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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唯识宗的兴盛及其传承 第七节 永明延寿与唯识宗的终结▪P4

  ..续本文上一页义。智顗说:“性之善恶,但是善恶之法门。性不可改,历三世无谁能毁,复不改断坏。譬如魔虽烧经,何能令性善法门尽?纵令佛烧恶谱,亦不能令恶法门尽。”[44]在此,智顗肯定地说,佛与阐提在本性上是平等的,而此本性又是不可改变的,二者唯一的不同处在于“修学”方面。有人反问智顗:“阐提不断性善还能令修善起;佛不断性恶还令修恶起耶?”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智顗这样回答:“阐提既不达性善,以不达故,还为善所染。修善得起,广治诸恶。佛虽不断性恶而能达于恶,以达恶故,于恶自在故,不为恶所染,修恶不得起,故佛永无复恶。”阐提本性具善,而此“善”遇缘又能修起;若遵循同样的逻辑,佛本性亦具恶,则恶缘也须能修起。对于问者从逻辑同一律角度提出的问题,智顗采用“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以“主体”的差异化解之。智顗以为,阐提与佛的最大区别在于“不达”与“达”。阐提“不达”,因此其“性”尚能遇缘而修起,佛“达”故可“于恶自在”而修不起。此中之“达”则指“智”,亦即天台宗之圆融三谛观。由于佛掌握了这一智慧,因此能“达诸恶非恶,皆是实相,即行于非道通达佛道。”[45]由于诸佛之“达”,凡人所见之“恶缘”对于佛而言恰是实相而非恶,因此,诸佛之恶本性是绝对不会遇缘而修起的。——这是一层论证。此外,智顗还吸收唯识古学的说法对此问题做了说明:“若依他人,明阐提虽断善尽,为阿梨耶识所熏,更能起善。梨耶即是无记无明善恶依持,为一切种子。阐提不断无记无明,故还生善;佛断无记无明尽,无所可熏,故恶不复还生。”[46]这是以种子熏习义释阐提还生善、诸佛不生恶。从唯识学看,成佛即转识成智,阿黎耶识不存在了,有漏种子自然一无所存,这样就不能熏佛还生恶。不过,智顗虽引用唯识学的说法以证成己说,但却忽略了唯识学所言佛智是清净无碍的真如,不存在“性恶”问题。倒是智顗反复强调的“性具善恶”是从“法门”而言的,有些近于唯识学所说的根本智和后得智。智顗说“佛永无复恶,以自在故,广用诸恶法门化度众生,终日用之终日不染,不染故不起。”[47]这一“性恶法门”与“了知三乘权化之法名方便智”[48](即后得智)的唯识古学之说相当接近。这是智顗所言佛性具恶的基本含义,可简称为“法门教化”义。

  智顗特别指出:“翻惑生解,即成三识;从识立因,即成三佛性;从因起智,即成三般若。”[49]什么是“三识”呢?智顗说:“云何三识?识名为觉了,是智慧之异名尔。庵摩罗识是第九不动识;若分别之,即是佛识。阿梨耶识即是第八无没识,犹有随眠烦恼与无明合;别而分之,是菩萨识……阿陀那识是第七分别识,诃恶生死,欣羡涅槃:别而分之,是二乘识,于佛即是方便智;波浪是凡夫第六识,无俟复言。”[50]对于“三识”之所因袭,知礼明确指出:“言第九等者,出梁《摄论》,真谛所译。”[51]而《摄论》学派的第九识是真如理体的异名。知礼以第九庵摩罗识、第八阿梨耶识和前七识为“三佛性”之“因”,明显地将第九识作为正因佛性之依持,第八识作为缘因佛性之因,前七识作为了因佛性之因。从这些论据看,尽管智顗说,佛性本来具恶,但是,这并不等于说佛之体性也具恶。在智顗学说中,佛之体性仍旧是真如理体(中道理体),也即“三识”中的庵摩罗识,也就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即是正因为佛体”[52]。

  追根究底而言,华严哲学所言之“自性清净圆明体”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所依托的。大致而言有三个来源:一是《华严经》;二是《起信论》;三是唯识学。这是依照影响程度由深至浅而排列的,依其教判则须反观。

