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来的慧能研究35——对以大陆学术界为主的考察
董群
对于慧能的研究,有一类常常隐含在对禅宗的研究之中,这一类资料更是难以统计清楚。而在有明显标识的慧能研究作品中,研究内容包含两个方面,具体涉及的细节及不同观点如下:
一、《坛经》经典研究36
1、《坛经》的整理。
慧能研究的基本资料是《坛经》。大陆学术界对《坛经》的学术整理,在1962年7月编就,1965年12月由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国哲学史教学资料汇编》(隋唐部分)下册的《禅宗》一节中以《关于惠能的事迹和思想》为题,依宗宝本,摘录了一些材料,并加标点注释,是一个不完全的整理本。1982年,中华书局编辑出版《中国佛教典籍选刊》,郭朋以日本铃木贞太郎、公田连太郎校订的敦煌本《坛经》为底本,参照惠昕本、契嵩本、宗宝本,作成《坛经校释》一书,1983年9月初版,到1997年10月已是第6次印刷,总印数达32,00册37。1980年,中华书局编辑出版《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遍》,其中第2卷第4册为禅宗卷。1983年6月第1版,收入了《坛经》的敦煌本和宗宝本,加以标点。杨曾文在1986初步完成对敦煌博物馆所藏《坛经》写本(敦博本)的研究,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6月出版,名《敦煌新本六祖坛经》,在附录中也收入了日本大乘寺本《坛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6月出版的《中国佛教丛书·禅宗编》第1册中,收入《坛经》五种即:敦煌本斯五四七五号(影印并抄录)、敦博本0七七号(影印)、曹溪原本(据嘉兴藏影印)、日本兴圣寺藏宋本(影印)和宗宝本(据嘉兴藏影印)。1997年2月,周绍良在文物出版社出版《敦煌写本坛经原本》,“原本”之意,是为未经后人润色整理的,共收入五种,即:北京图书馆藏有字七九号卷子残页、北京图书馆藏冈字四八号卷子、伦敦大英图书馆藏斯五四七五号册子、敦煌博物馆藏0七七号册子及旅顺博物馆原藏已迷失册子首尾照片38,全部影印,再依此录出“原本”,并加标点及简单的校记。教内外还出版了许多普及本及教内流通本。日本方面,以柳田圣山所编的《六祖坛经诸本集成》为着名,东京中文出版社1976年7月出版,共收入11种,即:敦煌本、兴圣寺本、金山天宁寺本、大乘寺本、高丽传本、明版南藏本、明版正统本、清代真朴重梓本、曹溪原本、流布本、金陵刻经处本,另外还收有西夏文断片、金泽文库本断片。英文文献方面,有学者专门研究了《坛经》的英译本,列出了1930年以来的11种版本的译本39。
2、《坛经》的成立及流变
现存的《坛经》,有四个本子,即敦煌本、惠昕本、曹溪原本、宗宝本,以敦煌本(包括敦博本)最为接近古本,历史上流传的更多,反映出《坛经》本身的变化发展。胡适在1966年1月8日写成《<坛经>考之一》,指出《曹溪大师别传》和《坛经》之间的并列关系,契嵩三卷是将文字“鄙俚繁杂”的《坛经》的真正古本和《曹溪大师别传》的结合,而宗宝本则是在此基础上增改而成,明藏本以契嵩本为祖本。
印顺认为,《坛经》主体部分是无相戒,这在慧能生前就应该成立了,慧能入灭后,其平日接引的机缘、临终前后情形,由弟子记录出来,附编于大梵寺说法后,也泛称《坛经》,完成了《坛经》的原型,现存的本子以敦煌最古,但不是原型40。他对胡适、宇井伯寿、关口真大、柳田圣山的观点都加以分析,认为“《坛经》的各种本子,从大类上去分别,可统摄为四种本子:敦煌本、古本、惠昕本、至元本。”41敦煌本为神会门下的修正本,古本则“一定是”将《曹溪大师别传》的传说,编入《坛经》而成,无疑是属于洪州门下的,成立的年代,要比敦煌本(780—800)、《别传》(781)、《宝林传》(801)迟些42。惠昕本编定的时间,考定为宋乾德五年(967),政和六年(1116)再刊,传入日本,被称为“大乘寺本”,绍兴二十三年(1153)刊本传入日本,被称为“兴圣寺本”,两者在品目及本文上虽有多少修改,都是惠昕的编本。至元本,有两个相近的本子,即德异本和宗宝本,“组织上最为一致。”43
杜继文、魏道儒认为,《坛经》是经过多个禅宗宗派增删修订,逐步演化而成的,说它是集体产品,比推测它只有一个原本要全面。44
郭朋在其《坛经校释》的序言中,考察分析了胡适、印顺观点及一些日本学者特别是石井修道的观点,认为胡适用“明藏本”的提法尤为不妥,《曹溪大师别传》也不能和《坛经》并列,因为它不是《坛经》的一个本子45。他对印顺的观点持赞同的态度,对石井修道的观点有具体介绍和评论,认为他列出的《坛经》流变图中涉及的14种《坛经》,最根本的不外乎敦煌本(法海本)、惠昕本、契嵩本和宗宝本,其余的都不过是这4种本子的翻刻和传抄而已。
