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云:“应身。”云:“学人不问应身。”师云:“你但管应身。”
当年夹山在京口,僧问:“如何是法身?”夹山云:“法身无相。”问:“如何是法眼?”夹山云:“法眼无瑕。”道吾笑之,并指示参船子,夹山方得开悟。是知宗门语句,贵在体会,不在知解。若人问东,任君施广长舌辩,仍难使人有的旨。若答西,其东则确而无疑矣。
不知应身,法身又何处安立。是祖师立标指月,其意甚明。学人若知反观自照,则不负祖师之用心矣。
(134)
问:“朗月当空时如何?”师云:“阇梨名什么?”学云:“某甲。”师云:“朗月当空,在什么处?”
问朗月者,实问己之真如也。赵州唤出学人之真如,让其自看,此即超佛越祖之妙用也。
灵默参石头,云:“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石头据坐,灵默便行。石头随后召曰:“阇梨!”灵默回首。石头云:“从生至死,只是这个,回头转脑作么?”灵默言下大悟。
此乃祖师常施用之作略,常收意外之功,虽百千妙义施之,亦难有如此之效。
(135)
问:“正当二八时,如何?”师云:“东东,西西。”学云:“如何是东东西西?”师云:“觅不着。”
二八时应为二六时,那僧问:面对这二六十二个时辰,又当如何用心呢?实同第二十八则之问。赵州此时之答,又不同于彼时。彼时云:“老僧使得十二时”,而此时云:“东东,西西。”那僧不明其意,故再问。赵州云:“觅不着。”
赵州何不直云觅不着,若先作此答,反没有“觅不着”的感觉。而“东东西西”,则把问者抛进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方有“觅不着”的感觉。人之一生,寻寻觅觅,觅着什么了?
(136)
问:“学人全不会时如何?”师云:“我更不会。”云:“和尚还知有也无?”师云:“我不是木头,作么不知!”云:“大好不会。”师拍掌笑之。
僧问六祖:“黄梅意旨,什么人得?”六祖云:“会佛法人得。”僧云:“和尚还得么?”六祖:“我不会佛法。”
僧问石头:“如何是西来意?”石头云:“问取露柱。”僧云:“学人不会。”石头云:“我更不会。”
僧问云门:“如何是沙门行?”云门云:“会不得。”僧问:“为什么会不得?”云门云:“只守会不得的。”
地藏问法眼:“作么生是行脚事?”法眼云:“不知。”地藏云:“不知最亲切。”
“不会”、“不知”乃祖师得力之用,以破学人分别情解之心,而导归真如。若能于此参究得力,自有好消息来。
那僧警觉,于赵州“不会”之后,反拶上一句:“和尚还知有也无?”赵州云:“我不是木头,作么不知!”那僧一击成功,心中欢喜云:“大好不会”——于此“不会”之中,妙用无穷。赵州拍掌笑之。此为赵州为人踏实处,能教人于“不会”中转过身来,所谓“能杀人,能活人”也。千万留意这“会”与“不会”,“知”与“不知”……
(137)
问:“如何是道人?”师云:“我向道是佛人。”
如何是道人?是佛,是人?佛是人,人是佛?佛中人,人中佛?赵州此“佛人”答,语焉不详,让人自疑去。
(138)
问:“凡有言句,举手动足,尽落在学人网中;离此外,请师道。”师云:“老僧斋了,未吃茶。”
这僧口气之大,于来参之人中,更无出其右者。不论你佛言祖语,皆为言句,棒喝踢打,无非举手动足。宗门教下,无不在他的“网中”,更要于这一切之外,请赵州答话。好个赵州,也不棒,也不喝,也不与他玄言妙语,“老僧斋了,未吃茶”这无筋无骨,没盐没味的话,留与那僧自料理去。
(139)
马大夫问:“和尚还修行也无?”师云:“老僧若修行,即祸事。”云:“和尚既不修行,教什么人修行?”师云:“大夫是修行的人。”云:“某甲何名修行?”师云:“若不修行,争得扑在人王位中,喂得来赤冻红地,无有解出期。”大夫乃下泪拜谢。
《四十二章经》云:“……饭千亿三世佛,不如饭一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此之境界,实非常人所知,虽高明人亦难知。“老僧若修行,即祸事。”赵州据法王之位,于本分上何敢逊让,且又面对王臣。马大夫再申一句,赵州却不答他,与其游谈方药,不如现场治人。故直指云:“大夫是修行的人。”古德云:“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是人有业病,方修行以治,若无业病,又何须治。马大夫不解,问:“某甲何名修行?”赵州即以他现报因果而言:“若不修行,争得扑在人王位中,喂得来赤冻红地,无有解出期。”
当年白居易参鸟巢禅师,见鸟巢居树上,云:“禅师住处甚危险。”鸟巢云:“太守危险尤甚。”白居易云:“弟子位镇江山,何险之有?”鸟巢云:“薪火相交,识性不停,得非险乎?”
唐末之时,藩镇纷争,河北尤甚。马大夫之险,岂是白居易可比。虽养尊处优,“喂得赤冻红地”——红光满面,却又寒气逼人,却解脱无期。几句话击中要害,马大夫不得不“下泪拜谢”。世人欲似马大夫之“修行”,或慕赵州之不修呢?
(140)
师示众云:“阇梨不是不将来,老僧不是不祗对。”又云:“阇梨莫擎拳合掌,老僧不将禅床拂子对。”
赵州行脚数十年,早悉察丛林及行脚僧往来的全部伎俩。学僧参问,长老答话,其中有机锋、转语、棒喝,或擎拳合掌,或竖拂收拂,或举拄杖、将禅床,或画圆相、女人拜,踢翻净瓶,拂袖而去,等等等等,花样百出。赵州将这宾主相待之种种作略一并扫去,意作么生?三百年后,大慧宗杲禅师在赵州这段法语上大开大合,开话头禅之新风,又是后话了。
《《赵州禅师语录》壁观卷上(121-140)》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