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法典如《十六法典》、《十三法典》等则不再照搬戒律条文,而是将戒律的精神融入了法律的条款中,使法律更适合民情,更有利于统治的需要。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藏族法律无论在内在指导精神还是外在表现形式上,都受到了佛教戒律的直接影响。借助法律这种强制手段,佛教的行为规范在藏族人民身上打下了更加深刻的烙印。一方面,人们逐渐习惯于以佛教思想的好恶来评判一切,从而形成了慈悲为怀、宽容相待、诚实公正的社会风气,“封山封林、禁猎野生动物”的规定使藏地成为一个生态平衡、人与动物和谐相处、未受人为污染的良好生态环境;另一方面,人们慑于法律的威力,在披着宗教外衣的农奴主阶级的统治之下,只能是逆来顺受,听天由命,而缺乏抗争意识。
三、藏传佛教戒律对藏族民间风俗文化的影响
(一)对节日文化的影响
藏族有许多节日都与佛教有关,其中与佛教戒律有直接关系的有雪顿节。雪顿节是藏族的传统节日之一,在17世纪之前是一种纯宗教节日,源自佛教戒律“夏安居”的规定。遵照佛教戒律,凡比丘、沙弥在夏天雨季期间要进行长净和夏安居活动。出家人一般都足不出户,在家闭门修习,以免踩伤这一时期多出外活动的虫类。夏安居一般始于藏历三月,持续三个月时间,于藏历六月三十日结束。结束夏安居被称为“解制”。解制这一天,出家人纷纷下山,老百姓要以酸奶敬献。这就是雪(酸奶)顿(宴会)节的最初来源。到了17世纪五世达赖喇嘛时期,为了让整个夏安居期间足不出户的僧人们轻松一下,雪顿节又新增添了跳藏戏的内容。许多民间的藏戏班子都来到拉萨轮流献艺,藏戏渗入到雪顿节的初期,是宗教活动与文娱活动结合的开始,范围局限在寺庙内。先以哲蚌寺为活动中心,因此也被称为“哲蚌雪顿”。五世达赖喇嘛从哲蚌寺移居布达拉宫后,每年的雪顿节第一天仍在哲蚌寺演出,第二天到布达拉宫为达赖喇嘛演出。18世纪罗布林卡建成后,成为达赖喇嘛的夏宫,雪顿节的活动又从布达拉宫移至罗布林卡内,并开始允许老百姓入园观看藏戏。从此,雪顿节的活动便更加完整,形成一套固定的节日仪式。今天的雪顿节则加入了文艺汇演、商贸洽谈、物资交易、旅游观赏等项目,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成为拉萨夏日最隆重的节日。
后藏日喀则地区扎什伦布寺司莫钦默节(意为大观节)是以跳神、跳藏戏、杂技表演、物资交易等内容为主的夏季盛大节日。在九世班禅时期,这个节日影响很大,印度、尼泊尔、不丹等国的商人也来参加,还举行军队仪仗表演,甚为隆重。这一节日也是来源于戒律“夏安居”结束后的庆祝仪式。实际上,藏地许多寺院在夏季举行的跳神、跳藏戏等活动多与此有关,只是各地因气候、时令不同而举行时间不同罢了。
放生节也是一个与戒律有关的节日。放生节不像雪顿节只在拉萨一地盛行,而是在各地藏区多有举行,主要源于戒律中的“不杀生”之戒。人们虽然困于高原环境,平时不得不宰杀牛羊以维持生存,但在放生节这一天,预先准备数十头,甚至数百头的牛、羊、马,为它们洒上净水,在耳朵上系上彩绸或布条后放生,从此不再宰杀它们,任其自生自灭,以表达对它们的怜悯赎救之情。(21)
(二)对衣、食、住、行风俗的影响
佛教戒律中的别解脱戒对出家人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随着佛教的深入人心,出家人的行为规范也逐渐融入藏人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生产中,成为民俗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本文仅就衣、食、住、行四个方面选择一些事例来加以说明。
