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不断灭除,净种会不断增长,直至完全转染成净、证道成佛。
对于唯识宗的第八识(还有第七识),中观宗是不承认的。因为《成唯识论》中有这样的说法:“诸心、心所,依他起故,亦如幻事,非真实有。为遣妄执心、心所外实有境故,说唯有识。若执唯识真实有者,如执外境,亦是法执。”(T31, p0006c)所以,中观宗人就质问:既然你们的识,最终也不能执为真实有,且最终证道还是要证二空,那又何必要费那个麻烦去建立第八识?
实际上,这就是唯识宗的苦心。因为只有建立第八识,才能说明轮回(主体),才能说明因果(不昧不乱)。佛教对世间法的说明中,最重要的二个理论就是因果和轮回。但若佛教对因果和轮回的机制都说不清,如何能使人信服佛教?唯识宗的精致理论,圆满地解决了这些问题,使佛教对世人有了更强的说服力。
但另一方面,唯识宗在一些重大理论问题上,最后还是回归到佛教的一般说法上。例如,成佛后,唯识宗说八识转四智。佛的心法主要是智,这是佛教的通说,唯识宗也不例外。成佛后,识弱智强,所以还是要突出佛智。只是唯识宗也没有放弃八识,而说由八种识转成四种智,八种识还在,但由于其时识弱智强,所以识与相应心所的聚合中,识已不占主导地位,而由心所中的智(慧心所)占主导地位。这既与佛教的通说相吻合,又是对其的深化和细致化。
3、精神的存在方式
精神现象,佛教称为心法。唯识宗则又将心法分为识与心所,共有八个识与五十一个心所。关于八识与五十一心所的相互关系,唯识宗认为,八识非一非异,心所与识非一非异。
A、八识非一非异
佛教认为,一切有为法都是刹那生灭,所以,八识与心所也应刹那生灭。然而诸识与心所如何能灭了又生?那是因为它们都有自己的种子。诸识与心所都是现行,现行由种子生起,生成的现行又同时熏成自种(第八识不能自己熏生自己的种子,其种子另有生成方式。此问题较复杂,此处不说)。因此,诸法的存在方式,就是种子生现行,现行又同时熏成种子,如此刹那生灭,又持续不断。
所有种子都储存在第八识中,所以,第八识在一切法中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被称为根本识。所有种子都在第八识中,那么是否能说:一切法都在第八识中?例如,能否说:前七识及其相应心所也都在第八识中?并非如此。
唯识学有心识(包括心所)结构说,以比较简略的“三分说”为例,识可分为相分、见分、自证分。其中,相分是识自变的认识对象,见分是识的认识作用,自证分则是识自体。相分和见分都由自证分变现,见分就是自证分的认识功能。
以此结构来分析第八识,其他法若存在于其中,就只能存在于第八识的相分中。唯识学认为,第八识的相分中有三类境(即对象):种子,根身(众生身体)和器世间(物质世界),但没有前七识及其相应心所。为什么前七识不在第八识中?这涉及到诸识的作用。就前六识来说,五识加上第六识的配合,能认识物质世界。而如果六识都在第八识中,作为第八识的相分,那么它们就只是第八识的认识对象(相分就是见分的认识对象),而不能发挥独立的认识作用。所以,前七识必须独立于第八识而存在。
此外,前七识也是相互独立的,因各有各的独立作用。例如,前五识能认识物质世界(物质世界也在第八识相分中,所谓“唯识无(外)境”),第六意识能认识自己和他人、身心内外、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法,第七识以第八识的见分为认识对象而生起我执。由此而说“八识非一”,但前七识(及相应心所)的种子又都在第八识中,有为法的种子被认为是由第八识变现,故一切法的“根”都在第八识中,由此又可说“八识非异”。故“八识非一非异”。
B、心所与识非一非异
