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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佛教哲学要义 第二十四章 中国佛教的现象论 第五节 镇澄对僧肇《物不迁论》的批评

  第五节 镇澄对僧肇《物不迁论》的批评

  僧肇的《物不迁论》问世后,一直受到佛教学者的肯定,直至唐代有清凉国师澄观含蓄地批评了「不迁」说。受澄观评论的启发,明代五台山狮子窟沙门镇澄(1547-1617)撰《物不迁正量论》专文批驳《物不迁论》,在佛学界掀起了轩然大波。当时著名僧人云栖祩宏、憨山德清等人都参加了论辩,时间持继了数十年。这是中国佛教思想史上的一场大辩论,是关于事物存在形态,或者说是关于动静关系的重要论辩。这里我们先简述一下澄观对《物不迁论》的评价,之后再着重叙述镇澄的批评,至于维护《物不迁论》的观点,因多无新意,则一带而过。

  在《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卷31中,澄观有一段对僧肇《物不迁论》的重要解说和评论,文云:

  此生此灭,不至余方,同「不迁」义。而有法体,是生是灭,故非大乘。大乘之法,缘生无性,生即不生,灭即不灭,故迁即不迁,则其理悬隔。然肇公论则含二意。显文所明,多同前义。故云:「伤夫!人情之惑久矣。目对真而莫觉,既知往物而不来,而谓今物而可往,往物既不来,今物何所往?何则?求向物于向,于向未尝无;责向物于今,于今未尝有,于今未尝有,以明物不来;于向未尝无,故知物不去。复而求今,今亦不往。是谓昔物自在昔,不从今以至昔;今物自在今,不从昔以至今。故仲尼曰,回也,见新,交臂非故。如此则物不相往来明矣。既无往返之微朕,有何物而可动乎?」即云「然则旋岚」等。下文又云:「若古不至今,今亦不至古。事各性住于一世,有何物而可去来?」释曰:观肇公意,既以物各性住而为「不迁」,则滥小乘,无容从此转至余方。下论云:「故谈真有不迁之称,导物有流动之说」。此则以真谛为不迁,而不显真谛之相。若但用于物各性住为真谛相,宁非性空无可迁也。不真空义,方显性空义,约俗谛为「不迁」耳。〔注释:《大正藏》第36卷,239页中、下。〕

  这是说,僧肇《物不迁论》的论证文句,包含大、小乘二义,即大、小乘学都包含在内。但从所引的论据来看,明显偏于小乘见解。既以性住为「不迁」,则滥同于小乘,事物不能由此转至其他方所了。这样又有谈真有不迁之称,导俗有流动之说。如此以真谛为不迁,并不能显示真谛之相。若但以性住为真谛,岂非性空就不可迁了。僧肇讲的不真空义,是真正显示性空义理。从澄观的评论来看,他认为小乘是主张有剎那生灭的法体,而大乘则主张缘生无性,生灭即不生灭,两者义理不同。僧肇讲的「性住」是属于小乘,而「不真空」义则是大乘义理。澄观认为,《物不迁论》中的这两层思想都是存在的。

  镇澄俗姓李,别号空印,河北宛平(今属北京市)人。早年出家,36岁时应憨山德清等人之邀至山西五台山,从此长期栖居山上弘法,直至逝世。镇澄十分重视弘扬《华严》义理,并广泛涉猎诸宗经论。他勤奋著述,编撰《清凉山志》,着有《楞严正观》、《金刚正眼》、《般若照真论》等。他撰《物不迁正量论》「正量」指「圣言量」,意为佛教圣者的权威言论。「正量论」即以佛教圣者的言论为依据的论说。镇澄依据大乘「缘起性空」的理论,运用因明方法,认为僧肇「物不迁」的论证理由是错误的。他抓住佛教的重大理论问题对《物不迁论》展开批评。

  一、性空与性住

  镇澄在《物不迁正量论

  序》中说:

  《般若》云:「诸法无去来相,无转动者。」肇公本此为《物不迁论》,而其释义则物各性住而巳矣。尝试思之,法无去来义,遍诸圣教,乃吾法之玄纲也。而性住之谈,果能尽之乎?窃自疑焉。〔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64-365页。本节以下引文凡未注明书名者,均引自镇澄《物不迁正量论》。〕

  「吾法」,佛法。意思是说,以「诸法无去来相」即「诸法性空」来诠释物不迁是正确的,而僧肇以「性住」来论证物不迁则是错误的。「修多罗(佛法)以诸法性空为不迁,肇公以物各性住为不迁。」〔注释:同上书,365页。〕据此,镇澄把性空与性住对立起来,进而说明性空是物不迁的论据,并把矛头指向性住说,指出以性住为物不迁的论据是违背佛法的。

