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印”中有“一切法无我”,这与这里的“非有我非无我”的立场并不矛盾,因为佛陀了知诸法的“不二体性”,所以可以自由地应机说法。有学者把这说成是“原始佛教理论体系中确有矛盾” 这是对佛陀应机说法的不了解以及对“不二中道”在“用”上的自由度的无知。“不二中道”是说“体”的,而立足于“不二中道”,“用”上的自由度是无限的,说黑说白都对,答“有我”答“无我”都行。不立足于“不二中道”,则“用”上没有任何的自由度,说什么都错,说“三法印”也是鹦鹉学舌,非关真义。
3.以“不二中道”处理常见断见:
“复次阿难,若说有我即堕常见,若说无我即堕断见。如来说法,舍离二边,会于中道。以此诸法,坏故不常,续故不断,不常不断。因是有是,因是生故,彼则得生。若因不生,则彼不生。”(《别译杂阿含经》第十卷,一九五则)
“常见”“断见”是互生的,任何二分的对立面都是互生的,所以如来说法,舍离“常见”“断见”二边,会于中道。对待“我”的问题,执“有我”属于“常见”,执“无我”属于“断见”。对待诸法,在时间纬度上有所执著,都有可能落入“常见”或“断见”,而诸法的本性是属于“不二中道”的“不常不断”。
同样,“三法印”中有“一切行无常”,这与这里的“断见”是不等同的,而恰恰是针对众生分别观基础上的“常见”而说的,是要破“常见”合于诸法本性的“不常”的一面。说“一切行无常”,等同于这里的“断见”是惑于表面的文字的相同,是对“不二中道”的完全误解,也是对“三法印”的无知。
4.以“不二中道”处理无记问题:
“时,有婆蹉种出家来诣佛所,与世尊而相问讯慰劳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昙,彼云何无知故,作如是见、如是说:世间常,此是真实,余则虚妄;世间无常、世间常无常、世间非常非无常。世有边、世无边、世有边无边、世非有边非无边。命即是身、命异身异。如来有后死、无后死、有无后死、非有非无后死。”(《杂阿含经》 第三十四卷,九六三则)
这就是一般所说的十四无记问题 ,佛陀明确告诉提问者这是无记问题,不予作答。如:
“婆蹉种出家白佛言。云何。瞿昙。命即身耶
佛告婆蹉种出家。命即身者。此是无记
云何。瞿昙。为命异身异耶
佛告婆蹉种出家。命异身异者。此亦无记。”(《杂阿含经》第三十四卷,九五七则)
据丁福保编的《佛学大辞典》说,佛陀对此不予作答的原因是这些问题是“非问”,“无此事实,诸法有常无此理,诸法断亦无此理,以是故佛不答。” 我的理解是这些问题都是二分思维的产物,并且实在与紧迫的人生苦痛相距很远,并且凭借二分性的理性思维也是难以获得正确答案的,所以佛陀不予作答。佛陀对此也有明确的说明:
“时,婆蹉种出家问尊者目揵连:何因何缘余沙门、婆罗门有人求问,云何如来有后死、无后死、有无后死、非有非无后死,皆悉随答;而沙门瞿昙有来问言如来有后死、无后死、有无后死、非有非无后死,而不记说?
目揵连言:婆蹉,余沙门、婆罗门于色、色集、色灭、色味、色患、色出不如实知,不如实知故,于如来有后死则取著,如来无后死、有后死、有无后死、非有后死非无后死则生取著。受、想、行、识、识集、识灭、识味、识患、识出不如实知,不如实知故,于如来有后死生取著,无后死、有无后死、非有非无后死生取著。
如来者,于色如实知,色集、色灭、色味、色患、色出如实知。如实知故,于如来有后死则不著,无后死、有无后死、非有非无后死则不著。受、想、行、识如实知,识集、识灭、识味、识患、识出如实知,如实知故,于如来有后死则不然,无后死、有无后死、非有非无后死则不然。甚深广大,无量无数,皆悉寂灭。”(《杂阿含经》第三十四卷,九五八则)
婆蹉种出家问尊者目揵连为什么婆罗门对这些问题都“皆悉随答”,而佛陀“而不记说”?目揵连的说明是婆罗门对“色、色集、色灭、色味、色患、色出”乃至“受、想、行、识、识集、识灭、识味、识患、识出”不能“如实知”。所以“于如来有后死则取著,如来无后死、有后死、有无后死、非有后死非无后死则生取著。”
目揵连的说明是不是佛陀真实的回答呢?婆蹉种出家又去向佛陀求证,结果是一样的。
“佛告婆蹉:于色无知故作如是见如是说,世间常此是真实,余则虚妄,乃至非有非无后死。于受、想、行、识无知故、作如是见、如是说,世间常此是真实,余则虚妄,乃至非有非无后死。
婆蹉白佛:瞿昙,知何法故不如是见如是说,世间常此是真实,余则虚妄,乃至非有非无后死?
