作出相应反应,随着中国文化的现代化而走向实现其自身的现代转换呢?回答这一问题,不仅是有关佛教生存发展的一个现实问题,而且也是“人间佛教”乃至一切宗教研究中所必然遇到的一个理论问题。
佛教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作为人类对自我与外部世界的一种思考或思维形式,无疑包含着许多积极的甚至是辩证法的因素,即使是那些神秘的故事,它讲述的也是人生修养、道德等,这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对自身与外部世界的一定认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不可一味谴责宗教是愚昧的、无知的,应当看到它所包涵着的社会文化意义和作用。但也不可忽视,佛教对世界的思考,确实存在着一些非理性的神秘主义乃至价值判断方面的悖谬。佛教乃至一切宗教,又是人类获得自我意识时,对一些自己力量的一种虚妄认识,对自己软弱性的一种补充,是必然产生的社会性的异化现象。基于此种认识,“人间佛教”思想向现代转换的可能,实际上就是如何正确地看待佛教本身具有的二重性,就是要从批判地继承入手,寻找出这一思想能够向现代实现转换的根据来。
其一,现代“人间佛教”应该注重现实人生的研究。这是指佛教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虽因各种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而出现了众多的流派和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但不管哪种流派、哪种表现形式,都有一个共同点,即都以人生为主题。而对人生的看法,就世界范围说,以个体人生为对象、以自我解脱为目标,而对社会群体的生活、命运持冷漠态度的小乘佛教比不上以利他济众为宗旨的大乘佛教发展快、影响大。其次,对人生取厌离、否弃态度的“消极佛教”逐渐为肯定人生现实价值的“积极佛教”所取代。第三,大乘佛教继承、改造并发展了小乘佛教的论理原则,对人生以普渡众生为出发点,进而强调“众生平等”、“慈悲喜舍”、“自利利他”、“自觉觉人”、“方便随缘”,以个人解脱和众生解脱的统一作为人们真正解脱的目标,这也是中国佛教融汇大、小乘佛教的论理思想,形成佛教人生伦理原则的突出体现。这三点我们都可以从中国佛教的历史中得到有力的说明。
大乘佛教自传入中土后,先依靠魏晋玄学,后融汇儒家的心性学说而蔚为大宗,成为与儒道二教鼎足而立、对中国社会各个方面产生着巨大影响的一股重要的社会思潮。这盖因大乘佛教注重利他,较诸小乘注重自利、单讲自我解脱的思想更符合中国人的精神需要,更能为中国人所接受。大乘佛教之所以能够盛行于中国这一历史事实启示我们:中国佛教的向前发展,不可能是那种封闭式的、注重自利、自了的小乘佛教,而应该是那种开放性的、注重利益他人的大乘精神,而这一精神正是“人间佛教”思想向现代实现转换的重要根据。
这我们还可以作一些具体分析。
佛教的伦理原则直接体现在“去恶行善”、“平等慈悲”、“自利利他”的思想中。从“去恶行善”思想来说,佛教教义的基本出发点之一,在于其人生伦理与实践突出一个“善”字。佛教的人生善恶标准是根据解脱论界定的。所谓善是符合佛教教义、教规的,它能断除痛苦,招感正果,有利于解脱的品格、思想、行为。反之,不符合佛教教义、教规,招感苦果,有碍于解脱的品格、思想、行为,就是恶。佛教之所以采用种种善行,就在于普渡人生于“苦海”之中,使其提升至智慧、觉悟的精神境界,以明人生之“真谛”,以达幸福之彼岸。这里虽然是以绝对的禁欲主义和出世主义作为代价,来换取善行修持中的功德圆满。但佛教这种以修持“善心”、“善念”为其教义之核心内容之一的宗教伦理,对于去恶行善,排除种种私念,净心自悟,发明本心良能,都有着普遍的意义,对推动人心向善是有积极意义的,并在一定的条件和范围内,具有一定的现实性和有利因素。这是“人间佛教”思想之所以能够向现代实现转换的依据之一。
从“平等慈悲”思想来说,这是佛教对人生关于人与人、人与其它生物关系的基本原则。平等指对他人、对其它生物的关怀。平等是慈悲的思想基础,慈悲是平等的道德体现。佛教视平等慈悲为人生最主要的伦理原则,认为平等慈悲就是一种博大之爱。这种博爱不只限于人类,且涵盖一切有生之物;这种博爱就是“与乐拔苦”,实际上就是怜悯、同情,就是爱,是以普渡众生同解脱为最高目标。应当承认,佛教的这种博爱精神与儒家“民胞物与”的仁爱思想一样,在历史上产生了重要的作用,而且它的可行性,也不断受到生活的挑战。但这种博爱思想正体现了“利乐有情”的大乘佛教精神,固而它也是“人间佛教”思想得以向现代实现转换的依据之一。
从“自利利他”思想来看,这是大乘佛教区别于小乘佛教的重要伦理原则。大乘佛教的自利利他的伦理原则是和它的“自他不二”的人我一体观的人生看法密切相关的。大乘佛教认为,自己与他人并不是互相对立的,而是互相融合的。在漫长的生死轮回中,自己的解脱与他人的解脱是难以分开的。因此,爱护自己,也应爱护他人;度脱自己,也应度脱他人。个人只有在众生的解脱中才能解脱。基于这一思想,中国佛教史上的有为高僧和有识之士,常主张佛教不应一味潜形山谷,泯迹人间,岩居穴处,隐遁修行,而应该走利生济世的道路。佛教还讲人生应“自他相换”,即把自己当成别人,把别人看成自己,自己固然要成佛,使别人成佛也是至关重要的。因此,大乘佛教还以是否对他人有利作为区别大善大恶的标尺,认为对己对他都有利是善,对己不利而对他人有利是大善,对己对他都不利是恶,对己有利而对他人不利是大恶。由此可见,大乘佛教自利利他的人生伦理原则的重心是利他,这是其慈悲思想的进一步发展。这可以给人们一个启示,那种只顾自我修行、自我解脱的佛教在当今时代是发展不快的,当代的佛教应该走利益他人,注重济世的道路。这有助于推动佛教的发展。
信仰者进一步关心“人间佛教”的研究,以推动佛教人生伦理更具社会性与开放性。中国佛教史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实,即自隋唐后,禅宗已成为中国佛教的代名词,而禅宗最核心之处是把一切诸法、诸佛与众生都归结于自心、自性。这里所说的自心、自性,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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