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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汉僧戒律学探微(屈大成)

  东晋汉僧戒律学探微

  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 屈大成

  内容提要 踏入东晋时代,汉人出家者日众,但律典仍不齐全,令僧尼的操守和僧团的运作欠缺权威的指导,故道安、竺法汰等人汲汲追求律典的东传。现保留他们写下的序记,记录了对律书的传译、赞叹、意见、质疑,道安更制定首套僧尼规范,为中国戒律学史掀开新的一页,值得论究。

  关键词 戒律 僧团 道安 竺法汰 龟兹

  佛教自两汉之际传人至东晋,已历三百多年,大小乘经也陆续译出,唯律典寥寥可数;而僧众也以外来印度、西域的僧人为主,汉人出家则屡受制肘。如后赵王度曾向石虎(295—349)上奏说汉代只准西域人建寺侍奉,汉人不得出家,曹魏亦加承袭[1];《冥祥记》记“太康(280—289)中禁晋人作沙门”[2];桓玄(369—404)曾说“晋人略无奉佛,沙门徒众皆是诸胡”[3]。至东晋时代,汉人佛教徒日多,对戒律渴求甚大,是时流传的比丘戒仅有昙柯迦罗的撮译本、竺僧舒传本、法潜传本,尼戒仅有竺法护译本、觅历传本、慧常传凉州本,以及竺法汰令外国人译出的片段,未臻完整。[4]当时的教界领袖道安(约312—385),曾自述习戒经历说:

  大法东流,其日未远-我之诸师,始秦受戒。又乏译人,考校者尠。先人所传,相

  承谓是。至澄和上多所正焉。余昔在邺,少习其事,未及检戒,遂遇世乱,每以快快不

  尽于此。[5]

  道安忆述老师辈们自苻秦(35l—394)始才受戒;又由于缺乏翻译校订者,人们都只是承袭相传的做法,直到佛图澄(232—348)来后,才多加订正。道安在邺都(治所在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邺镇)时,虽粗略习戒,惜战乱来不及核查。又当时虽有戒本流传,但道安指四部弟子的戒律不具备,教化仍亏欠,并须访得胡本,方能取信:

  四部不具,于大化有所阙。……若有缘便尽访求之理。先胡本有至信,因之勿零

  落。[6]

  道安晚年,《十诵比丘戒本》、《比丘尼大戒》、《比丘尼受戒法》、《鼻奈耶》等译出,道安及其同道竺法汰(320—387)、竺昙无兰等参与译事,写下序文,记录了律书的传译、西域僧尼生活、新旧律书比对等数据,牵涉一些技术性问题,代表着早期汉僧探究律学的成果,十分宝贵,惜为学者忽略,以下分三节讨论,最后作一总结。

  一、新律典的传译及戒序作者

  东晋新译律书的序文现存五种,以下逐一分论:

  1.佚名〈关中近出尼二种坛文夏坐杂十二事并杂事共卷前中后三记〉(简称〈关中三记〉)(379)

  〈关中三记〉原名可分“尼二种坛文、夏坐、杂十二事、杂事、共卷、前中后三记”六部分。“二种坛文”即沙弥尼受六法成为式叉摩尼,以及式叉摩尼受戒成为比丘尼时于戒坛上所用的文字,相当于今本《十诵律》“六法坛文”和“比丘尼坛文”。“夏坐”应包括安居犍度和自恣犍度。“杂十二事”即除上述受戒法、安居法、自恣法外的十二犍度。“杂事”即《十诵律》中的“杂诵”。“共卷”意为前四部份合成一卷。“前中后三记”即指这记分“卷初记、卷中间〈尼受大戒法后记〉、卷后又记”三种。卷中间(尼受大戒法后记)记僧纯和昙充于拘夷国云慕蓝寺沙门佛图舌弥处,得到《比丘尼大戒》及“授戒法”、“受、坐”已下至“剑慕法”。由昙摩侍传语,佛图卑汉译。拘夷国即龟兹,[7]“剑慕”,为karma的音译,一般译作“羯磨”,为受戒、忏悔、结界等僧事。卷初记于“太岁己卯,鹑尾之岁”,僧纯于龟兹佛陀舌弥得《比丘尼大戒》,在是年十一月十一日至二十六日,在长安由昙摩侍传译,竺佛念执胡本,慧常笔受。卷后记于“秦建元十五年十一月五日,岁在鹑尾”,比丘僧纯、昙充从丘慈高德沙门佛图舌弥得《授大比丘尼戒仪》、《二岁戒仪》,以及“从受、坐至嘱授诸杂事”,由昙无侍诵出,佛图卑汉译,慧常笔受。前秦建元十五年相当于晋太元四年(379),亦即己卯年。所谓“鹑尾”,按中国古代以木星行一周天用十二年时间,定木星为岁星,用以纪年;并把天赤道带分为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十二次,跟丑、子、亥、戌、酉、申、未、午、巳、辰、卯、寅十二辰相匹配。[8]如是跟鹑尾相对应的为巳,而非卯;跟卯相对应的星次应为大火,因此鹑尾可能是大火之误。[9]又汤用彤注意到木星绕天一周不足十二年,每过八十六年,便会超前一个星次,称“超辰”;他据汪日桢(1812—1881)《太岁超辰表》计算出太元四年之岁星应是鹑首,故认为记文有误。[10]无论岁星是鹑尾、大火抑或鹑首,建元十五年是很明确的。至于〈关中三记〉的作者,汤用彤、任继愈、方广錩都认为是道安。可是,卷中〈尼受大戒法后记〉有“法汰去年亦令外国人出少许”等语,看似是竺法汰的自述,横超慧日因此认为这记是竺法汰之作。如看译语的比较,卷初记作“龟兹、佛陀舌弥、昙摩侍”,〈尼受大戒法后记〉作“拘夷国、佛图舌弥、昙摩侍”,卷后记作“丘慈、佛图舌弥、昙无侍”,而道安〈大戒序?则作“丘慈、佛陀舌弥、昙无侍”,均有出入,显示四者非一人之作,故汤氏等人之说,有待商榷。

