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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瑾逊诗风中的禅(陈元音)▪P2

  ..续本文上一页”始能看到真善美。三祖僧璨在〈信心铭〉开宗明义说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欲得现前,莫存顺逆。违顺相争,是为心病。”换言之,分别心是心病,心中有此病,眼睛永远看不到真善美。狄瑾逊和禅者一样能在日常琐碎事物中将无分别心呈现在行动中,而能感觉活得充实而愉快。其实这只是修禅者都知道的“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道理。

  当狄瑾逊注意到活生生的事实,如“蟋蟀鸣叫/而太阳下山/然后工人一个个收工……。/草叶沾了露水/黄昏已降临。。。。。。”(1104),她已在此个中默讯里。这是她能“活在当下”的体会。她不是在那里思考,而是在那里看,感觉,经验;当她完全溶入此禅趣时,她如禅者,感叹而歌颂:

  蒲公英的苍白色小软管

  惊动了草坪!

  冬天立刻变成

  无限的“啊呀!”

  小软管举起讯息花蕾

  然后花朵怒放──

  太阳上升

  画面于是完成。(1519)

  春天的来临能让诗人溶入于大自然中,全身投入,与之合而为一;在此无心的意境中,诗人能和草一样感觉,和花朵一样怒放,和太阳一样升起,画出一幅禅画。“活在当下”让她消失自我,溶入群体中,恰如一滴水掉入海中变成海一般。

  (三)无我,无心的境界

  凡人常误认身心为自己所有,因而产生自我的观念,由此观念而有我执,我执导致贪嗔痴三毒,个个起烦恼,陷入痛苦中成为小我,处处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这种人活得毫无意义可言。人要活得有意义必须先想想如何将小我提升为大我;为了提升小我吾人必须先正确认识自己的身心是什么?肉身本由风火水土四个要素所构成,但此四大要素都是无常,时时刻刻在变,是空的,所以才有四大皆空的说法。认为肉身属于自己是天大的错误。心是最善变的东西,它不断地在变。这样的身心怎么能说是自己的呢?因为里面没有一样东西属于“我”的;认为是“我的”显然只是妄想。这种错误的认识导致人成为小我。在地球上满地都是这种人,所以在俗世到处都是贪嗔痴三毒的氾滥,抢劫,杀人,贪污,欺骗,黑道,白道,色情等,应有尽有。

  那么,如何将“小我”提升为“大我”呢?经上述的认识,先承认身心根本不是“我的”,为能做这样的承认,吾人要“大死一番”,换言之,要杀掉“我执”的自我意识,始能处处为别人的利益着想,如此“小我”已被提升为“大我”了。在基督教里“大我”自然产生博爱心,不但爱神,爱自己,还爱邻居,不但为自己的利益还为别人的利益着想;但在禅学里“大我”中仍有“我”的存在,只要有“我”在免不了仍会有一点我执与私心,所以修禅时这一点“我执”也要杀掉,将“大我”提升为“无我”,如此一来“我”完全不见了,进而证得“无心”的境界,一切归于一的一也没有了。这便是龙树禅师所谓的“空观”(Wunyata),在此妙空中所有分别心不见了。吾人如有此了解便不难理解六祖惠能当年如何因听到《金刚经》中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大悟。心如“无所住”便是“无心”,如有所住就是有心了,有心产生我执,我执导致三毒氾滥,社会大乱,国家不安。“无心”中的“空观”的“空”绝不是虚空而是妙空,它是正面的“空”给人带来巨大的生命力。一个人以戒、定、慧三学消灭了贪嗔痴三毒之后体会空观,悲智自然双运,又有妙智慧(Prajba)又有慈悲心(Karuna),渡了自己还要渡众生。这便是修禅的真正意义,也是大乘佛教的真髓所在。

  读者如能以上面的说明为基础来解读狄瑾逊诗中的“无我”与“无心”的类似境界便不难观照诗人的终极关怀了。读者不妨先看看下面这一首:

  萼片,花瓣和花刺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天清晨──

  一杯露水──一只或两只蜜蜂──

  加上微风──一只小鸟在树上──

  而我就是一朵蔷薇!(19)

  这简直是一首禅诗,又好像是一幅禅画。读者不但可以看到各种植物和花,而且还可以感觉到微风和温暖的阳光,也知道时间是夏天清晨;读者更能感受到诗人“活在当下”溶入于其中,自我消失,“无我”呈现于整体中,“而我就是一朵蔷薇!”蔷薇无我而无心啊。狄瑾逊还写了很多首类似的诗,例如,“我自己中的我──消失无踪。”(642)“只有“无”的无限──/能看到无限远──/看看大家的脸──/看看自己的──”(458)。否定“自我”便是确认“真我的自性”,“隐藏于我们之中的我们”(670),这个隐藏于心中深处的我们便是无我的自性也是我们的本来面目,也是父母生我们之前的我们,这也是所谓的“佛性”。这种“回家”的主题在狄瑾逊的诗中常见,如下面这一首:

  我的河流跑向你──

  蓝色的海啊!欢迎我吗?