  法藏所标示的自宗圆教之“心识”本体,若作表诠方式言之则包含三层含义:其一,真如理体;其二,本觉真心;其三,依体起用、理事俱融、事事无碍之圆明性。其中第三层含义乃华严哲学的创发,其源头在于《华严经》所言“海印三昧”和“因陀罗网”之喻。“海印”是用来比喻真心之广大无涯及清净无染,所有在时间、空间中的无尽事物都印现于汪洋大海般的真心之中。“因陀罗网”则用来比喻此真心作本体的世间万事万物均可相即相入、圆融无碍。华严宗人正是受此启发而吸收《起信论》、唯识学思想而将“一心”本体诠释为“自性清净圆明体”及“一真法界”的。

  众生之所以是众生,就是因为其同具真心、妄心。而对于真心本体与妄心的关系,依澄观的疏解则为:“妄境依妄心,妄心依本识,本识依如来藏”[53],又“妄心之性无性之性,空如来藏也;真心之性实性之性,不空如来藏也。皆平等无二,故云一也。”[54]这里,澄观提供了两种不同的解释。前一种中,“本识”的提法似借用唯识学名相。而在玄奘所传唯识学中,“本识”即根本识,也就是第八识。唯识宗并不应允“本识”仍需以如来藏为所依,因此,这一解释显然是采择自古唯识学和《大乘起信论》而成,这种模式可以称之为“依真起妄”。后一种,显然是沿用如来藏系经典的说法,这一模式可以称之为“真妄交彻”。澄观的上述解释符合法藏的原义,是华严宗的理论传统。

  其实,禅宗思想与唯识古学也具有很深的渊源关系,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楞伽经》和《大乘起信论》。由于近代以来围绕二者真伪的争讼,使得人们不大将其归入由印度渊源的唯识古学系统中去说,因此,禅宗与唯识学的固有关系便被深深地遮蔽起来了。因此,只要承认《楞伽经》和《大乘起信论》属于唯识古学系统,禅宗受唯识学影响的事实也就不难被认可。

  正因为作为永明延寿融会对象的天台宗、华严宗甚至禅宗的思想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唯识古学的深刻的影响,所以,在永明延寿看来,法相、法性二宗是能够融通的。

  关于“法相、法性二宗,如何辩别”的问题,永明延寿说:“法相多说事相,法性唯谈理性。如法相宗,离第八识无眼等诸识。若法性宗,离如来藏,无有八识。若真如不守自性,变识之时,此八识即是真性上随缘之义。或分宗辩相,事则两分。若性、相相成,理归一义。以不变随缘、随缘不变故。如全波之水,全水之波,动静似分,湿性无异。”[55]而对于二者的会通,如前所分析的,永明延寿以为以禅宗的“自心”为本的“体”、“用”关系即可完成。在《宗镜录》的“序”中,延寿说:“性、相二门,是自心之体、用。若具用而失恒常之体,如无水有波。若得体而阙妙用之门,似无波有水。且未有无波之水,曾无不湿之波。以波彻水源,水穷波末,如性穷相表,相达性原。须知体、用相成,性、相互显。”[56]永明延寿之所以殚思竭虑地编写出百卷的大著,其目的之一就是“融通性相”二宗。而延寿的用心并没有白费,他所竭力论证的“性相融通”思想成为晚明佛学发展的基本理论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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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宋延寿《宗镜录》卷1,《大正藏》第48,第417页上。

  [②] 宋延寿《宗镜录》卷1,《大正藏》第48,第417页中—下。

  [③] 宋延寿《宗镜录》卷1,《大正藏》第48,第417页中—下。

  [④] 唐法藏《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2册,第98页。

  [⑤] 唐宗密《注华严法界观门》引澄观语,《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2册,第394页。宗密说“清凉新经疏云”,但检索现存的澄观撰《华严经疏》中,并无如此组合的语句,然相近的意思在法藏和澄观的著述中却是常见的。

  [⑥] 唐法藏《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2册,第99页。

  [⑦] 唐宗密《禅源诸诠集都序》卷2,《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2册,第435页。

  [⑧] 唐宗密《禅门师资承袭图》,《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2册,第466页。

  [⑨] 《神会语录》(杨曾文据胡适本重校),《神会和尚禅话录》第119页,中华书局1996年版。

  [⑩] 吕澂《中国佛学源略讲》第233页。

  [11] 《神会语录》(杨曾文据胡本重校),《神会和尚禅话录》第119页。

  [12] 《神会语录》(杨曾文据铃本版重校),同上书第67页。

  [13] 高振农校释《大乘起信论》,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12页。以下凡引自此论者,均出自此版本,个别标点或酌有改动。

