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齐吾我,造理因两虚,两虚似得妙,同象反入粗。何以绝全迹?忘一归本无。空同何所贵,所贵乃恬愉”(同上)。支道林赞颂闻首菩萨能够齐同吾我与万物,根据物、我两虚的命题,提出即色(物、我)空的思想。只有悟物我两虚,才能领会到即色空的妙理,如果执著现象为实有,那就使心智沉溺入粗糙的形迹之中。怎样才能绝灭尘世的形迹呢?只有不执著物我合一的相状,才能使心智洞察本无色空之理。空理又有什么珍贵之处呢?那就是能使人摆脱尘世的纷争而获得心理上的恬静与愉悦。支道林在此颂中,指出了领悟即色空的途径及其作用,关键之处在于悟“两虚”,“归本无”,由色而观空,言空而即色。如何悟“两虚”,将万象归于一本之“空:呢?支道林提出,必须要破除人心的执著,从世俗的沉溺色相中挣脱出来,与色空之理其合为一。他说:“心为两仪蕴,迹为流溺梁”(《月光童子赞》《广弘明集》第十五卷),心与理理密,形与物物疏;萧索人事去,独与神明居”(《咏怀诗》五首之一、《文弘明集》第三十卷上)。支道林认为人心往往蕴藏于两仪(阴阳)之中,不能摆脱色相的迷惑,沉溺于其中而无力自拔。只要领悟“即色空”之理,使人心与空理密切冥合,观照形与物皆空,才能斩断人事的纠纷与烦恼,摒弃色相而保持心灵的沉静。支道林的诗文,说理严密,睿智艰深,令人玩味,神思遨游,确实不愧为东晋时期的著名高僧,杰出的般若诗人。
道安的弟子慧远,不仅以儒道思想阐发佛理,而且还以清新、悦目的诗句,使人们进入内心参省,神游无极的般若境界。他的《庐山东林诗》便是诗化般若义理的代表作,全诗如下:
崇岩吐清气,幽烛栖神迹。希声奏群籁,响出山溜滴。有客独其游,径然忘所适。挥手抚云门,灵关安足辟。流心叩玄扃,感至理弗隔。孰是腾九霄,不奋冲天翮?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
此诗又题名为“游庐山”,东林,即东林寺,晋江州刺史桓伊为慧远所建。慧远住持东林,弘法传道,名声播江南,庐山成为南方佛教中心。这首诗的前四句描写东林胜景:奇峰突起,山岚云蒸,宛如仙境。首句中的“祟岩”便是后来李白所讴歌的“香炉峰”,“吐清气”与李白的“生紫烟”都是指山岚袅袅上升之貌。“幽阳栖神迹”,是指传说中的殷周之际的匡裕先生曾栖居于此,受道于仙人而飞升。由此可见此山的气象非凡境可比。仙踪神迹地,也往往是名僧栖居修行的道场。”希声”二句,极写山中之静,但这种静寂,并非无声的沉默,而是动之极、响之极,是静中之动、动中之静,是般若中道“动静未始异”、“必求静于诸动”,即动即静思想的艺术表现。这种“希声”,虽听之无声,但此中却有群籁奏鸣,是天地问最大最强之音,这同老子所说的“大音希声”的思想是一致的,这也是慧远运用老庄思想阐释般若动静观的一种妙法。慧远云游此地,住进庐山,不是寄情山水,而是“隐居求志”(谢灵运《远法师诔》),牢记道安师训,弘扬佛法大道。他诗中的意趣所向,不是山川风光(色)本身,而是通过身游佳境,即色而悟空,从而抒发自己所感悟到的玄理妙道,也就是即色空之理。因此从“有客独冥游”开始,直至全诗结尾,这十句全是即景抒怀,借机谈言。诗中的“有客”,是指作者本人,慧远的“独冥游”,是重在神游,他径然独往,不问所至,山林风光,不过是他触发玄机,感悟妙理的媒介,由景色的变幻无端,立捂即色而空的真谛。慧远身行山间,目睹脱落尘俗的胜景,感到新鲜的解脱和超悟,便唱出了“挥手抚云门,灵关安足辟”的心声。抒发了由水悟道,心智融畅,灵府本无关隘,不必疏辟求通的感情。此时的慧远,慧心周流,智浪腾涌,妙触玄机,心扃既开,目击道存,触事即空,玄机妙理,历历现前,“流心叩玄扃,感至理弗隔”便道出了这种愉悦的情怀。“孰是腾九霄,不奋冲天翮?”这两句设问之辞,将作者的冥游又推到一个新的思辨焦点:怎样才能不展冲天之羽,却奋飞于九霄云天之上呢?这是慧远所企求的超乎物外、心游无极,“不疾而速”的境界,这一愿望在他的冥游中得到了满足,使他有“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的欣喜和慰藉。这二句,既是对设问的回答,又是对全诗所阐述的佛学思想的总结。慧远认为,佛法之妙,含有无上精微之意。此上句是说,如自心能臻于无上之妙境,则不管所趋何处,无论是身在尘世,还是登临仙境,都同归于一极,而无等差。慧远由身游而至神游,最终达到了悟般若性空的无上精微真谛,使人豁然超悟,胜于儒家修身的“三益”之法。“三益”是《论语·季氏》中所说的“友直、友谅、友多闻,益也”,即同正直、善行、多闻的人交友,这就对自己大有裨益。这“三益”的修身法,同慧远的“冥游”相比,有如天壤之别,可以说,“冥游”悟道、观色明空是全诗的宗旨,受到慧远的高度推祟。这首诗出自一代高僧之手,其脱落尘滓的高风逸怀,自不待言,即是写景状物亦见其方外人的本色。开首四句,写山景的清静脱俗,幽韵冷然,是由静发慧的根基。正如唐人高禹锡所说的“释子诗,因定得境,故清;由悟遣言,故慧”(《清诗话续篇·诗筏》)。慧远的诗,确实是如上所评。后十句虽是重在抒发游山的理趣,但由于作者精通儒学,通过“智者乐水”这种与自然比德的思想;激发了即色悟空的神思。这首诗,无论就其词句的清新、秀丽,还是说理透澈、精微而言,都超过了当时清流侈言名理的玄言诗。
