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10.16讲于法云文教协会
法句经讲记(四十五)
释传道主讲
北传〈放逸品第十〉有二十章
南传〈不放逸品第二〉二一~三二偈
贰、释颂义及因缘
【北传】
11.不为时自恣 能制漏得尽 自恣魔得便 如师子搏鹿
恣,音(注)tsu3精句切
漏,音(路)lo7柳度切
得,音(德)tek4地激切
搏,音(部)po7边度切
这一章,南传并没有相对应的偈颂,所以仅就北传释义。首先解说偈中的几个名词:「恣」,乃放纵、听任之意;「自恣」,即放纵自己、为所欲为,亦即放逸之意。「漏」,烦恼的别名。「魔」,是障碍(而非邪魔鬼怪)。「便」,利也。「魔得便」,障碍可以得利,意即障碍就有机可乘。「搏」,同『捕』,捕捉之意。「如师子搏鹿」,这是以狮子来比喻炽盛的欲望,而以鹿比喻微弱的道心。
本章说:如能「不为时」间流变影响而「自」我放「恣」、为所欲为,常「能」克「制」自己对五欲的驰想渴求,并将身命安立在佛法的闻思修学中,渐学渐修,那末,烦恼「漏」终「得」一分一分断「尽」,智慧亦将一分一分增明。反之,若「自」我放「恣」于五欲的驰想追求,不断向外界攀缘,那欲望就有机会得以障碍吾人的进德修业、障碍吾人的求成佛道(「魔得便」),「如」同「师子」(狮子)捕捉(「搏」)「鹿」一样,吾人的道心也轻而易举地便为欲心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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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第一句「不为时自恣」的「时」,虽然在上述的释义只解说为时间,但就广义来说,实应包括时间、地点、人事。也就是说,自己平日的用功修行或持守道德,是不应该因时间、地点、人事的不同而有差异的。不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或面对特定的人、特定的事务,才精进修行、展现道德,其他的时、地、人、事,就放纵自己、悖离道德;而应当是随时随处、人前人后、面对任何事务,都摄心正住、依正知成正行。离开现实生活的一切去求菩提,那决无实现的可能。
同理,道德也应当成为我们的一种习惯、一种思惟方式,而与自己的生命紧密的结合。如此,即能不择时、地、人、事而自然流露;否则,对与己有缘的某甲有道德,对与己不相干的某乙不必有道德,而对与己有怨的某丙,又展现不道德,那岂不如川剧之变脸一样,得随时换戴不同的面具了?这样的道德,未免太不完善!
再说道心与欲心,一般人心常是充满欲望的,所谓道消魔长,道心与欲心、放逸与不放逸,……是不能同时并存的,恰如翘翘板之两端,一端高起、一端就低下,所以对佛法的修证而言,离欲而不放逸是很重要的一着。面对这五光十色的繁华世界,该如何坚定吾人的道心呢?本偈提供了重要的线索──由克制欲心、「不为时自恣」而来。设若不能节制欲求,反而多行放逸,那末,修道也好、作世间事业也罢,都将障碍横生、难得成就。
【北传】
12.能不自恣者 是为戒比丘 彼思正净者 常当自护心
恣,音(注)tsu3精句切
这一章也是仅有北传的偈颂,偈中有二个名词必须先行解说:一是「正净」:「正」与「证」,古字相通,所以「正净」即「证净」,亦即对佛、法、僧、圣所爱戒毫无怀疑而生的清净信,名四证净或四不坏净、四不坏信。证初果(须陀洹)、入圣流(参预圣者的流类),即得四证净。
二、「比丘」:意译乞士,以其清净活命故名乞士,乃随佛出家之男子通称。经中常以「比丘」来代表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四众弟子,这不妨看作佛对学佛修行的四众弟子说,而不必视为专对出家比丘说。
本章说:「能不」放纵「自」我、「恣」情逸乐,又能勤修善法、勇断众恶「者」,「是为」善护「戒」行德行的「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彼」「者」因内心常忆念「思」惟四「正净(证净)」──于佛、法、僧三宝及解脱圣戒得清净信,而离系解脱的缘故(「彼思正净者」,为解说上方便,释义为「彼者思正净」),「常当自护」其「心」及身语三业,以免因染着五欲而造作恶业、堕落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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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偈中的这一句「常当自护心」,不由联想到在《杂阿含经》1里头,释尊所讲的一个譬喻。释尊当时正在拘萨罗国游化,有一天为了对众比丘开示四念处的道理,就举了以下的譬喻说:
过去世有表演竖竿杂伎的师徒两人,伎师将竹竿竖立在肩上,弟子再登上竹竿顶端表演。表演前,伎师就对弟子说:『你在竹竿上头,应该保护立于竹竿下的我,我也应该保护在竹竿上的你,彼此更相护持,以进行各项表演、娱乐观众,如此,必能多得财利。』
伎师弟子听了,就回答说:『事实并不如师傅所言这样啊!应当是你我各自保护自己,来进行各项表演、娱乐观众,两人才既能全身而退,又多得财利。否则我只想着要保护你,就没办法保护自己;保护不了自己,也就等于把你害死啊!』伎师闻言,不禁深表赞同。
然而一般凡夫却总是希望被别人保护,甚至将呵护备至看作是幸福;不论到那里,最好随时都有一片墙可以靠,那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很好。少了那片墙,心里就害怕、没自信,这都是人格还不够成熟的表现。如同小孩子,爸爸妈妈在家,他就很安心;爸爸妈妈如果不在,他就害怕。小孩子如此,还情有可原;长大成人了,还依赖成性,不能独当一面,以学佛来说,就很有改善的空间。
我们人的心理是很奇怪又很微妙的,假设将一块一丈长、一尺宽的木板,平放在地上,要你在上头走几趟,那都没问题,反正没走好,踩偏了也不会怎么样。如果将木板升高一丈,你走起来可能就怕怕的;底下要是再有个水池,那就吓人了!水池里假使还有铁块或鳄鱼,可能你就不敢走过去了!但如果将底下这些都遮盖起来,你照样可以走得很好。我们的心就是这样脆弱而常为境转,缺乏自信、又不得自在,所以始终需要寻求一大力的庇护者,或者支持自己往前走的力量与信念。然而这追寻的过程却潜藏着危险性,找对了,有助于自我的提升、净化;找错了目标,不但增长自己的邪知邪见,连带地,造恶业、沉沦恶道的机会也增加了,岂可不慎!
