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可以成为解脱的方式之一了。由于强调共业,更加注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对于世间的看法也就与前不同了。在消除共业的影响方面,离世自修的路子是走不通的,因此只能回到世间,通过相互的影响来达到共同净化和出离。世间不单是染污之源,还是解脱之本,对之不能再采取单纯的否定弃绝的态度,而是要在世间出离世间,也就是“即世而出世”。
“即世而出世”之说是龙树一系大乘中观派的解脱理论。他们依据《般若》、《宝积》等经典,由“法性本寂”立言,以为众生之所以流转生死,饱受诸苦,是由于受烦恼妄惑的影响,贪执现象,不能明了诸法实际,是故造业受报,轮转不已。要想出世解脱,就必须获得般若正智,由此正智,现观实相,知法性本寂,故妄心亦止,妄心止灭,故得清净本心,心性寂净,便是涅槃。因此出世之关键,不在于形式上的远离,而在于心性的解脱。世间实际即涅檠真际,出世就是摆脱对世间外相的贪执,了达世间本寂(涅檠)之本质。破世间烦恼外相,就是出离世间。只要心无染著,就可达到涅檠。
世间实际即是涅槃,依照实际而行就能与理相应,这种如实而行的修行之道就是瑜伽行。这种践行虽然是由世间趋向涅檠,但又强调不住涅檠。因为大乘的涅檠建立在对共业的消解之上,如声闻乘的自净其性而住涅檠就不可能了,因为即便自业已尽,也还是有余涅檠,因为还未实现全体人生的彻底净化,有一人未度,有一分染污,就不能算是圆满,这种涅檠就不容住著。瑜伽行本身又是出离世间的,当然也不能住著世间。因此瑜伽行不住两边,既不住于世间,也不住于涅檠,而是逐渐将世间由染污转向清净,由杂多转向纯粹,由单个的自业的消除到全体共业的净尽等。这种学说到无著、世亲的大乘瑜伽行派才趋于完善并有所创新,他们提出了许多新概念,尤其是以“转依”取代“解脱”,显示了积极的出离的意义。此即“转世而出世”。
无著、世亲运用《阿毗达磨经》、《瑜伽师地论》等教典,对传统佛说进行重新解释,建立了一套新的理论体系。世间广大无边,又如何转变呢
无著学系又强调从认识论人手,因为一切践行都离不开认识,而认识又须借助于种种名想(概念),一切名想都是经过长久的无数次的经验才会成就“世间极成”,即为同一社会中的人们所共许的。这种共同的理解和接受不仅停留在外在的形式即语言文字上,还内化于人的心灵之中,成为人的深层意识,因此即便是不解语的婴儿或哑巴,也同样有名想的认识。那么这些名想认识习气又究竟依止何处呢
瑜伽派提出一种与生俱来且相续不断的意识状态即“藏识”,称之为“所知依”,所谓转依,就是从藏识上着眼。通过认识的转变,来影响人的行为,将杂染、虚妄的认识转变为清净、真实的认识,从而使人的行动从造作恶业变为清净善行,由此也使客观环境得以改革。经过长期的净化,形成了种种向上的清净的名想习气,从而取代了旧有的杂染的名想,如此不断转换,认识、行为与环境都得以改变,最后染法除尽、净法圆满,达到转依的归宿即涅檠状态。或将这种转依分为染净依与迷悟依,一是转染成净,成就自性涅檠,一是转迷为悟(转识成智),成就自性般若。这两类转依是互为条件、相互依待的,由迷而悟,自然由染而净,反之亦然。
菩萨乘不仅对于世间的认识及出离的方式与声闻乘不同,对于解脱的结果即涅檠的解释也不完全一样。菩萨乘主要是从有的一面即显正的一面来解释涅檠,即强调涅檠具足一切善因果,具有常乐我净等德性。这种常乐我净不同于世俗的执著,而是真正的常乐我净,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和根本追求。
大乘佛教的“即世而出世”、“转世而出世”的思想影响深远,六祖惠能也强调“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禅宗将修行与世俗生活结合起来,无修为修,无门为门,担水劈柴,无非妙道;动静施为,皆是菩提,就是这一思想的体现。
时至近代,太虚法师提出弘扬“人间佛教”、建设“人间净土”的思想,杨文会大师、欧阳竟无大师和吕澂先生倡导居士佛教、主张“佛法不离世间”,即是大乘佛教精神的进一步体现和发展。太虚法师在《怎样来建设人间佛教》一文中指出:“人间佛教,是表明并非教人离开人类去做神做鬼、或出家到寺院山林里去做和尚的佛教,乃是以佛教的道理来改良社会、使人类进步、把世界改善的佛教。”要之人间佛教就是进一步将人世与出世结合起来,强调“即世而出世”、“转世而出世”,通过积极参与人类社会的改造、建设人间净土来完成慈悲度世的宏愿,将自利与利他、个人与社会、宗教与现实结合起来,通过净化世间来出离世间。
吕激先生在《正觉与出离》一文中指出,佛教“所出离的并不是整个的现实世界,而只是属于世间即所应破坏、变革的一切染污、不善成分”,““世间”一词在这里用来,是取它的“应可破坏”的意义”,这就为以“即世而出世”、“转世而出世””为旨归的“人间佛教”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人间佛教””在今天已经成为僧俗两界的共识,成为中国佛教的主导思想,净化人生,革新社会,这是佛教最符合时代潮流的人生观,也是佛教人生哲学的新突破。