  [14] 高振农校释《大乘起信论》,第17页。下3处引文出处与此相同。

  [15] 高振农校释《大乘起信论》,第21—22页。

  [16] 高振农校释《大乘起信论》,第22页。下同。

  [17] 高振农校释《大乘起信论》,第25页。

  [18] 高振农校释《大乘起信论》,第108页。下四处引文出处与此相同。

  [19] 宋延寿《宗镜录》卷83,《大正藏》第48卷,第872页上—中。

  [20] 《大正藏》第34卷,第995页。

  [21] 宋延寿《宗镜录》卷83,《大正藏》第48卷,第872页中。

  [22] 魏菩提流支译《入楞伽经》卷1,《大正藏》第16卷,第519页上。

  [23] 魏菩提流支译《入楞伽经》卷1,《大正藏》第16卷,第519页上。

  [24] 魏菩提流支译《入楞伽经》卷7,《大正藏》第16,第556页中。

  [25] 宋延寿《宗镜录》卷83,《大正藏》第48卷,第872页下。

  [26] 宋延寿《宗镜录》卷47,《大正藏》第48卷,第694页下—第695页上。

  [27] 宋延寿《宗镜录》卷47,《大正藏》第48卷,第695页上。

  [28] 唐般剌蜜帝译《楞严经》卷1,《大正藏》第16卷,第109页上。

  [29] 唐宗密《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序》,《圆觉经略疏注》卷上之一,《大正藏》第39卷,第524页上。

  [30] 宋延寿《宗镜录》卷57,《大正藏》第48卷,第745页下。

  [31] 宋延寿《宗镜录》卷57,《大正藏》第48卷,第745页下。

  [32] 宋延寿《宗镜录》卷57,《大正藏》第48卷,第742页下。

  [33] 宋延寿《宗镜录》卷56,《大正藏》第48卷,第737页下—第738页上。

  [34] 宋延寿《宗镜录》卷56,《大正藏》第48卷,第737页下—第738页上。

  [35] 宋延寿《宗镜录》卷56,《大正藏》第48卷,第738页中。

  [36] 唐窥基《成唯识论述记》卷1本之中有此语,见《大正藏》第43卷,第229页中。

  [37] 宋延寿《宗镜录》卷57,《大正藏》第48卷,第743页上。

  [38] 宋延寿《宗镜录》卷76,《大正藏》第48卷,第839页中。

  [39] 唐澄观《华严经疏》卷2,《大正藏》第35卷,第510页中。

  [40] 唐澄观《华严经随疏演义钞》卷79,《大正藏》第36卷,第619页上。

  [41] 唐宗密《圆觉经略疏》卷上,《大正藏》第39卷,第525页下。

  [42] 宋延寿《宗镜录》卷5,《大正藏》第48卷,第440页中。

  [43] 隋智顗《观音玄义》卷上,《大正藏》第34卷,第882页下。

  [44] 隋智顗《观音玄义》卷上,《大正藏》第34卷,第882页下。

  [45] 隋智顗《摩诃止观》卷二下,《大正藏》第46卷,第17页中—页下。

  [46] 隋智顗《观音玄义》卷上,《大正藏》第34卷,第882页下。

  [47] 隋智顗《观音玄义》卷上,《大正藏》第34卷,第882页下。

  [48] 隋慧远《大乘义章》卷19,《大正藏》第44卷,第846页中。

  [49] 隋智顗《金光明经玄义》卷上,《大正藏》第39卷,第2页下。

  [50] 隋智顗《金光明经玄义》卷上,《大正藏》第39卷,第4页上。

  [51] 宋知礼《金光明经玄义拾遗记》卷2,《大正藏》第39卷,第22页下。

  [52] 隋智顗《法华玄义》卷2上,《大正藏》第33卷,第695页上。

  [53] 唐澄观《华严经疏》卷14,《大正藏》第35卷,第604页上。

  [54] 唐澄观《华严经疏》卷14,《大正藏》第35卷,第602页上。

  [55] 宋延寿《宗镜录》卷5,《大正藏》第48卷,第441页上。

  [56] 宋延寿《宗镜录·序》,《大正藏》第48卷,第416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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