  我的河流等着你回答──

  啊,海啊!看起来那么优雅──

  我将带给你小溪流

  将充满污点的隐秘处──

  你说啊!海!请接纳我!(162)

  将自己比做河水流入海洋,这是提升“小我”为“大我”进而为“无我”的心路历程,经此心灵之旅,诗人证得真正无我的自由。

  难能可贵的是狄瑾逊能“大死一番”进入空观,了解身心之无常;此种神秘经验绝不下于禅者的心灵之旅。读者可以再看下面这一首: 

  这个我──又走路又工作的──必须死,

  在一些好天气或暴风雨的日子里,

  它可能是灾难

  或是野蛮似的幸运。(1588)

  她完全接受肉体的无常,以冷静的态度面对死亡以求往生。这一首可与下面这一首日本禅师所写的禅诗共鸣其中禅趣:

  今年就要六十四岁了,要素

  快要在身内溶解──必经之路嘛!

  奇迹之奇迹啊,然而

  佛与祖师在那里?不必

  再剃我的头了,也不必洗了。

  只要放放木材烧烧──那就够了。(The Crane”s Bill,23)5

  狄瑾逊能回应爱默生成为“透明的眼球,空无一物,但什么都看见”的神秘经验。她是“空无一物(空观)的支配者,/但能发挥威力”(637)。像蜘蛛在无中往返(605),自己变成妙空而“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空而不空。这是因为诗人能体会到像禅诗般的意境;此空便是生命活力的泉源。她说明这种感觉如下:

  以朴素的礼物和尴尬的文字

  说明人心

  是空无一物的──

  但是此空却是一种力量

  刷新这个世界──(1563)

  “空”的力量不但能刷新一个人,它亦可刷新全世界的人。经刷新的世界必然是充分和谐的大同世界。在这空观中已不再有二元论或多元论的观念;一切归于“不二元论”了。如爱默生(波罗门)(“Brahma”)中所说:

  如果这位红蕃杀人者认为他杀了人,

  或者如果被杀者认为他被杀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绝妙之道

  我所坚持,经过,一再地重复者。

  对我而言远的或忘记的都是近的;

  荫子和阳光是一样的;

  消失的神在我面前出现;

  其中之二是羞耻和声望。

  他们认为不好把我排除掉;

  当我飞向他们,我就是翅膀;

  我是怀疑者也是怀疑本身,

  而我是波罗门所唱的圣诗。

  强壮的神渴望我与祂们同居,

  然而七圣贤渴望无效,

  但是你,懦弱的善事喜好者!

  来找我,转回天堂吧。

  诗中的“我”指的是波罗门的印度神,基本上祂的地位超然,不与凡人一般见识;祂根本没有二元论的观念,在祂的眼光中没有杀人者也没有被杀者,没有胜利与失败,祂是超越时空的;从祂的观点来看,人间的俗世,各为自己的利益吵吵闹闹多么地无聊;为贪嗔痴惹来无谓烦恼与痛苦多么地无意义。这便是爱默生的另一种超越论,狄瑾逊所能体会的。她说:“涟漪的战争已打了几个季节了/战争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胜利者/而我们每一个人都被杀死了。”(1529)十三世纪日本一位禅师有下面一首禅诗:“打赢者和打输者:/只是一场游戏中的演员/短暂得像一场梦。”(The Crane”s Bill,115。)不同的诗人唱出一样的声音,是多么的巧合。人人心中的佛性应该是一样的呀。这是我们的“本来面目”。狄瑾逊在下面这一首又说到:“这个面目我毕竟会带走──/当我的时间已到时──”(336),“这个面目将永远是我的。”(336)

  狄瑾逊心目中的面目指的是她的“内在我”,下面一首诗将此比做一颗珠宝,但要取得这一颗珠宝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颗珠宝──对我来讲──是那么一种暗示──

  让我想要立刻潜入──

  虽然──我知道──要取得它──

  要付出代价──整个生命的!

  海是满满的──我知道!

  但,它不会污脏我的珠宝!

  它燃烧着──和所有划船不同──

  完完整整的──在王冠里!

  生命是丰满的──我知道!

  但,没有像人群那么稠密──

  但,元首们──是认得出──

  在最多灰尘的路那一端!(270)

  为要回归自性而“大死一番”的功夫往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狄瑾逊显然也有同感。这个珠宝在第二节里被比喻为明镜不易被污脏;象征自性的珠宝完完整整地永远在心中最深处。第三节说明如此心灵之旅的路途艰难;灰尘指的是我执导致的三毒,要去除此三毒可没有那么容易。《六祖坛经》中的神秀作成的偈颂:“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神秀将心比喻为明镜必须时时勤拂拭,这是修行,使之不惹上尘埃;这是所有修行者必须认真做的首要工作;同样地,狄瑾逊必须走最多灰尘的路,为了要取得那一颗珠宝。下面两首东方的禅诗都以珠宝比喻为自性的意符:

  我生而具有一颗神圣的珠宝,

  许久以来已惹上灰尘。

  今晨拂拭干净,它反映如明镜

  河流与山脉,永不止。(The Crane”s Bill,7)

  一直到今天那宝贵的珠宝被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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