二、佛教的世界观
佛教是偏重于人生解脱的,对于外部世界并不特别注意,但众生是不可能脱离外部环境而独存的,解脱实践也离不开对外物及众生自身的认识,不了解宇宙人生的实相,也就无从如实修行,更谈不上获得解脱。因此佛教对世间万物及其本质有自己的解释,这种解释集中体现其缘起说上。
在释迦牟尼的时代,流行着两种宇宙观,一是婆罗门,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由梵天而来,是神我的转化,是从一种总因转变出纷纭万象,谓之“转变说”;一是六师,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由多种元素集合在一起形成的,亦即多种分子以不同的形式构成复杂的万象,谓之“积聚说”。
释迦牟尼对这种两种理论都不满意,以为它们都未能揭示真理,他提出“缘起”说,以为各种事物都是相互依待、相互作用的,一物的存在要以他物的存在为条件,“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缘起说表明事物的相互依待,互为条件,否定了婆罗门单向因果的一因说,其间包含着否定作为第一因的造物主,主张万物自相缘生的无神论的意义。缘起说虽然也承认因缘和合而有万物,承认“集”,吸收了“积聚说”的观点,但更强调事物之间的相互依待、互为条件的因果联系,淡化了由四大通过简单地聚合构成万物的“生成论”的意义。
佛教讲缘起,更重视的是人生过程而非外部事物,释迦牟尼建立这一理论,也是缘于对人生全部过程的观照,而非对宇宙的观察。佛把人生划分为许多部分,经中记载的有五分、九分、十分、十二分等,后来北传的十二分成为统一的固定的说法,称为十二因缘。
一般讲缘起,就从十二因缘说起。吕激先生则在《缘起与实相》一文中揭橥三种缘起,使这一学说更加系统和深人。第一种是最根本、最原始的“业感缘起说”,也叫“分别爱非爱缘起”,即十二因缘,亦称“十二有支”。十二有支,即无明,行,识,名色,六人,触,受,爱,取,有,生,老死。十二有支以无明为始,以老死为终。但据说释迦牟尼总结出这一规律时,是通过逆观而得的,即他先发现老死之痛苦,然后再推究其因为生,如此步步推析,得出十二因缘的。“老死”依“生”而有,有生必有死;而人的生存是有一定范围的,也就是说有一定的局限,这种在有限范围内的生存,就是“有”支;生存的局限性缘于人的执著,由于人的执取才会专注于一定范围内的事物,此即“取”支;执取又是由于人的爱好,由于渴爱不能自己才会偏好某种东西,所以有“爱”一支;爱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因为某种东西让人产生了美好的感受,人们才会喜爱它,故有“受”支;受的产生又是以主体与外界的接触为依据的,不接触外物就不会凭空产生感受,又有“触”支;触必须以感官的存在为依据,所以有“六人”(眼耳鼻舌身意)支;六人依人体而立,人体由五蕴构成,而五蕴又包含物质性的色与精神性(名)的四蕴,故有“名色”支;人的个体必须依赖作为人格的意识才能得到统一,所以提出“识”支;识的产生又源于人的各种行为,故有“行”支;在了悟实相之前,人的行为都是盲目的,都没有正确的思想的指导,故为“无明”支。
十二有支后来与轮回说联系起来,形成“三世两重因果”和“二世一重因果”的说法。三世指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三世两重因果是声闻乘的说法,即以无明、行为过去因,识、名色、六人、触、受为现在果,爱、取、有为现在因,生、老死为未来果。大乘则持二世一重因果说,以无明、行、识、名色、六人、触、受、爱七支为“前际”,为过去因,以余五支为“后际”,为现在果,或以前际为现在因,以后际为未来果。
这两种分类虽然给人一种清晰的感觉,但却有割裂生命之嫌。依照吕激先生的解释,十二有支是应当“一时而有”的,这可能更符合释迦牟尼的原意。因为释迦牟尼观察的是一个完整的连续的生命过程,总结的是一整套有关人生实相的规律,讲的是此生此世的因果流转,指出人的根本苦因就是对正法的无知,就是没有正确的理论的指导,一旦将其割裂,就把苦因推到了个体无法为其负责的过去世,将报应也移至(或部分移至)来世,人对自己现实的行为的责任心也就大削弱了,因为不必为之负完全的责任,这在道德上也会带来许多问题。
十二有支从缘起方面说明了人生过程各个阶段的相互依待,从实相方面则揭示了四圣谛。人生之无常,老死之痛苦,当然是根本的痛苦,而作为老死之因的其他有支同样也是痛苦的,无明之迷茫困惑,诸行之劳心费力,人格之难以保证,名色之不调,六人之损耗,触、受之与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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