  2.佚名〈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简称〈尼戒序〉)[11]

  有关这序所记《比丘尼大戒》的传译,已见于〈关中三记〉卷初的记载,不复述。《祐录》记这序“出戒本前,晋孝武帝世(373—396)出”,没提到作者。汤用彤和方广铝认为这序内容跟道安〈大戒序〉相呼应,认为是道安之作。横超慧日指序文“法汰顷年鄙当世为人师”一语中的“鄙”字是自谦词;而且,〈尼戒序〉跟上引〈尼受大戒法后记〉同记及戒本的东传和译出,亦恰恰漏记译出年号,而且于“拘夷国、佛图舌弥、昙摩侍”等译语相一致。因此{尼戒序)和(尼受大戒法后记)的作者应同是竺法汰。此外,竺法汰和道安相熟,又同关心戒律东传,因此他们分别写下序文,内容却相类,并不出奇。要注意的,是竺法汰于晋兴宁三年(365)之后南下,住于建康(今江苏南京市)瓦官寺,直至逝世,尼戒本等律书于前秦建元十五年(379)在关中译出,后流传到建康,竺法汰看到,把他多年对戒律的追求和心得,娓娓道来,因此序名“本末”。又由于他没有亲历戒本的译出,故没记及翻译年份。

  3.道安〈比丘大戒序〉(简称〈大戒序〉)[12]

  据序文的记载,道安“至岁在鹑火,自襄阳至关右”,请昙无侍诵出比丘戒本,竺佛念写梵文,道贤汉译,慧常笔受,由夏天开始,至初冬才完成。所谓“自襄阳至关右”,乃是说苻丕(

  —386)攻打襄阳,把道安送到长安之事。按苻丕于太元三年(378)开始发兵,翌年攻陷,因此一般以为道安在太元四年(379)至关右。所谓“岁在鹑火”亦在这年,也就是说比丘戒本跟尼戒本同年译出,鹑火也是大火或鹑首之错记。方广铝则指尼戒本在鹑尾译出,而鹑火是鹑尾的前一星次,即前秦建元十四年或晋太元三年(378);而且,符丕在攻襄阳之初,或即送道安到长安;道安亦以博学着称,搞错岁星的可能性甚低。不过,方说建基于(大戒序)和{关中三记)的作者都是道安。如前所述,〈关中三记〉的作者不明,其跟{大戒序)所记的年份是否有相承关系,未能确定,因此方说亦非定论。[13]

  4.竺昙无兰〈大比丘二百六十戒三部合异序〉(简称〈合异序〉)(381)[14]

  竺昙无兰发现竺僧舒传本、昙摩侍译比丘戒本和尼戒本内容有异,尝试综合,太元六年(381)成书,今已佚。有关合异的方式,他解释道:

  余因闲暇,为之三部合异,粗断起尽,以二百六十戒为本,二百五十者为子,以前出

  常行戒全句系之于事末,而亦有永乖不相似者,有以一为二者,有以三为一者。余复分

  合,令事相从。然此三戒,或能分句失旨,贤才聪椒,若有揽者,加思为定,恕余不逮。

  (比丘僧祥定后,后从长安复持本来,更得重技,时有损益,最为定)。

  竺昙无兰于闲暇时,融合三部相异之处,并粗分段落,以二百六十戒本(昙无侍本)为本、二百五十戒本(竺僧舒传本)为辅,而把后者接续在相关戒条之末;但也有意义全不相类者,也有要把戒文一分为二,或者三戒合一。三种戒本在合异后,各别戒本的主旨或会失去,望浏览者详加考虑。又引文末注说合异本经审定后,又有人从长安带来另一版本,故需重校,才成定本,由此可见当时戒本传抄甚多。

  5.道安〈鼻奈耶序〉(382)[15]

  晋建元十八年(382),《鼻奈耶》由厨宾律师耶舍诵出,鸠摩罗佛提写成梵本,竺佛念汉译,昙景笔受。此律今存,序文赞叹道:“而今而后,秦土有此一部律矣”。

  二、对西域寺院的报导

  道安〈大戒序〉记外国十分重视戒律。寺院每月都举行说戒,从早到晚诵戒,以维持寺院的纲纪;犯律者必遭弹劾:

  外国重律,每寺立持律,月月相率说戒。说戒之日,终夜达晓,讽乎切教,以相维

  摄,犯律必弹,如鹰隼之逐鸟雀也。

  {尼戒序)记载龟兹僧尼寺院的活动。有关僧寺的情况如下:

  拘夷国寺甚多……有寺名达慕蓝(百七十僧),北山寺名致隶蓝(五十僧),剑慕王

  新蓝(六十僧),温宿王蓝(七十僧)。右四寺佛图舌弥所统,寺僧皆三月一易屋、床座,

  或易蓝者。未满五腊,一宿不得无依止。王新僧伽蓝(九十僧,有年少沙门字鸠摩罗,

  才大高明大乘学,与舌弥是师徒,而舌弥,阿含学者也)

  龟兹的佛寺有达慕蓝[蓝,僧伽蓝(samgha^ra^ma)的略称,精舍的意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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