杨曾文在其《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中对《坛经》的流变有详尽的叙述,以《坛经》(不存)祖本为源头,衍生出敦煌原本(不存)和惠昕原本(所谓文繁古本,不存)。从敦煌原本衍生出敦煌本、敦博本、西夏文本三个本子;从惠昕原本衍生出惠昕本和契嵩本。日本的天宁寺本、大乘寺本、兴圣寺本等,均在惠昕本的传刻本上形成,契嵩本下,又衍生出曹溪原本、德异本和宗宝本,此三种本子又有各自的传刻本,明代以后的各种藏经本,包括日本的一些藏经本,都以宗宝本为基础。
洪修平不同意杨曾文把敦煌本与惠昕本看作是《坛经》祖本后的两个并列系统的观点,主张两者“至少应该是交叉关系。”46他所列的《坛经》诸本关系图表,以《坛经》原本(不存)为最早,衍生出“南方宗旨”本和文繁的古本(均不存),与此并列的是《曹溪大师别传》。敦煌本直接从南方宗旨本而来,惠昕本直接来自文繁的古本,并与敦煌本也有关系,契嵩本是文繁的古本和《曹溪大师别传》结合而成的,这和胡适的看法有相近之处。契嵩本衍生出德异本和曹溪原本,此两个本子又衍生出宗宝本,而宗宝本也与惠昕本有联系。
3、《坛经》的真伪
这一问题的起点是《坛经》是否为神会或神会门徒所作,首先由胡适提出。早在1929年胡适写的《荷泽大师神会传》中辟〈神会与六祖坛经〉一节,指出“《坛经》的主要部分是神会所作。”47罗香林认为,《坛经》虽非慧能自作,然都来自慧能所说之法,否认胡适之说,并证明法海为《坛经》的笔受者。60年代,因钱穆的浅白文章《六祖坛经大义》,在台湾引起一些论争,杨鸿飞在《关于六祖坛经》一文中重申了胡适的观点,认为《坛经》“确实与神会有着不解之缘。"48钱穆着文回应,言其早在1945年7月重庆版《东方杂志》第41卷14期上撰有《神会与坛经》,批评胡适的观点,1961年在香港又写未发的《读六祖坛经》一文,认为“《坛经》祖本由神会或神会之徒窜羼者,其份量很少,而由宗宝所窜羼者,份量更多。”49《坛经》确实代表六祖思想,是由法海所编集。后又提出《坛经》中批评神会为“知解宗徒”的话,这实际上涉及到洪州门下修改《坛经》之事了,但他只疑是后人窜入,未明何类人。但杨鸿飞认为此处的知解,只是佛知见。澹思认为,钱氏持思想史的思路,杨氏则持考证的思路,他归纳了日本对此问题的研究和看法,认为日本方面不完全附和胡适的意见,50其基本倾向是否定杨氏之说。印顺则认为对《坛经》的补充既有神会门下的,51也有洪州门下的,52对于前一个观点,他归结为两句话:《坛经》决非神会或神会门下所造;神会门下补充了一部分——坛经传宗53。由此可以得出几种看法:《坛经》为慧能所述,法海所集;《坛经》为神会所作;神会或神会门徒未作《坛经》,只补充了《坛经》,洪州门下也有此补充。
大陆方面,基本的倾向是承认神会对《坛经》有改动之处,但具体说法稍有差异。汤永彤在其《隋唐佛教史稿》里没有具体讨论这一问题,只是沿用法海记集说,“相传门徒法海据其言行录为《坛经》。”54石峻等人认为,《坛经》最早的本子,是慧能的弟子根据其讲法记录下来的,神会只不过是根据它而加以发挥而已,胡适关于《坛经》由神会一手创作的假设,恐怕不能成立55。吕澂持神会门徒编纂说,“显然编纂于神会门徒之手。”56不过是否就是依照神会的说法改动了《坛经》,还有待研究57。葛兆光重申神会一系与《坛经》确有关系,印顺对此问题的看法最为公允平实。58更多的学者是从《坛经》流变的角度来谈此问题的。
二、慧能的生平与思想
1、民族
有两种观点,一是瑶族说,二是仡佬族说,侯外庐等持慧能的母亲为瑶族说,而未言慧能自身的民族,59张春波沿用此说。60近年也有学者提出越族说。61
2、獦獠义
一般指少数民族义,侯外庐专以“獠”字指少数民族62,冯友兰笼统地以“指少数民族,”63张春波认为是唐代统治阶级对我国南方少数民族的污蔑称呼,64方立天则指明是当时对岭南土着的侮称,65郭朋解释得较为详细,是“对携犬行猎为生的南方少数民族的侮称。”66潘重规对此有专门研究,基本观点未出此义,又指出古籍中“獦”、“猎”的混用。67
3、初到黄梅的时间
慧能的生卒年(638--713)历史资料并无异说,但对慧能初见弘忍的时间,《神会语录》记为22岁(显庆四年,659),法海的《六祖大师缘外记》持24岁(龙朔元年,661),还有其他一些说法。印顺假定为慧能22岁听《金刚经》而悟,24岁(龙朔元年,661)到黄梅,68杜继文持“龙朔元年前后”说,69潘桂明对24岁说提出了资料证据,70杨曾文认为慧能33岁取道曹溪北上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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