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重水复
话分两头,却说自从肖古岩离家出走,父亲肖玉堂就从未放弃过寻找。一晃儿子竟如黄鹤一去杳无音信,肖玉堂于是集虑成疾,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上宦海险恶,遂生了告老还乡之念。近来,家中已有变故,邓双发等仆役病老回家,弟弟肖璞堂抱病在家,泉州这边幸得有肖和玉荐来的李人杰打理。这天,肖玉堂正在家中与王氏商量告老还乡之事,恰在此时,州府衙门有人击鼓鸣冤。稍后,李人杰入内报告:“老爷,有位老人说他有冤屈。”
肖玉堂道:“告诉他稍安勿燥,本府即刻升堂。”
李人杰退下,王氏寻出官服给丈夫披上,一边也少不得一番啰嗦:“老爷,你已经是告老还乡的人了,凡事做一线留一线,万万不可得罪了人。”
肖玉堂:“妇道人家,少管男人的事。”
公堂上,衙役公差已经在等候。肖玉堂上了堂即传下话,稍后一老人进来手举一诉状跪下感谢道:“草民吴南河,年七十一岁,西乡余家庄人士,现居本州德化赤水镇。”
肖玉堂例行公事地问到:“吴南河,你有何冤屈,要告何人?”
“我表弟朱云汉为人所害,一家人已惨死多年,我是他唯一的血表亲属,我要告同乡人余南府。”吴南河说着就呈上状纸。
肖玉堂看完状纸,见下面还附了一张纸,细看时竟是古岩写给他的信:父亲大人如晤,孩儿不孝,执意出家修行,望看在菩萨份上见谅孩儿。今有一事相托……
肖玉堂阅信,又喜又恼,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下落,恼的是,这个忤遂不孝,竟然过门不入。他当即宣布休堂,私下里把吴南河请到屋里询问详情。全家主仆得知少爷有了下落,都急着要去寻找。肖玉堂认为,古岩如今回,没有道理不去看望师父,即着李人杰负责去附近的各所寺庙守候。
这里不说李人杰如何寻人,单说余南府很快就得知有人告他,不数日便备了厚礼登门拜见。余南府走后,王氏认为余家财大势大,更为紧要的是朝中有人,而朱家已经没有人,这个案子换了谁都知道该如何断。
肖玉堂道:“话不能这么说,朱家是没有人了,但那一方百姓还在。这案我也曾听到一些风声,心想就奇怪为何无人来告,没想到是被害一方没有人了。”
案子并不复杂,某年某月,有西乡人余南府状告朱云汉为了给儿子筹措学费打劫他家。此事虽未成事实,但打劫所用工具、行动方案都有人证物证。这案子也是肖玉堂经办,断朱云汉三十大板,他儿子入狱一年。但不知为何,朱家儿子不到二个月就出去了,随后又传来他出狱遇害的谣言。
肖玉堂提审当年经办的牢头,这牢头做贼心虚,见大人提问,知是事发,未用大刑就全招供了。
原来,当年他受余南府重贿,答应将朱云汉长子朱光华治死。后考虑到死在牢里难逃罪责,遂与朱庚南密谋提前放朱光华出来。其时,朱光华尚不知父母已亡,朱庚南谎称是叔叔花钱保他出狱。朱光华信以为真,没有提防。朱庚南又以答谢牢头为由在酒店里设宴有意拖延到天黑才走。泉州乡下道路不平,夜路更难走,朱庚南又称其有夜盲症,让朱光华走前。行至一无人处,朱庚南用斧头猛砍朱光华头部,牢头随后上前帮忙。二人打死人后,将尸首埋了,仅留下血衣拿回向余南府领赏。
肖玉堂让牢头画了押,就着手捉人。其时又有上头相关官员向肖玉堂打招呼,暗示他放过余南府。肖玉堂知道余家在朝中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拖得久了必生变故,遂一边着人速拿人犯,一边去现场起出死者尸骨。
余南府很快归案,可惜另一主犯朱庚南已闻讯逃脱。在铁的事实面前余南府也不抵赖,只暗示肖玉堂若不放他一马恐难向有关官员交代。肖玉堂装作听不懂,仍断他斩首。
余南府处斩后,肖玉堂果然遇到了上头有关官员的非难,好在事实证据确凿,那帮人也不敢把事情闹大。肖玉堂反正是要告老的人,到了这一步也用不着顾忌。回头他想起,如果自已还年轻,这案子恐怕就只能按照他人的意思办理了。由此可以知晓,这天下不知有多少冤案啊!
肖玉堂在办理案子的同时也向上级递交了辞呈,在等待之际,他一心寻找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找不到古岩,他这一房人到他就算是绝子绝孙了,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李人杰每次回来都是两手空空,没有任河消息。肖玉堂也不怪他,知道他已经尽力了。李人杰确定是去了不少寺庙,他认为,要找到少爷,关键是要争取到那些僧人,否则定无结果。
肖玉堂道;“道理我也知道,问题正在这些僧人身上,他们合伙隐瞒古岩。”
李人杰道:“我有个办法可让那些僧人帮我们。以前老爷称病,和尚就动心了,你现今确实抱病在身,如果能让那些和尚见到你现在的样子,必有作用。”
肖玉堂依其言,把泉州境内有名的僧人请到府里,向他们诉说自已的苦处。此举果然有效,一日,方丈妙莲大和尚领了一个沙弥来看他。妙莲道:“这位是老衲徒弟,他见过德清师。德悟师,快把你见到德清师的事告诉肖大人。”
德悟不安地看了肖玉堂一眼,说道:“那是三个月之前,他想上山看师父……当时我不知肖大人重病在身……所以让他走了……”
傍边的李人杰道:“三个月前我正在鼓山,难怪我听到有人说德清师回来了。”
肖玉堂叹了囗气;“都是过去的事,不说也罢,我只想知道那个和尚现在去了哪里?”
