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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慧远的戒律观及其实践(屈大成)

  庐山慧远的戒律观及其实践

  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讲师 屈大成

  庐山慧远(334-416)是初期中国佛教史上最着名的学僧,有《大乘大义章》、《沙门不敬王者论》等名篇流传,并于江西庐山凝聚以百计的追随者,建立起首个有规模的僧团。在慧远时代,律典未完备,中国佛教徒未有机会充份掌握印度律制。不过,慧皎(497-554)《高僧传》记载慧远几件牵涉戒律之事,从中除可见其戒律观及相关的律制实践外,还有助了解印度律制于中国施行的具体情况,十分值得探讨。

  一、律典东传和慧远的律学着作

  佛教自两汉之际传入至慧远时代,已历近四百年,大小乘经典陆续译出,唯律典寥寥可数:而僧众也以西域僧为主,汉人出家则受限制。如后赵王度曾向石虎(295-349)上奏说汉代只准西域人建寺侍奉,汉人不得出家,曹魏亦承袭这做法;王琰(梁天监[502-519]中卒)《冥祥记》记“太康(280-289)中,禁晋人作沙门”;桓玄(369-404)曾说“晋人略无奉佛,沙门徒众皆是诸胡”。踏入东晋,汉人佛教徒日多,对戒律甚为渴求,是时流传的比丘戒有昙柯迦罗的撮译本、竺僧舒传本、法潜传本,尼戒有竺法护(晋建兴[313-316]末卒,年78)译本、觅历传本、慧常传凉州本,以及竺法汰(320-387)令外国人译出的片段,远未臻完备。慧远的老师道安(约312-385)便致力搜寻律典,至其晚年,<<十诵比丘戒本》、《比丘尼大戒》、《比丘尼受戒法》、《鼻奈耶》等译山,道安及其同道竺法汰、竺昙无兰等参与译事,写下(比丘大戒序)、(鼻奈耶序)、(比丘尼戒本序)、(关中近出尼二种坛文夏坐杂十二事并杂事共卷前中后三记)、(大比氏二百六十戒三部合异序)等序文,显示对律制的细致探究。道安更编着“僧尼轨范”和“佛法宪章”,包含“行香、定座、上经、上讲”等规定,慧远追随道安多年,想必承习了这些律制安排。姚秦弘始六年(404)始,弗若多罗诵出《十诵律》,鸠摩罗什(344-413或350-409)译文未竟,弗若多罗去世,慧远深以为憾。翌年,慧远听闻昙摩流支到中土,亦精通这律典,即派弟子昙邕传书请昙摩流支于关中续译,未及校订,罗什去世,卑摩罗叉(约336-约413)再加修订,成为定本。《四分幸》也由佛陀耶舍、竺佛念等于姚秦弘始十二至十五年(410-412)在长安译出。东晋义熙十年(414),法显(334-420)西行求法回来,两年后上庐山,跟慧远谈到在西域的见闻,也有可能涉及法显其后译出的《僧祗律》。2总的而言,慧远于离世前几年,才有机会读到《十诵律》和《四分幸》,《僧祗律》(418)和《五分律》(423)均未尝得见。他对于戒律的认识,主要来自道安,以及是时流传不完整的律典。

  据僧佑(445-518)《出三藏记集》所载,宋明帝(465-472在位)敕中书侍郎陆澄编辑《法论》,搜罗佛教文献,现存其序文记《法论》第七帙为《戒藏集》八卷,收入《法社节度序》、《外寺僧节度序》、《节度序》、《比丘尼节度序》,《桓敬道与释慧远书》往反三首、《释慧远答桓敬道书论料简沙门事》、《沙门不敬王者论》、《沙门袒服论》等,皆为慧远之作。由此可见,在南北朝佛教徒心目中,慧远有律学着作。当中慧远为之作序之《法社节度》、《外寺僧节度》、《节度》、《比丘尼节度》四书,不见载经录,当早失佚,序文亦不存。据名字推想,“法社”是出家在家教徒混合组成的团体是,“法社节度”乃法社的宗旨以及活动守则的规定。“外寺僧节度”乃针对外来僧众的处理。“节度”或是僧团法规的概述。“比丘尼节度”乃有关比丘尼的法规。要注意的,是《法论》序文并无说这四书为慧远所作,他愿写序文,即表示对这些法规的肯认,或为庐山僧团所采用。其余《释慧远答桓敬道书论料简沙门事》、《沙门不敬王者论》、《沙门袒服论》等,虽牵涉到僧人的类型、为反抄衣者说法戒、僧服的规定等,但均乃对应世俗人的质疑而作,少从律制角度出发分析,不算严格意义下的律着,亦己广为学者所论究,故本文不涉及。

  此外,《高僧传·僧传》提到疑似慧远的律作:后秦姚兴(393-416在位)主政时,崇敬三宝,设会供佛,出家者众。后罗什入关,大量僧众慕名而来,致良莠不齐。后秦姚兴(393-416在位)下旨说:“大法东迁,于今为盛,僧尼已多,应须纲领。宜授远规,以济颓绪”。有些学者以“远规”为指慧远的法规,其实这词也可理解为从印度远方传来的规制,即是印度律制。无论如何,“远规”的具体内容已不可考。

  二、僧传载慧远涉及戒律的事例

  1.吟啸违法

  慧远弟子僧彻(383-452)擅长作赋吟诗,曾到庐山南边攀松啸叫,音声悠扬,引得众鸟和呜,超尘脱俗,其后他跟慧远有以—卜对话:

  退还谘远:“律制管弦,戒绝歌舞。一吟一啸,可得为乎

  ”

