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越出毛病,大概很多都是晚年瘫痪。如果你用道家的理论和方法去看的话,密宗的拙火定修得好不瘫痪才怪;要是修“双运道”、修明点修得好,大概顶多活到六十岁吧,最后不瘫痪的大概顶多只能占百分之一。
现在很多人热衷于藏密,尤其是热衷于双运道,其实他不了解汉地藏密修行的过去。我年轻的时候接触过很多佛教界的大德,他们还记得这些事。当时一些修行很好的人还在世,我见到他们时,他们对藏密修行的看法就如我前面那样说。这些修行者并不讲藏传佛教不好,他们会给你举例子,说某名人、军阀、资本家、官僚等,当年修藏密如何了得,但最后晚年都瘫痪了。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藏密修行的很多方法是适合印度人的,印度人的气脉、体质、心理素质跟中国人大不一样,而且还必须要在非常高明的上师指导之下去修,不可以自己随便看书修行。修行是在生理上、心理上做功夫,而生命自有它的奥秘,这种奥秘,在佛教、道教看来都认为难以言说,说不清楚,也解释不清楚;纵使你把道家和佛教的东西都看完,也还是很难解释清楚。那是常人所难以明了的一种生命现象,也是现代科学的仪器没有办法完全检测的,人不能完全理解的。在不能完全理解的情况下,如果你非要自己随便修,那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道教强调,“性功”可以自悟,但是“命功”必赖师传,就是说你要修身体、修气脉的话,必须要经过已经成就的师父传授和指导。藏密也同样如此。
张伯端的三教观
我最后讲讲北宋的著名内丹大家张伯端,他著有专门讲内丹修学的《青华秘文》。他从道教的角度,对于三教的心性论做了一个评价,讲得非常公允。他说:“儒家以喜怒哀乐为妄心,以忠恕慈顺、恤恭敬谨为真心”。《大学》讲“明明德”,就是正念;这些正念的心理功能,儒家认为那是人的真心。后来宋儒批判佛教,正是从这点批判的,一直到现在还在批判。他们认为佛教讲完全空了就是真心,而儒家不一样,儒家空了以后还要有。有什么呢?就是有“仁义礼智信”,如果没有这些,那还有什么用呢?如果一个人完全空了,坐在那里一天什么都不管,家庭责任也不尽,社会责任也不尽,人人都这样的话,那国家不就灭亡了么?儒家对佛教的不满,最主要就是对出家制度不满,因为佛教的这一点和儒家的伦理思想是完全相悖的,所以任何时候儒家对这点都是很难接受的,要激烈地予以批评。
但是儒家对佛教心性论的理解是片面的,他理解的一味的“空”只是佛教心性论的一个方面。像慧能大师的偈子:“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是说真正的心性是任何东西都没有的,是绝对的空,佛教叫做“毕竟空”;但是毕竟空就是绝对有,空又是一切都有。当后来六祖开悟的时候,他说了五个“何期自性”,就是“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不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其中的“本自具足”就是说什么东西都具足:所有的物质现象都具足,所有的伦理道德包括儒家所讲的美德都具足。“能生万法”,是讲它想产生什么就产生什么,如果社会要求有仁义礼智信的伦理,它就会从“无”中建立起仁义礼智信这一套规范来。因为宋儒、明儒没有真正开悟,没有悟到这个层次,所以他们才这样歪曲、批评佛教。
理学家批评佛教有一个比喻,他们认为佛教讲的心性就像一泓清水,清水里面什么都没有;而儒家讲的清水里面有鱼——有金鱼、有鲤鱼等等,不但有东西,而且这东西有用。张伯端说,儒家讲 “有”的那些东西:忠恕、慈顺、恤恭、敬谨,在道教看来那也是一个妄心,是后天才有的,先天没有。道教要把这个妄心除掉,除掉以后,返回到先天;又从先天无妄的心中产生“真念”,也叫做“真意”,然后拿这个真念去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就是说“奋天地有为,而终至于无为也”,道教既讲有为,更讲无为。
张伯端认为,佛教所谓的“真心”又不一样:“放下六情,了无一念;性地廓然,真元自见。”把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所有的七情五欲全部放下,空到完全像慧能大师所说的“本来无一物”;不仅表层意识里面所有的妄念都放下,在深层意识里面无意识的妄念也得放下。无意识的妄念是很难放下的,拿唯识宗讲,那就是“末那识”的俱生我法二执。因为你看不见这个,所以很难放下。这很难放下也放下了,然后“一见之倾,来往自在;盖静之极,至于无极之极,故见太极” ,佛教比道教做得更彻底,要静到极点,然后从太极达到无极——道教所讲的,是“太极”,更进一步是无极。达到无极以后,是“如死一场,再生相似”。禅师讲透过重关、真正开悟的时候,叫做“大死一场”,也就是说人这时要经历一个死亡的过程,他的体验跟死亡一样;因为人在临死的时候,必然要经过一个任何念头都没有的过程。然后大死大活,又从这个死亡状态活过来,这个时候那就“再生”了。“然后可以造化至机,而为不生不死之根本,岂易窥其门户耶?”他感叹佛教太深了,怎么能轻易就把它看透呢?
可以说这个评价是非常公允的。张伯端虽然是一个内丹家(一般认为他修炼道教成就,活到九十八岁),但后来又归于禅宗,拜浙江当地的雪窦重显禅师为师,之后又写了几十首禅宗诗偈。他认为道教把命修完了以后,要“了性”的时候,必须要参究禅宗;因为禅宗在见性方面比道家、儒家要彻底得多,然后才能真正地超脱生死。据张伯端的传记上讲,张伯端晚年带了一帮人学佛,他死了以后烧出一个鹅蛋大、像琉璃一样的舍利。
清朝的雍正皇帝自称是参禅开悟的,他自己还当禅师,带领一帮人在宫廷里面修行。他批评当时禅宗的掌门人迦陵性音禅师没有真正开悟。原本雍正皇帝在迦陵禅师处参禅时,是被印证开悟的,但雍正皇帝认为自己并没有开悟,就跑去找章嘉国师给予指导。在章嘉国师的指导下,他认为自己已透过禅宗的三关,于是自称圆明居士。他选编了古人禅宗方面的语录,叫做《雍正御选语录》,其中就选了张伯端的文句,而且有三段评论。他把张伯端封为“大觉禅仙紫阳真人”,所谓“禅仙”,就是说他是禅宗里面开悟的一个仙人。张伯端后来也被称为张紫阳,或叫做“紫阳真人”。
从张伯端对禅宗的理解来看,张伯端也未必彻底开悟。事实究竟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是他对于三教心性论的看法,从学术上讲,应该说是比较公允的,他没有误解佛教的心性论,不像宋明儒那样误解。
《三教一贯心性法门(下)佛教心性论》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