1.在衣着方面
由于藏地气候寒冷和受本教的影响,藏人的审美观念中偏爱黑、红色等深色,而印度僧人穿着的传统的土黄色在雪域藏地就显得太刺眼。因此,一种折衷的绛红色便成为出家人的专用色。俗民百姓一般忌穿这种颜色的衣裙,而且,对出家人的尊奉甚至演化成了对黄色和绛红色的尊敬。藏族人见到地上有此二种颜色的布片或其他东西,也会自觉地拾起来放在高处。
2.在饮食方面
佛教戒律中大乘菩萨戒规定不许吃肉,以免杀生。而小乘别解脱戒则规定不许吃除“三净肉”以外的其他肉食品,可能是由于出家人以化缘为生,对化缘得来的饭食不可能讲究太多。“三净肉”是指非我杀,非为我杀,非亲见杀之肉食。藏传佛教虽为大乘佛教传承,但是在藏地由于自然条件恶劣,物质产品匮乏,经济形式单一,如果戒肉,则势必导致热量不足、营养不良而难以生存下去。因此,藏族僧俗信徒一般不戒肉,除“三净肉”外又加上了不食有爪的和奇蹄动物,如鸡、鸭和马、驴等。
戒律中有“二十一进食聚”,规定比丘进食时不得含食语,饮勿做呼噜声,食勿做吧嗒声,食匆出舌,勿移食于左右腮,腭勿做声,不得摇钵,不得啮半食,不得弹舌做声食,未食勿得张口,断食不宜过大或过小等。在藏人日常生活中,经常可以见到父母按上述规矩要求小孩子。如果有人在众人围坐进食时有不符合上述规矩的进食行为,就会被其他人耻笑为不懂规矩,没有家教。
3.在居住方面
戒律“十三僧残罪”中有一条“小屋僧残罪”,规定比丘建僧舍不得超过长十八肘、宽十九肘半的面积,也不得在多生物、有争之地建房,所用的建筑材料也需清净无染。所以,藏族僧尼居住的僧舍一般都比较狭小,甚至布达拉宫和罗布林卡中的达赖喇嘛寝室也是如此。一般老百姓的房舍多为小开间、多间数,除了选用建筑材料的制约,恐怕也是受此影响。在西藏,不论是贵族高官还是平民百姓,旧时都没有架床而卧和用椅凳的习惯,而是在地上垒起低矮的土炕,垫上草垫和羊毛长垫当做床,垫上草垫或长垫席地盘腿而坐。即使是达官贵人和有钱人家也只是垫的垫子多一些,讲究一些而已(如后藏贵族帕拉家的庄园遗址中的陈设)。这一习俗来源于戒律“近住八戒”中的“不坐卧高床戒”。这一戒条对床垫的高度未做明文规定,但是在“九十单堕罪” 中有一条规定比丘的“床脚高度不可超过一肘”。比丘的床高尚且不能超过一肘,俗人的床垫应该更低一些才能显示出对出家人的尊敬。在现代社会,藏人早已习惯于用床和椅凳等家具,但仍然没有改变不坐卧高床的旧习,藏式床仍比普通的床略低。
4.在行为举止方面
藏人在行为举止上十分讲究谦恭和礼数,其中有许多规矩也源自戒律中的规定。比如,“一百一十二恶作戒” 中规定:不得双手叉腰行,不得举踵以趾行,不得摇身掉臂行,不得比肩行,不得携手行,不得左顾右盼,而应眼睛平视前方一轭木之处等行姿;不得放身猛坐,不得跷膝而坐,不得交勾双脚而坐,不得伸腿舒足而坐等坐姿;人在前行,己在后行;人在高座好座,己在下座恶座;不高声喧哗,而应轻言慢语;不弃大小便及涕唾于水中和青草上,见面合十行礼以示尊敬;不跨越他人而过;男女不得挨近坐等等。受到这些言行约束的影响,藏人普遍具有内敛、自律、谦恭的行为举止特点,卫藏农区尤为突出,牧区和其他藏区因生活环境和性格特点的差别而略为豪放一些。
(三)对岁时历法的影响(22)
戒律中对岁时历法的划分十分详尽和复杂。对一年从何时开始,一般有六种算法:①以《缘起经释》为准,霍尔历八月十六日为一年之首。②以《日精经》为准,卡切班钦、那塘巴等人认为霍尔历九月十六日为一年之首。③萨迦班、钦和宗喀巴大师以《俱舍论》为依据,认为霍尔历十月十五日夜未天明时为前一年末,秋季末,十六日天明为新年之首,冬季之初。④天文历算家们认为霍尔历三月黑月为一年之首,因为该月十五日为哲蚌寺时轮法会开始之日。⑤五行运算家认为霍尔历十一月上弦一日为粗算的一年之首,冬季日影回轨之时为细算的一年之首。⑥《金光明经》、《四部医典》以及中国元历(霍尔历)、藏历等一致以霍尔历一月一日为一年之始。