  镇澄在《物不迁正量论》中,开宗明义,引经据典来说明物不迁命题(「宗」)的涵义和物不迁的理由(「因」)。

  关于「物不迁」的涵义,镇澄引《般若经》:「『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注释:《大正藏》第8卷,848页下及849页中、下。〕等,不生不灭即不迁宗也。」〔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65页。〕又引《华严经》:「『以此常流转,而无能转者』〔注释:《大正藏》第10卷,66页中。〕,即不迁宗也。彼经又云:『云何说诸蕴?诸蕴有何性?蕴性不可灭,是故说无生。』蕴无生灭,即物不迁也。」〔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65页。〕这是依据经文,以一切事物空无自相,不生不灭,无生无灭,虽不断流转而无能转者,来诠释、界定「不迁」,也就是从万物性空,无流转实体的意义上说「不迁」,并不是笼统地说「物不迁」。镇澄还进一步说,一切由因缘和合而成的事物(「有为法」)有两种不迁,或者说有为法的不迁有两种意义:「一云缘生之物是有法决定不迁为宗,因云无有自性故,同喻如空花。空花无所有,空花不可迁。缘生性不有,缘生故不迁,此无物可迁也。二云无性之物是有法决定不迁为宗,因云全体即真故,同喻如镜象。镜象体即镜,镜象不可迁。缘生体即真,缘生即不迁,此真实不迁也。」〔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70页。另在369页也有同样意义的表述。〕「真」,指常住真心。这是运用因明学的宗、因、喻(喻例)三支推理,来说明一切由因缘和合而成的事物,一是因缘而生无自性,无自性故不迁,也可说是「无物可迁」。二是如镜象的象体即为镜,离开镜则无象,镜象是不可迁一样,一切自身无自性之物缘生而起,其体即真实,事物的全体即是常住真心,事物现象即是真心的显现,是为不迁,称「真实不迁」。这是说,从「全体即真」的视觉而言,「今物即昔物,昔物即今物。盖非灭有而为无,生无而为有,有无一质也。……亦非排今而入昔,迁昔而来今,今昔一念也,是之谓物不迁」〔注释:同上书,366-367页。〕事物不离真心,即同为一体,不去不来,不生不灭,从这层意义上说,有物与无物,昔物与今物同是一念,是谓「不迁」。

  关于「物不迁」的理由,即为什么说物不迁,镇澄在《物不迁正量论》中也引经典说:「言性空者,《大品》云:『色性自空,非色坏空。』又云:『色,前际不可得,中际、后际皆不可得。』又云:『色即是空』,此不迁因也。」〔注释:同上书,365页。〕这是说,现象的本质本身是无永恒实体的,并非现象坏灭了才成为「空」。现象于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可能有永恒不变的实体。一切现象皆不离空。如此「性空」就是「不迁」的原因、原由。镇澄还说:「《华严》云:『身、意诸情根,一切空无自性』,此不迁因也。……『分别此诸蕴,其性本空寂,空故不可灭,此是无生义。』此等皆言物性空故不迁,非谓有物而迁也。」〔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65页。〕这是引《大品般若经》、《华严经》经文来说明「物不迁」的根源、根据是「物性空」。

  镇澄指出:「肇师『不迁』之说,宗似而因非,有宗而无因。」〔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65页。〕所谓「宗似」是指《物不迁论》讲的「不释动以求静,必求静于诸动」,「江河竞注而不流,旋岚偃岳而常静」等即动而静,即迁而不迁的思想,与般若学、华严学的经典文句相似(「宗似」),但所论的理由是不同的(「因非」)。在镇澄看来,由于僧肇《物不迁论》论据的错误,因此也可说是「有宗无因」。镇澄在《物不迁正量论》一书中,紧紧抓住僧肇的性住说,对它展开全面、系统的批判。

  就僧肇《物不迁论》的主要论旨,镇澄揭示说:「物各性住于一世,不相往来,此肇公《不迁》之本旨也。」〔注释:同上书,366、365页。〕「言性住者,即彼所谓昔物住昔,不来于今,今物住今,不往于昔,乃至新故、老少、成坏、因果等物,各住自位,不相往来,皆若是也。」〔注释:同上书,366、365页。〕在镇澄看来,「性住」,即万物本性各住于一世,不相往来,是论述物不迁的根本论据。他还举了两个例子来说明「性住」观点:「如求周公于周时,于周未尝无,求周公于晋时,于晋未尝有,故知周公自住于周,不来于晋也。求羊祜于晋时,于晋未尝无,责羊祜于周时,于周未尝有,故知羊祜自住于晋,不往于周也。譬如二舟前后各行,前舟载鱼,后舟载笋,舟行千里,而鱼笋之物各住本舟,未尝动也。」〔注释:《续藏经》第1辑第2编第2套第4册,366页。〕总之,昔物今物各住自位(一世),不相往来,是为性住,所以物为不迁。

  镇澄认为性住说的根本错误是把事物视为「定法」,用现代语言说,就是分割时空概念。他说:「若谓物各性住于一世而不化者,是为定法,定法即有自性矣。」〔注释:同上书,370页。〕「定法」,固定不变化的事物。在镇澄看来,视事物固定不化,就是持事物具有自性说,是与佛法根本相违的。「凡有所住,即名有为;既堕有为,即属生灭,非不迁也。」〔注释:同上书,365页。〕凡是有「住」的事物,就是「有为法」,即因缘和合而成的事物;既然是因缘和合而成的,就是无自性的,有生有灭的,「住」也是属于生灭的「住」,所以不是不迁而不迁。「若物向有今无,是无常法,非不迁也。……向有今无,不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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