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此,雪窦重显禅师有颂云:
苏州有,常州有,
须信亲言出亲口。
赵州古佛岂徒然,
世界坏时渠不朽。
若能于此究根源,
决定面南看北斗。
淳庵净禅师亦有颂云:
常州有,苏州无,
江风作恶浪花粗。
不用刻舟徒记剑,
片帆已过洞庭湖。
(334)
师上堂云:“才有是非,纷然失心,还有答话分也无?”有僧抚侍者一下,云:“何不祗对和尚?”师便归方丈。后侍者请益:“适来僧是会、不会?”师云:“坐的见立的,立的见坐的。”
此公案甚有情致,亦多曲折,足以疑杀天下人。赵州引《信心铭》云:“才有是非,纷然失心”,是非者,念头之动用也,用时恰恰无也。故赵州才引,便续云:“还有答话分也无?”若答话,则有是非;有是非,则失心。赵州布好罗网,以待狡兔。那僧的确性“狡”,不欲出头,却支使侍者云:“何不祗对和尚?”赵州老汉明察千里,方闻便归方丈。侍者若不入问,便天下太平;一入问,便平地起波澜。“适来僧是会、不会?”侍者“才有是非”,便“纷然失心”矣。赵州亦不棒他,只云:“坐的见立的,立的见坐的。”无味之谈,将侍者置于五里雾中。“坐的”“立的”,见便见,何是非之有!不见便不见,又何是非之有!
(335)
问:“如何是道?”师云:“墙外的。”云:“不问这个。”师云:“问什么道?”云:“大道。”师云:“大道通长安。”
孔子有云:“余欲无言,天何以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以言哉!”是大道之有无,其行否,皆非思议所能及,而无处不在。真如自性亦复如是,与道一而二,二而一。赵州惯以平常语话接人,但寓机极深。“大道通(或作透)长安”,明及此,世出世法无碍矣。于此,投子义青禅师有颂云:
知道还他老倒翁,
亲言相指事匆匆。
关山路远终须到,
一径长遥认君通。
水庵师一禅师亦有颂云:
赵老家风不热谩,
问他大道答长安。
有谁平步归家去?
多是区区自作难。
(336)
问:“拨尘见佛时如何?”师云:“拨尘即不无,见佛即不得。”
“拨尘见佛”即次第禅门中的“拂尘看净”,亦如神秀“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也。世人学佛,因其根器,或择大乘,或择小乘;或入渐门,或入顿门,不可一概而论。若论功行,“拨尘即不无”;若论究竟,“见佛即不得”。此佛家之的旨也,赵州如此道出,亦婆心之甚切。若刻意见佛,佛亦成尘,奈何!若明“见佛即不得”,则去尘易矣。
(337)
问:“如何是无疾之身?”师云:“四大五阴。”
“四大五阴”者,地水火风,色受想行识也。那僧问“无疾之身”,乃问法身,赵州何得以“四大五阴”之色身答?当年德山示疾之时,僧问:“还有不病者也无?”德山云:“有。”僧问:“如何是不病者?”德山呻吟云:“阿耶!阿耶!”又洞山示疾时,亦有僧问云:“和尚违和,还有不病者也无?”洞山云:“有。”云:“不病者还看和尚否?”洞山云:“老僧看他有分。”云:“未审和尚如何看他?”洞山云:“老僧看时,不见有病。”此三尊宿所言,是同是别?
(338)
问:“如何是阐提?”师云:“何不问菩提?”云:“如何是菩提?”师云:“只这便是阐提。”
这里与第二百五十九则相似,只多了前面一番对答,所谓善为指引,此之谓也。欲擒故纵,乃兵家方略,而禅门宗师,亦惯施此技。那僧问“阐提”,赵州以其相对的“菩提”让其相问。待那僧问时,有明示“只者便是阐提。”千万莫以玄学解,以为烦恼即菩提,故菩提即阐提。要在那僧鼻孔被赵州穿却,被牵得团团转,如此,便落在“阐提”中。故成天念佛念法而心智未明者,亦落在“阐提”中,省之。
(339)
师有时屈指,云:“老僧唤作拳,你诸人唤作什么?”僧云:“和尚何得将境示人?”师云:“我不将境示人,若将境示阇梨,即埋没阇梨去也。”云:“争奈者个何。”师便珍重。
竖拂弄拳,行棒行喝,乃唐末五代丛林中惯用之法,但赵州仅偶尔一用。“老僧唤作拳,你诸人唤作什么?”这样的话头,的确变化无穷,妙不可言,因无论你说“是”什么,都可一概而否定之,除非真参实悟者夺了这个话头去。故五代及宋及元,这类话头竟用了三四百年,至今亦有用者。而以“首山竹箅话”、“大慧竹箅话”为最,如叶县省参首山,首山一日举竹箅问曰:“唤作竹箅即触,不唤作竹箅即背。唤作什么?”叶县掣得,掷地上曰:“是什么?”首山曰:“瞎!”叶县于言下,豁然顿悟。此宗师用处,最启人机,而大慧用之,更臻其极:
唤作竹箅即触,不唤作竹箅即背。不得有语,不得无语,不得棒,不得喝,不得作女人拜,不得作绕床窜,不得竖拂擎拳,一切总不得,作么生道?大慧这里,将你欲道者、思虑能攀附者一概夺尽,此时,还剩下什么?
赵州屈指竖拳,对那僧云云。那僧却是明白人,不随赵州话语转动,故云:“和尚何得将境示人?”赵州一伎不成,又施一伎,放个软套子,云:“我不将境示人,若将境示阇梨,即埋没阇梨去也。”那僧却有定盘星,仍不被赵州所转,云:“争奈者个何。”这僧能牢居主位,不移不动,赵州亦奈何他不得,故“珍重”之。“珍重”者,保重爱惜之态也。赵州门下多隐而不名之道行者,此僧其一乎?
(340)
问:“一问一答,总落天魔外道;设使无言,又犯他匡网,如何是赵州家风?”师云:“你不解问。”云:“请和尚答话。”师云:“若据你,合吃二十棒。”
一问一答,总属语言分别;而语言分别,总归戏论。若以此为极致,则落天魔外道之中。“匡网”者,喻牢笼也。无言则无以导化众生,若以无言为极致,亦落窠臼匡网,亦非佛法。那僧这样设定,欲先封赵州之口,再观赵州之“家风”如何得以透出。赵州施出擒龙手段,亦是欲擒故纵,云:“你不解问。”那僧却是会家,知陷阱故不入,且脚跟稳稳,促云:“请和尚答话。”既是这般,赵州老汉也不得不退避三舍,赞叹云:“若据你(所设定而答话),(老僧)合吃二十棒。”读赵州语录,当善体会其中之氛围。其行文虽为白话,然用语甚省,且多藏句藏锋之处。此若以为那僧“合吃二十棒”,则误矣。此又一赵州门下之健行者也。
《《赵州禅师语录》壁观卷中(321-340)》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