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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伽唯识学心意识之探究(五)

  瑜伽唯识学心意识之探究(五)

  

  张化蒙

  (四)“唯识所现”与意识

  在《解深密经·分别瑜伽品》中,慈氏菩萨请问佛陀“诸毗钵舍那三摩地所行影像,彼与此心当言有异、当言无异”时,佛陀回答说:

  “当言无异。何以故?由彼影像唯是识故。善男子!我说识所缘,唯识所现故。……此中无有少法能见少法,然即此心如是生时,即有如是影像显现。”[66]

  就是此中“我所说识所缘,唯识所现故”之“识”,唯识学者们对此有种种不同的解说。《摄大乘论》在解释“唯识无境”(皆唯有识都无义)时,提出若有未得真智觉者,又如何理解一切法皆是唯识所现的道理?无著菩萨认为可以“由教及理”来通达唯识,因此便引了《华严》“如是三界皆唯有心”及《深密·分别瑜伽品》的这段经文作为圣教量,并说:

  “即由此教,理亦显现。所以者何?于定心中随所观见青瘀等所知影像,一切无别青瘀等事,但见自心。由此道理,菩萨于一切识中,应可比知皆唯有识,无有境界。”[67]

  世亲和无性的《摄论释》对此段经文所说之“识”都没有作出明确的解释,道伦《瑜伽论记》也是如此。近代的唯识学家们对经文所说之“识”虽有解说,但其说法都未得到统一,如韩清净先生在《〈解深密经·分别瑜伽品〉略释》中即认为是指眼耳等八识,如说:

  “识,有八种:一者、眼识,二者、耳识,三者、鼻识,四者、舌识,五者、身识,六者、意识,七者、末那识,八者、阿赖耶识。……如是八识,说名心王,为余相应诸心所法之导首故。余心所法,总五十一,名繁不述,今于此中总说识称。”[68]

  今日有唯识学家即说此中之“识”,是指阿赖耶识,认为识所缘的诸法,都有赖耶所变现的影像,并认为“唯识”一名首出于此经。笔者认为,上面诸说皆有含混之出,是受到世亲以后唯识学思想的影响,其解说还有待商榷。据笔者对《深密》的考察,认为“我说识所缘,唯识所现故”之“识”,乃是就第六意识而说的,这可从以下来看:

  关于唯心与唯识,一般学者都是视为同义词,但笔者主张却有不同,认为对唯心与唯识应从佛学思想发展史上进行分段性的理解。也就是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和初期大乘佛教是讲唯心的,这跟建立识的种类有关,即原始佛教到初期大乘佛教都是六识论者,虽然在六识之外又别立本识,但对本识的理解与后来唯识学是有极大差别的,仅仅是在解决“有情流转于三界谁为其结生相续”的问题,故“识”的内容只有眼耳等六识,并以意识为其核心。瑜伽唯识学则是在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和初期大乘佛教的“唯心”思想上,作了进一步的发展,依轮回说开出了阿陀那识(或阿赖耶识),依认识论(部派佛教的意根)开出了末那识,从而将识的内容扩展为八种,此即是八识论的“唯识”说,是以阿赖耶识为其核心的。再者,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初期大乘佛教的“心”和“识”虽可以说是同义的,但“唯心”之心,却又有专指第六意识的意思,并非赅括有眼耳等五识;而单言“识”,则应尽括眼耳等六识。瑜伽唯识学是在部派佛教等“唯心”思想上的发展,故其“唯识”是能赅括“唯心”的,后来唯识学者遂依此说唯识与唯心是同义的。就是因为唯心与唯识有如此异同,所以各期佛教对“心意识”的解说便有种种不同。如在原始佛教《阿含经》中,“识”是以眼耳等六识为其内容,而在讲“心意识”时,则主要是就第六意识而说的,如《杂含》说:

  “愚痴无闻凡夫于四大身厌患、离欲、背舍而非识。所以者何?见四大身有增、有减、有取、有舍,而于心、意、识,愚痴无闻凡夫不能生厌、离欲、解脱。所以者何?彼长夜于此保惜系我,若得、若取,言:是我、我所、相在。是故,愚痴无闻凡夫不能于彼生厌、离欲、背舍。愚痴无闻凡夫宁于四大身系我、我所,不可于识系我、我所。所以者何?四大色身或见十年住,二十、三十乃至百年,若善消息,或复小过;彼心、意、识日夜时刻,须臾转变,异生异灭。犹如猕猴游树林间,须臾处处,攀捉枝条,放一取一。彼心、意、识亦复如是,异生异灭。”[69]

  从经文中所述可知,心意识三者都是就第六意识而说的,与四念住中的“观心无常”(心念住)之心是同义的。随着佛教进入到部派时代,对“心意识”的解说便有了种种不同,如《大毗婆沙论》就列举了八种之多,即①三者都无有差别,心即是意,意即是识。②三者有名之差别,故有异。③世(时间上)有差别,即过去名意,未来名心,现在名识。④施设有差别,即十八界中施设心,十二处中施设意,五蕴中施设识。⑤义有差别,即心是种族义,意是生门义,识是聚集义。⑥业有差别,即远行是心业,前行是意业,续生是识业。⑦彩画是心业,归趣是意业,了别是识业。⑧滋长是心业,思量是意业,分别是识业。[70]六、七、八三种说法,实则都是“业”上的差别,本应归为一类,但是解说上有很大的出入,并非是一家之说。奘译《五事毗婆沙论》所说与《大毗婆沙论》基本相同,如说:

  “问:心意识三有何差别?答:此无差别。如世间事,一说为多,多说为一故。一说多者,如说:士夫为人、儒童等。多说一者,如说:鸟、豆等同名再生。应知此中同依一事说,心意识亦复如是。复有说者,亦有差别,过去名意,未来名心,现在名识,(世差别)。复次,界施设心,处施设意,蕴施设识。(施设差别)复次,依远行业说名心,依前行业说名意,依续生业说名识。复次,由采集义说名心,由依趣义说名意,由了别义说名识。(业差别)”[71]

  当唯识学经过世亲菩萨的发展,到了十大论师的时代,对“心意识”的解说便形成了定论,即心指阿赖耶识,意指末那识,识指前六识。如《成唯识论》说:

  “谓薄伽梵处处经中说心意识三种别义:集起名心、思量名意、了别名识,是三别义。如是三义虽通八识,而随胜显第八名心,集诸法种起诸法故;第七名意,缘藏识等恒审思量为我等故;余六识名识,于六别境粗动间断了别转故。”[72]

  由此可见,“心意识”在各期佛教的解释中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而部派佛教和原始佛教乃至初期大乘佛教都是六识论者,故“心意识”的具体内容仅仅是限于眼耳等六识。在讲“心生法”或“心作业”等问题时所涉及的“心”和“识”,其实都是围绕意识而开展的,这是早期佛教的一个共同性。同样,《解深密经》是唯识学初期的经典,故经中的思想又是多偏于初期大乘的,这样经中的“心”和“识”有时又具有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意识”的概念。《摄论》引《华严》“三界唯心”和《深密》“唯识所现”的圣教量,仅仅是“由教及理”,此中的“唯心”与“唯识”都是同义的,心和识都是指的第六意识,通过意识的作业(三界唯心)和意识思维分别的主观影像(唯识所现),来说明“一切皆是唯识,识外无境”的唯识道理,并非唯心与唯识之心与识就是后来唯识学所说的阿赖耶识。

  其次,上面说过《华严》的“三界唯心”,即是指有情随意识作善恶业的不同,而生欲、色、无色三界,依此便说三界都是“唯心”,亦即该经所说的“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73]并不是如后来唯识学者所解的“三界唯心”就是指三界都是阿赖耶识之所变现的(心即阿赖耶识)。其实,此理在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和初期大乘佛教中都是常谈的。在原始佛教中,说心为第六意识,是染净法、世出世间所依的根本,其关键之处则是在于意识有无实我实法的执著,有执著则是染法,是世间;反之,则是出世间。依此便说“心”是法之本。如《增含》说:

  “心为法本,心尊心使,心之念恶,即行即施,于彼受苦,轮轹于辙。心为法本,心尊心使,中心念善,即行即为,受其善报,如影随形。”[74]

  善恶果报都是在于“心”之念善与念恶来决定的,也就是有情生三界之所感的苦乐等果,即是“心”之造业所为。世间如此,出世间亦然。如《杂含》说:

  “比丘守正念,其心善解脱,昼夜常勤求,逮得离尘垢。晓了知世间,于尘离尘垢,比丘无忧患,心无所染著。”[75]

  《阿含经》的这一思想在部派佛教中得到了继承,如《尊婆须蜜菩萨所集论》说:“心解脱故曰解脱。”[76]“心解脱”即是说识在缘诸境时,第六意识于法上不起实有等我法二执,远离烦恼染污,即是“解脱烦恼”;烦恼解脱,即是涅槃。依此,《舍利弗毗昙》认为心之性(法性)本自是清净的,是由于有情不能如实正观诸法,因此而起烦恼,即是“客尘”,有此客尘即“无修心”;反之,则“有修心”。如说:

  “心性清净,为客尘染,凡夫未闻故,不能如实知见,亦无修心。圣人闻故,如实知见,亦有修心,心性清净,离客尘垢。”[77]

  龙树是初期大乘佛教的整理者,他的学说虽是多在继承般若,但仍对唯心系思想有所吸收。如《大乘二十颂论》说:

  “……此一切唯心,安立幻化相,作善不善业,感善不善生。若灭于心轮,即灭一切法。”[78]

  此说与原始佛教的《阿含经》是同理的,世间的一切善恶诸法都是随“心”造作善恶业之所感生的,若无此“心”造善恶业,也便没有了一切善恶法,所以颂说“若灭于心轮,即灭一切法”。再者,龙树在其《大智度论》中解说念弥陀名号、临终时有三圣来接引时,认为并非有真正的三圣来接引,不过是随自心所变的影像罢了,从而说“三界所有,皆心所作”。如论中引《般舟三昧经》说:

  “诸法从本以来常自清净……佛从何所来?我身亦不去,即时便知诸佛无所从来,我亦无所去……三界所有,皆心所作。何以故?随心念悉皆得见,以心见佛,以心作佛;心即是佛,心即我身。心不自知,亦不自见,若取心相,悉皆无智,心亦虚诳……因是心相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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