在《高僧传·竺僧度传》中留下了一赠一答的两首诗。赠诗者为杨苕华,答诗中为竺僧度。竺僧度俗姓王,名晞,字玄宗,东莞人。他少年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他与同郡杨德慎之女苕华定婚,未及成亲,双方长辈又相继亡故。竺僧度遭遇到这;惨痛无比的人生悲剧,遂万念俱灰,遁入空门。苕华服丧期满,修书并赠诗与僧度,希望他还乡,共储百年之好。苕华企图以世俗生活的美好去打动僧度,而僧度以性空之理去洞察人生,运用般若智慧之剑斩断了这一情缘,坚定了在佛门修行的意志,成为佛门弟子广为传诵的美谈。现在,我们先读茵华的赠诗,再赏僧度的答诗,两相比较,可以看出般若智慧在断绝尘缘方面的功力。
赠竺度
大道自无穷,天地长且久。巨石故巨消,芥子亦难数。
人生一世间,飘若风过脂。荣华岂不茂,日夕就 朽。
川上有馀吟,日斜思鼓击;清音可娱耳,滋味可适口。
罗纨可饰躯,华冠可耀首。安事自剪削,耽空以害有?
不道妾区区,但令君恤后!
苕华在这首赠诗中,为劝僧度脱离佛门,重新回到世俗社会中来,真可谓辞句婉约,情意绵绵。首中头四句先写天地永恒,大道长久,并以巨石不可消,形容天地时间之久远,以齐子难以数,比喻空间之辽远无垠。再将人与天地比,指出人生之短暂,有如飘风过窗,转瞬即逝。诗中的“人生一世间,飘若风过牖”,很明显,是源于《庄子·知北游》中所说的“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即人在天地之间,生命短暂,就好象白马从门缝间奔驰,一闪而过。正因为人生苦短,所以孔子才临川而叹,发出“逝者如斯夫”的感慨,古人在日落时,要击击而歌,珍惜生命及时行乐,不辜负青春年华。“日斜”一句,典故出自《易。离卦》,“日昃之离,不鼓击而歌,则大耋之嗟,凶。”意谓在红日西沉之时,犹如人到垂暮之年,如果不击击而歌,自适其乐,那就会徒自悲叹,遭遇凶妄之灾。诗的后半部分;紧承人生苦短,应须及时行乐的思想出发,以形象的手法运用四个排比句铺染人生的美好,讴歌尘世的幸福。从声色滋味到冠盖云华,凡是世人所迷恋的东西,全部托盘而出,试图复苏僧度枯寂的心田,使其回心转意,放弃修行。苕华深恐僧度不为声色所动,又从世俗理论的高度上,指责佛门悟空,是“耽空以害有”。认为佛门不执著世俗之有,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金刚经》),这种“空”观与执“有”的世俗生活是对立的,是对人间幸福的危害,希望僧度不要沉迷于空寂之理而自绝于世,应当弃“空”而执“有”,重回现实的入世。苕华最后用儒家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孟子·离娄下》)的宗法观念力劝僧度,纵然不管我的幸福,也要为自己的身后考虑,叙夫妇之伦,延祖宗之嗣。苕华用中国传统的儒、道思想向佛教般若空观发起挑战,用“耽空害有”的指责,宣传人生的幸福,以达到捍卫世俗人伦纲常的目的,这同般若学的人生观是格格不入的。尽管杨苕华苦苦规劝僧度,既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无奈僧度去志已坚,皈依佛门,誓不还俗,他的心志完全体现在《答苕华》一诗中:
机运无停住,倏忽岁时过。巨石会当竭,芥子岂云多?
良由去不息,故今川上嗟。不闻荣启期,皓首发清歌?
布衣可暖身,谁论饰绫罗?今世虽云乐,当奈后生何?
罪福良由己,宁云已恤他!
此诗的前六句,针对苕华的天地长久、人生苦短的思想而发,用“机运”二宗阐发佛家“诸行无常”的道理,认为世间万物,包括天地在内,都是因缘和合而生之物,即“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此无则彼无,此灭则彼灭”因此,无一物不是处在迁转流变之中,人有生、老、病、死,世界有成、坏、住、空,万物不仅有阶段的变化,而且在每一刹那之间都有生灭,这就是佛家“念念无常,,之理,诗中的“机运无停住,倏忽岁时过”,便是对此理的形象表述。僧度以“无常”的人生观,说明对现存的世界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去留恋和执著。以下四句,针对苕华的巨石、芥子、川流之喻,直接用“诸法性空”之理,破除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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