  远曰:“以散乱言之,皆为违法。”由是乃止。

  沙弥十戒之一便是“尽寿离作伎歌舞,不往观听种种乐器”,因此僧彻很清楚不得从事管弦歌舞,但对于啸和吟,则不知如何处理。啸,乃利用口腔发声,有声无字,吹气无辞,声音可大可小、可长可短,近乎高歌,为汉魏六朝文人名士以至术士喜好的活动之一。例如周颉(269-322)饮醉酒,在王导(276-339)座前“傲然啸咏”,阮籍(210-263)“啸闻数百步”,并曾在晋文王司马昭(211-265)座前“箕踞啸歌,酣放自若”。吟,即吟咏诗歌。啸和吟可抒发欢乐悲怨等种种情绪。律制并无专门禁止吟和啸的戒条,仅僧残“污家恶行摈谤违谏戒”中所说的恶行,包含啸一项。例如《十诵律》说:“捻唇作音乐声,齿作伎乐……或啸谬语,诸异国语”,《四分律》也说:“作孔雀音,或作众鸟鸣……或啸”,但慧远没引用这条戒,而是指出吟和啸会扰乱心神,影响修行,判定违反律法。2.佛驮跋陀罗不应被摈。

  秦主姚兴专志弘扬佛法,供养三千余僧,他们在宫廷中往来行走,崇尚交际,唯来自天竺迦毗罗卫的佛驮跋陀罗(359-429)喜好寂静,并不合群。佛驮跋陀罗曾对弟子说见到故乡有五艘船一同山发。弟子把这话传开后,关中僧人以为他炫耀神异,迷惑徒众。又他其中一名弟子,自少修习神观,声称得阿那含果,佛驮跋陀罗未及查问,导致流言四起,门下大半散去。僧[契-大+石]、道恒等遂裁定说:

  佛尚不听说己所得法,先言五舶将至,虚而无实。又门徒诳惑,互起同异。既于律有违,理不同止,宜可时去,勿得停留。

  据引文,佛陀尚且不会随意说出所证知之事,佛驮跋陀罗先前说有五艘船到来,虚妄不实。门徒又欺诈惑人,彼此意见相左。佛驮跋陀罗既然违犯了戒律,不能跟其它僧人共住,须驱逐出僧团。僧[契-大+石]等行驱摈的理由有二:一、四波罗夷中有“大妄语戒”,即如比丘实无证悟,却诈言具“上人法”,己入“圣智胜法”,犯者须驱逐出僧团,今生不能再跟其它僧人共住。所谓“上人法”或“圣智胜法”,即从修行而获得、胜过常人的能力、智慧或境界。例如修证念、慧、正勤,证入四圣谛智,得天眼通,证阿罗汉果等。7他们认为佛驮跋陀罗未得“过人法”,预言“虚而无实”,犯了大妄语戒。二、律制“和尚法”指出,如僧众欲对某和尚的弟子“作羯磨、呵责、摈、依止、遮不至白衣家、举”等,和尚当如法办理;如弟子生起恶见,和尚当教令舍去等。佛驮跋陀罗的弟子自言得阿那含果,也犯了重戒,而且众弟子意见不合;故在僧等人的心目中,佛驮跋陀罗未尽师责。

  佛驮跋陀罗接受惩处,率领弟子慧观(宋元嘉[424-4531中卒,年71)等40余人离开,向庐山方向出发,慧远久闻大名,知道他将到来,十分欣喜;而慧远对佛驮跋陀罗之被摈出,有如下看法:

  远以贤之被摈,过由门人;若悬记五舶,止说在同意,亦于律无犯。乃遣弟子昙邕致书姚主及关中众僧,解其摈事。

  慧远认为他被摈出僧团,错在门人;预言五艘船到来,只要是向同意者说的,没有违犯戒律。因此派遣弟子昙邕传书信给姚兴和关中众僧,试图解释。单堕有“实得道向未具人说戒”,即如比丘确得“过人法”,但向未受大戒者说,波夜提;向已受大戒但不同意者说,突吉罗;向已受大戒亦同意者说,无犯。慧远相信佛驮跋陀罗具备过人法,而他所告知的弟子,又己受大戒和同意师说,便没犯戒。佛驮跋陀罗其后在江陵(今湖北荆州市)果然遇上天竺来的五艘船,显示他具备过人法。就算其弟子未受具戒,或不同意师说,而佛驮跋陀罗对他们说过人法,仟悔便得灭罪,不用驱逐。不过,佛驮跋陀罗的弟子或犯大妄语戒,又意见不合四散,佛驮跋陀罗确要负上责任,但也非他所能完全控制,因此慧远认为“过由门人”。而据《高僧传·宝云传》的记载,由于慧远“解其摈事”,宝~(376-449)跟佛驮跋陀罗“共归京师,安止道场寺”,可见慧远的解释令人信服,发挥了作用。

  3.维护僧团和谐

  慧远有弟子昙邕,曾于姚秦任职卫将军,勇武过人,慧远见弟子中性情高傲者不少,担心大家互不谦让,因此假托“小缘”,把昙邕“摈出”。昙邕奉命出山,丝毫没有不满的表现,并在庐山的西南修建茅屋,与弟子昙果一起静修禅业。慧远临终时,赶回老师身边送别,后到荆州竹林寺住锡。

  律制摈出有两种:犯四波罗夷重罪者,会被摈出僧团,终生不得与众僧共住,为永久性摈出。犯僧残等罪,被摈出者不得授人大戒、不应受人依止、不应畜沙弥、不应受僧差遣教授比丘尼等,忏悔后行解摈羯磨,可重入僧团,为暂时性摈山。3故摈出是极严重的惩处,目的在隔离犯重罪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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