心所全称是“心所有法”,即其从属于心识,不能独立活动,必须待识生起,方随之生起。心所能起认识功能和各种心理功能,只是须与识配合,与识共同实现各种认识功能和心理功能。这是心所与识“非异”之处。但心所有自己的种子,有自己独特的认识功能和心理功能,所以也与识“非一”。故心所与诸识“非一非异”。
C、诸识与心所的功能
“识谓了别”,所以诸识的最基本功能都是了别,即具有认识作用。前七识的认识作用如上所说,此处再特别说一下第八识的认识作用。上文说第八识的认识对象有三类:种子,根身和器世间,但这是极其粗略的说法。以根身为例,根身粗略的说,是众生的身体。但第八识真能知道人的头痛脑热、身上这里舒服那里难过吗?并非。因为第八识只变现实法,也只能认识实法。色法中的实法,相当于基本物质,主要有十种,即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这被称为五根,还有色声香味触五境。上述五根是极其精细的物质,被称为净色根。而组成身体的各种器官,被称为浮尘根。浮尘根是由色香味触聚集而成,与构成物质世界的基本物质是一样的,山河大地等也是由色香味触这些基本物质聚集而成。因此,第八识只变现五净色根和色声香味触,也只能认识这些法。第八识并不认识众生自己的身体和山河大地等世间各种物。
能认识世界万物的前六识,但前六识的认识功能是由心所配合而实现的。这些配合实现认识功能的心所,就类别来说,大体有遍行心所、别境心所和不定心所。此外,人的全部心理活动不止认识活动,传统心理学区分了知情意,遍行心所中的想、受、思三心所,配合六识,大体实现的就是知情意的功能。此外,佛教重视业力和因果,所以重视人的善恶心理和行为,因此,在心所中施设了善心所和烦恼心所(分根本烦恼和随烦恼),由善心所和烦恼心所配合六识,人就造了善恶业。善恶业的现行熏成了种子,使业力能一直保持,世世代代地保持,直到受报。
D、诸识与心所的认识方式
诸识与心所进行认识的方式,都是以见分去认识相分,也就是说,都在识内进行,就此意义说,诸识不认识识外之物。这是认识论意义上的“唯识无境”。但就五识来说,它们是通过直接认识识内的相分境方式,来间接地认识识外之境。即五识是以色声香味触为认识对象,这些是五识的识外之境,五识在认识它们时,以它们为依托,生起识内与之相似的影像,这是五识的相分。五识直接认识的识内的相分,不是识外之境(被称为本质),但是通过认识相分来间接认识识外之境。
其次,见分对相分的认识,不是单纯的反映,而有能动作用。以眼识为例,并非黄光有专门认识黄色的眼识来认识,红光有专门认识红色的眼识来认识。眼识有分别诸色的功能,所以,眼识对诸色的认识,就不是单纯的反映,而有了别诸色的主动作用。
心所的能动作用就更明显。心所与识同缘一境,生起与境相似的相分,所以,心所实际上也有了别作用,但不以了别为特征,而是要进而发挥各自的独特作用。如受心所,其特殊作用是“领纳”,即产生苦乐厌喜的感受。再如思心所,其特殊作用是“造作”,即发动身语意三业。如此,每一心所都有自己特殊的作用。
4、物质现象的存在方式
“唯识”就是只有识存在(当然包括心所)。物质现象在唯识学里,只存在于识的相分中,可分两类情况。一是存在于第八识的相分中,二是存在于五识(包括第六识中的五俱意识)的相分中。前者就是通常所说的物质世界,后者是作为认识对象的物质现象。
A、物质世界的存在。
如上所说,物质世界(器世间)存在于众生第八识的相分中,但第八识只变现出其中的基本物质(色声香味触)。
关于器世间,唯识学认为是众生各自变现,其要点有二:一是自变,二是由共相种子变现。
所谓自变,即器世间存在于欲界和色界四禅天共五地中。众生某一世生到欲界,则自己变出欲界的器世间,不变色界四禅天的四种器世间。如下一世生到了色界初禅天,则自己变出初禅天的器世间,不再变出欲界的器世间,也不变色界其余三禅天的器世间。这是唯识学中“自变自受用”的原则,即众生变现器世间是为了支持自己的物质身,如不能为自己的物质身提供支持,则不去变现。如欲界的物质身粗劣,相应的器世间也粗劣,此时如变现极为精细的色界器世间,就完全无用。