佛告婆蹉:知色故不如是见、如是说,世间常此是真实,余则虚妄,乃至非有非无后死。知受、想、行、识故不作如是见、如是说,世间常此是真实,余则虚妄,乃至非有非无后死。如是不知、知。如是不见、见。不识、识。不断、断。不观、观。不察、察。不觉、觉。”(《杂阿含经》第三十四卷,九六三则)
佛陀的回答是说,婆罗门对“色、受、想、行、识”五蕴不能了知,所以他们的“知”是不完善的,是一般的理性的“知”而已,或者说只是“分别思维”、“二分思维”的“知”。如果不能破除、超越“分别思维”、“二分思维”而如实了知五蕴,那么他们一定会限于这些虚假的问题,并且去“认真”作答。每一个主题的四个答案构成了理性思维或“分别思维”或“二分思维”的完整的逻辑全项,他们的回答难以逃出这样的逻辑范围。
佛陀对无记问题的默然态度,实际上是中道思想的极至表现,这与以后大乘经典《维摩诘经》中维摩诘的默然是一样的含义。因为对于对立范畴的双遣双非,仍然有可能被停留于语言层面,无法显示实相,而默然则完全弃绝了语言,使契入实相更少了一分障碍,并且,实相就是无言的。所以,佛陀对无记问题的默然态度,应该就是中道思想的极至表现。
总之,“不二中道”思想及其形式在原始佛教经典中有明确的表现,并且基本上已经把“不二中道”的思想实质都表达出来了,一些基本的“不二”内容已经出现了。以后的许多大乘佛教表述“不二中道”的基本范畴也都已经具备了,而且,我们看到,原始佛教的“三法印”、“四圣谛”以及“八正道”的有关内容都与“不二中道”完全贯通。
三、大乘佛教的“不二中道”思想
大乘佛教对原始佛教中“不二中道”思想及其形式作出了极度的发挥,使“不二中道”思想及其形式发展得非常完善。鉴于与原始佛教“不二中道”思想及其形式的对应性,以及佛教界与学术界对大乘佛教的“不二中道”思想高度的普遍的共识,我们还是集中以“不二”的形式,即“双遣双非”的形式,来简单地谈一下大乘佛教的“不二中道”思想。
大乘佛教的般若经典似乎有一个不断扩大发展的过程,而越是后来,就越明确地以“不二”或“双遣双非”的形式来大量地讲“中道”、“无分别”思想观念。在这里,我们无法循历史的发展线索进行介绍,所以就以举例的方式来谈。
篇幅最小的《般若波罗蜜经心经》简要明确地展现了“不二中道”思想。“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而篇幅最大的《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则展现了“不二中道”无限广泛的内涵,它几乎要穷尽一切对立分别概念,对它们作“不二中道”的观照或揭示其“不二中道”的实相。例如讲“摩诃衍与虚空等”主题:
“佛告须菩提,汝所言衍与空等,如是如是。须菩提,摩诃衍与虚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无东方,无南方西方北方四维上下,须菩提,摩诃衍亦如是,无东方,无南方西方北方四维上下。须菩提,如虚空非长非短非方非圆,须菩提,摩诃衍亦如是,非长非短非方非圆。须菩提,如虚空非青非黄非赤非白非黑,摩诃衍亦如是,非青非黄非赤非白非黑。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摩诃衍亦如是,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须菩提,如虚空不增不减,摩诃衍亦如是,亦不增亦不减。须菩提,如虚空无垢无净,摩诃衍亦如是无垢无净。须菩提,如虚空无生无灭无住无异,摩诃衍亦如是,无生无灭无住无异。须菩提,如虚空非善非不善非记非无记,摩诃衍亦如是,非善非不善非记非无记。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
如虚空非色非无色,非可见非不可见,非有对非无对,非合非散,摩诃衍亦如是,非色非无色,非可见非不可见,非有对非无对,非合非散。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常非无常,非乐非苦,非我非无我,摩诃衍亦如是,非常非无常,非乐非苦,非我非无我。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空非不空,非相非无相,非作非无作,摩诃衍亦如是,非空非不空,非相非无相,非作非无作。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寂灭非不寂灭,非离非不离,摩诃衍亦如是,非寂灭非不寂灭,非离非不离。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闇非明,摩诃衍亦如是,非闇非明。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可得非不可得,摩诃衍亦如是,非可得非不可得。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如虚空非可说非不可说,摩诃衍亦如是,非可说非不可说。以是故,说摩诃衍与空等。
须菩提,以是诸因缘故,说摩诃衍与空等。”(鸠摩罗什译,《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第六“等空品第二十三”)
就这样一个主题,我们已经省略了许多内容。这里讲的虚空的本性就是实相,它全部是用“不二”的方式或“双遣双非”的方式来讲的,而讲虚空的不二本性,只是为讲摩诃衍的中道实相作铺垫。这给我们阅读经典的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是,如果我…
《不二中道思想是建设人间佛教的根本依凭(顾瑞荣)》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