德悟道:“这个……确实不知……他修的是苦行,漂浮不定,很难说出确实去处。”
肖玉堂道;“谢谢德悟师,今后若再遇到他,望能将我的病情转告给他。”
德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定记在心上。”
自妙莲师徒走后数日,又有吴南河前来给肖玉堂送“万民伞”。肖玉堂问及是否有古岩消息,吴南河吃惊道:“少爷不是回来了么?”
肖玉堂如坠五里云雾:“你听谁说他回来了?”
“他自已说的,前些天他来赤水向我打听案子的结果,我说起老爷的病情,少爷就说他正要回来看你。”
肖玉堂叹道:“他心里哪会有我?不过是找个托辞罢了。”
老人拍着自已脑袋瓜子道:“如此——我上他当了!”
李人杰道:“戴云山主峰在赤水镇,闻名天下的戴云寺也在那里。少爷如今知道老爷和余老先生有了关系,正好老先生又是赤水镇人,他肯定认为老爷会忽略那里……这些年来,少爷东躲西藏也躲得累了,找个安静处修行处是他的当务之急——依我看,少爷修行的首选地正是戴云山!”
肖玉堂觉得这话有道理,随之又紧锁眉头道:“茫茫戴云山,如何去寻他?”
老人道:“这个不难,老朽是当地人,也认得一些人,放牛的,砍柴的,都与我熟,山再大,总会有人能遇上他。如果少爷真在戴云山,这事交给老朽行了。”
肖玉堂称谢不已,末了又对李人杰道:“你可随老先生同往,好有个帮手。”
别了肖玉堂,二人出得门来,李人杰对吴南河说:“老先生说去山上找人,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实不相瞒,老爷就要告老还乡,等不起了。”
吴南河有点急了:“那该如何找?事前我也不知道他父子俩像猫和老鼠,一个千方百计找人,一个千方百计要躲,真是不曾想到,少爷出家的决心是如此之大,我若是知道,这一次我是万万不会放他走的。”
“这都是过时话。少爷是出家人,出家人少不得要和寺庙打交道,那个戴山寺你常去么?常去的话他们会认得你。”
吴南河明白李人杰说话的意思,道:“镇上不认识我的人少,另外你也露不得面,少爷都认得。”
“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事——我们必得找可靠的人去寺里打听,且万万惊扰他不得,一旦他察觉了,他就不会在这里了。”
吴南河道:“镇上有很多人在戴云寺烧香,也有与我关系好的,求他们办点事不难。”
两人一路上有话可说就不觉日子长,不出数日便到了德化赤水镇。
话分两头,德清离开了德悟本欲去涌泉寺找朱庚南,转念他又想到,父亲正发病肯定找他,凡他可能去的寺庙必有人守候。修行重在专心,与家中藕断丝连乃是大忌,遂改变主意不再去找朱庚南了。就在德清欲上山替心修行之时,一日正午,太阳很大,他坐在一个破庙里吃罢干粮,俄尔有一汉子匆匆走来,一见到他纳头便拜,囗称:“谢谢恩人,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只能永远做屈死鬼了……”
德清觉得这人有点面熟,,遂问到:“你是谁?我何时帮你家了?”
那汉子也不答话,连叩数个响头起身离去。德清记起来了,这人有点像是朱光华,遂喊叫道;“你是光华吗?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那人不答,只顾前走,德清刹时醒了过来——原来是一个梦。德清有了这个梦,又放不下心来了,于是改变路径来到德化县赤水镇寻找吴南河。
在吴南河处,德清所做之梦得到应证,内心感叹不已。告辞时,吴南河扯住他死死不松手:“恩人,你万万走不得,肖大人如今重病在身可谓思子心切,他吩咐在下,若能见到你一定要把你领去见他,老汉当时也答应了。”
德清心下想:老汉如今受人之恩,当然要替人办事,何况父亲以生病为借口也不是头一次,“出家人不打诳言”,但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于是对老人说:“我也知道家父重病,故而放心不下从山上才来,现正要去看他。”
余老汉不晓他们父子之间的内情,德清这番话也合情合理,就没有再拦。
德清一路上心想:如今父亲正四处找我,这泉州境内已经没有了可去之处……对了,吴南河就住在这戴云山下,父亲不会怀疑我在此处,如此神奇的名山大川是个修行的好去处,我何不就此打住?
德清主意打定,就望主峰去,至山脚遇一出家人,定眼看时,原来是早年认识的悟性。不及打招呼,悟性也认出了他:“德清师,你为何来到了这里?”
德清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不在观音寺侍候融镜老法师?”
“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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