所谓由共相种子变现,即众生虽是各自变现器世间,但所变相似,就像同一个世界。唯识学对此举例,就像一间房中有许许多多灯同时点亮,所有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哪盏灯放出哪道光。众生变现器世间也是如此。
共相种子由何而来?来自共业,共业熏成了共相种子,共相种子生起了共相的器世间。即第八识实际上只变现出色声香味触实法,但由于生在同一地的众生,具有相同的业(即共业),上述实法会由共业决定,自然而然地形成相同(或相似)的假法(如山河大地)。
共相是由共业决定。但共业是个可变因素,众生不断在造新业,新业会使原先的共业不断变化,共相也会随之变化。例如,一片树林,原先众生变现的都是那样的形象;其后树林被砍去一棵树,这是新业所致,但新业改变了共业,因而改变了共相,其后众生变现的都是那少了一棵树的树林的形象。乃至整片树林被砍去时,共相完全改变,树林的共相完全消失。像山河大地、日月星辰那样的共相,在古代社会是不可能被人力改变的,到了现代,也都可能被人力改变。
B、作为认识对象的物质现象的存在。
物质现象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是作为五识的相分。五识相分是缘五识外的五境生起,五境是第八识的相分,五识依托五境生起自识内的相分。作为五识相分的物质现象,对其意义也不可低估。因为作为第八识相分的五境,是构成器世间的基本物质,但五境作为色法,不能熏成自己的种子(能熏成种子是前七识心法,甚至第八识也不能熏成自种),那么,其生起现行的种子是从哪里来呢?它们就是由五识相分熏成的。即五识现行生起后,其见分和相分同时熏成了自己的见分种子(与自证分同种)和相分种子,此外还熏成了本质(即五境)种子。所熏成的五境种子,能生起现行,构成器世间;同时作为五识的本质,引生五识。五识所熏成的自己的相分种子,则保持了一个具体经验,如在某时某地见到过一道红光。
此外,唯识论还对一些重要的抽象现象,设置了相应概念,这就是心不相应行法。心不相应行法也是我们解释世间法的必要概念。对此的讨论,也极有意义,但限于篇幅,此处不作展开。
C、“唯识无境”的教理原因
唯识论的根本理论是“唯识无境”,即只有识存在,没有外部独立的物质世界存在。第八识变现器世间,就是此理论的必然推论。而“唯识无境”之结论,除出于佛菩萨的亲证,还可从教理上说明其必然性。
佛教从本质上说是出世间的,其宗旨是追求解脱,包括使自己解脱并帮助其他众生解脱。小乘的目标侧重于使自己解脱,所以,小乘佛教侧重说人生是苦,是空,是无常。小乘的解脱,就是能证到“我空”。
大乘出现后,不但说“我空”(“人我空”),还说“法空”(“法我空”)。这是因为,大乘的宗旨,尽管也追求自己的解脱,但也将普度众生作为目标。如何度众生呢?佛与菩萨在此的表现,有所差别。菩萨是不离生死,不住涅槃,一世一世地入尘世来度众生,通过度众生来使自己功德圆满,所谓“自觉觉他”。而佛虽已功德圆满,但仍不舍众生,其度众生的方式,或是以大菩萨的形象帮助其他佛度众生;或是自己转秽土为净土,或以无量功德变化出一片净土,来接纳各类众生,如众所周知的西方阿弥陀佛极乐世界。而要转变世界,化出净土,那么,此世界必须是本性空。小乘的阿罗汉,没有要转变秽土、化出净土的任务,所以,世界空还是不空,是无所谓的。所以,小乘的教义中,对世界的看法与世人无异,认为世界是实有的。而大乘的教义中,世界必须是本性空。由世界本性空,故可说“一切皆心造”,可说“一切唯识”,可说器世间由第八识变现。
《唯识论的价值(林国良)》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