依照《俱舍论》与《律经》的说法,以霍尔历十月下弦一日为一年之首计算,有四种划分一年时节的方法:①为了更衣方便,可将一年分为三季。②为了与世间的看法一致而将一年分为四季。③为了分清早晚夏而将一年分为五季,此种分法中没有秋季,而以果实丰收、树木葱郁、雨量充足的时期为晚夏。④为了计算“长净”日的方便(每两个月有一次为期十四日的“长净”),将一年划分为六季,分别为冬、暮冬、初春、仲春、夏、秋,每一季两个月。“长净”期开始之日为霍尔历十一月二十九日,一月二十九日,三月二十九日,五月二十九日,七月二十九日,九月二十九日。这四种不同的时令划分方法中的第一、三、四种都是为配合戒律的守持而制定的,其中有的方法显然是为适应印度的炎热气候而制定的,并不适宜在藏地实施。历史上沿用下来的传统的藏族岁时历法计法一般分为六季,即春季、阳春、夏季、秋季、初冬、后冬。(23)这种划分法是适于藏地寒冷气候的。
戒律当中对时辰节气的计算方法也成为藏人的计时标准。一日时辰亦有不同划分法,一种以须弥山为中心,将四周分为十二宫,从北方开始顺时针依次为射手、摩揭、宝瓶、双鱼、白羊、金牛、双子、巨蟹、狮子、室女、天秤、蝎子。日月在每一宫出现一次,轮完一圈为一年。每一宫的三十分之一为一天。另有一种算法是以一个成年男子三百六十次呼吸的时间为一小时,六十小时为一天。一年中,霍尔历八月八日日夜长短相同,十一月八日冬至,五月八日夏至。戒律中如此多样的时令划分法对丰富和完善藏族的岁时历法提供了借鉴,有的划分方法一直沿用至今。
注释:
(1)《知识总汇》第192页。
(2)《五部遗教》,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469页。
(3)《王统世系明鉴》第61页。
(4)一世达赖喇嘛根敦珠巴著,青海民族出版社,1990年,第1027页。
(5)此段参考《贵霜佛教政治与大乘佛教》。
(6)参考《贵霜佛教政治与大乘佛教》,第68页。
(7)同上,第179页。
(8)同上,第338页。
(9)《五部遗教》,第143页。
(10)同上,第159页。
(11)参考《五部遗教》,第177页。
(12)《萨迦世系史》,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174页。
(13)巴沃·祖拉陈哇著:《贤者喜宴》,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193页。
(14)转引自《西藏通史》第70页。
(15)《西藏历代法规选编》,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44页。
(16)《西藏王臣记》,民族出版社,1957年,第139页。
(17)《五部遗教》,第99页。
(18)同上,第97页。
(19)同上,第156页。
(20)《青海藏区部落习惯法资料集》,青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7~31页。
(21)《西藏节日文化》,西藏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71页。
(22)《龙朵阿旺洛桑全集》,西藏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509页。
(23)东噶·洛桑赤列著:《藏族文史常识荟萃》,四川民族出版社,1997年。
《藏传佛教戒律及其对藏族文化的影响(德青)》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