对照本偈所说的:「彼思正净者,常当自护心」,可知释尊所指出的,正是一条由提升净化而解脱生死的究竟之道,一条由对三宝与圣戒坚定仰信而引发自信、自主的正觉之道。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得亲自去行这一条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因此佛陀教弟子要「常当自护心」──是「自护」,而不是由别人来保护。这自护护他之道,佛说即是四念处,也就是对自我的身、受、心、法,要清楚地觉知,这才能分别抉择其善恶染净,从而改恶修善、离染向净。
如出家受戒时,要一日三摩其头,再三提醒自己:『守口摄意身莫犯,莫恼一切诸有情,无益之苦当远离,如是行者得度世(得以超越世间烦恼,自在无碍)。』出家学佛是如此,在家学佛也一样要在日常生活中体验佛法。好比今天有人对我们讲了赞美的话,注意哦!要『摄意』,看看我们的内心有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有人讲了嫌责我们的话,我们有没有因此而诿过迁怒?在顺境、在逆境、在不顺不逆境时,我们都要对自心清楚明白,先能『摄意』,而后才做得到『守口』及『身莫犯』众恶。
《菜根谭》也提到类似的用功方法,说道:『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才是学问的真消息。』这还只讲到对自己起心动念的观照而已,佛法在人间,除了追求自我烦恼的超脱,更重视和乐善生的德行,所以在自己得意的时候,还要进一步观照到我们的周遭,注意周遭的人,他们内心的感受,与言谈举止的变化。
也许你会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成功了、成就了,难道连高兴都不行吗?但世间是相对的存在,我们自己成就了、成功了,相对地,就显出别人的没有成就、没有成功。也许我们无意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成就、成功,甚至受器重,这本身就构成对别人某种程度的伤害,这种心理,佛法称为『不耐他荣』。别人对自己有所成时,有此种心理;不可否认的,自己面对他人的成就,也免不了如此。以下的对白,大家也许并不陌生,当某人的表现受到关注、受到肯定,我们心里就会出现这样的OS(旁白):『他?凭什么?』『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或者你功夫高一点,只是翻了一下白眼、不以为然的抿抿嘴,假装别过脸去、岔开话题,甚至只在内心偷偷酸了一下,那都是。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或者,竟是百步笑五十步?
当我们反省到这些、观照到这些,就不会肤浅地一有了点什么,就唯恐天下人不知似的,急着请大家告诉大家。的确,就佛法缘起的观点来看,若不是错综复杂的诸多因缘来共同助成,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委实不足以成就任何事。所以克实而论,自己的成就其实并不属于自己,而应归功于众缘的配合到恰到好处,因此成不足喜、败亦不足忧。如此以观,那么不管自己有什么天纵的才华,渐渐地也就不会沾沾自喜、亟欲人知,而反会自隐锋芒、韬光养晦,这也算如实正观缘起而自然流露的一念慈悲啊!
【南传】
30.摩伽以无逸 得为诸天主 无逸人所赞 放逸为人诃
逸,音(佾)it8英直切
得,音(德)tek4地激切
诃,音(呵)hə1喜高切
这一偈是南传独有,而北传没有的,所以仅就南传释义。偈中的「摩伽」(Maghava),是三十三天主帝释(Sakka)以前在人间的名字。本偈说:「摩伽」(帝释)过去生「以」多行社会公益、广植善业功德「无」放「逸」的缘故,2所以来世「得」生「为诸天」之「主」,享有福报安乐。故知不放逸地行一切善、断一切恶,不但可为现生及来世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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