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皎《高僧传》(以下简称《梁僧传》)卷二〈昙无谶传〉说:“涅槃梵本,三万六千偈,于此方减百万言,今所出者,止一万余偈。”(《大正藏》第五十册,页三三九中。)可见谶所译者,仅及梵本的三分之一左右,道普所叹息的《涅槃》后分,也即是其余三分之二未翻的梵本部分。到了《开元录》则称此《涅槃》经有四十卷,如卷十一说:“《大般涅槃经》四十卷、或三十六卷四帙,北凉天竺三藏昙无谶于姑臧译。”(同上,页五九一上。)由此可知,谶最初译出十二卷,也即是《大般涅槃经的前分》,最后谶共译出了三十六卷,然后来却成为四十卷本,则谶遇害后,弟子们当有增补过。
关于此,日人水野弘元指出:最初白头禅师交给谶写在树皮的梵文《涅槃经》,所译出的《涅槃经》只是初分的十卷,后来他到于阗找到《涅槃经》的中分,翻译成十卷,之后,他听说仍不完整,再派使者到于阗找回后分,共翻译出《涅槃经》三分三十卷(水野弘元著、刘欣如译,《佛典成立史》,台北,东大,1996,页135~137。)此说法,不仅与《僧祐录》的记载有别,同时在经数上,也不一致。
其次,印顺法师也提出:“昙无谶早先从中天竺带来的《涅槃经》,仅是初分的十卷(应是十二卷),与当时法显从华氏城得来的六卷《泥洹经》(《开元录》卷十一:或十卷)完全一致。”(印顺法师,《以佛法研究佛法》,台北,正闻,1988,页242。)若从《南本涅槃经》“严等依《泥洹经》(指法显的六卷译本)加之”一语,及本经与《泥洹经》内容比较来看,此说法大致无误。从东晋至南北朝,此三本已并行于世,也就是《梁僧传》当时所说的“始有数本流行”之意。
[10] 虽然《大正藏》将本经的译者只列法显一人,然据《僧祐录》卷二所记,六卷《大般泥洹经》是法显与佛驮(大)跋陀(即佛贤或觉贤)于东晋义熙十三年(418),在道场寺所共译出的,如经云:“沙门释法显,以隆安三年游西域,于中天竺师子国得胡本,归京都住道场寺,就天竺禅师佛驮跋陀共译出。”(《大正藏》第五十五册,页十一下~十二上)。然该书卷十四〈佛大跋陀传第四〉却又单独记载:佛驮跋陀罗曾译有《泥洹经》六卷(页一○四上)。《开元录》卷十一也说:“东晋平阳沙门释法显共觉贤译。”(《大正藏》第五十五册,页五九一上)。由于佛驮禅师与法显曾在建康道场寺值遇和止住过,本经当为二人所共译的,而此经梵本,则是法显从中天竺师子国(或说华氏城,为摩揭陀国阿阇世王所建的都城)所取得的。
[11] 见《开元录》卷十一,收于《大正藏》第五十五册,页五九○下~五九一中。
[12] 见《阅藏知津》卷二十五,收于《大正藏》〈法宝总目录〉第三册,页六○四上~下。
[13] 同注十一,页五九一上。
[14] 如本经云:“此经(《居士请僧福田经》)前题云:昙无谶出,案谶所出无此,故入疑录。”见《大正藏》第五十五册,页三十九上。
[15] 阿姜塔石窟作品,最早可追溯至西元前一、二世纪,不过大多数属于西元五至七世纪的产物。有关本石窟的记载,最早见于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卷十一,玄奘于游学印度时,在贞观十二年(638),曾到过南印度的摩诃剌侘国,概括叙述了此一石窟的当时全貌(详见《大正藏》第五十一册,页九一○上。)
[16] 见《大正藏》第四十九册,页三一九中。
[17] 此是依印顺法师对于印度大乘经论,分判为“性空唯名”、“虚妄唯识”、“真常唯心”三大体系,而为今日学界采用来说的。
[18] 见《大正藏》第十二册,页四二二中。《南本涅槃经》同说(页六六三下)。
[19] 同上,页八九五上。
[20] 同上,页一○九八中。
[21] 印顺法师前揭书,页242。
[22] 即第十三卷到三十六卷,详见注九。
[23] 同注21,页242~243。
[24] 据《华严经》卷六十后序记载:“华严经梵本凡十万偈,昔道人支法领,从于阗国得此三万六千偈。以晋义熙十四年岁次鹑火三月十日,于扬州司空谢石所立道场寺,请天竺禅师佛度(驮)跋陀罗,手执梵文译梵为晋沙门释法业亲从笔受。时,吴郡内史孟顗、右卫将军褚叔度为檀越,至元熙二年六月十日出讫。”(详见《大正藏》第九册,页七八八中。)此事也记载于《僧祐录》卷十四〈佛大跋陀传第四〉(《大正藏》第五十五册,页一○四上。)所译经本即今日所谓旧译本的《华严经》六十卷。
[25] 同注21,页222~223。
[26] 见《梁僧传》〈朱士行传〉,《大正藏》第五十册,页三二四上。
[27] 同上,页222~223。
[28] 即:本无宗(竺法汰)、本无异宗(竺法深)、即色宗(支道林)、心无宗(支敏度)、识含宗(于法开)、幻化宗(昙壹或道壹,均为竺法汰弟子)、缘会宗(于道邃)。此一名称来源,出自南朝宋
昙济(411~475)所著的《七宗论》,惜已散佚,目前只有吉藏的《中观论疏记》卷二,留有一些零星资料。
[29] 见《大正藏》第五十册,页三七二上。
[30] 见《大正藏》第四十五册,页二七中~三十上。
[31] 据《僧祐录》卷十二传说,师曾于江苏虎丘山聚石为徒,阐述“阐提成佛”之说,感群石点头,后世遂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之美谭。(《大正藏》第五十五册,页七八上。)
[32] 我国判教的嚆矢,最早为刘宋时涅槃宗的慧观,他认为《涅槃经》是佛陀的一代最极之教,并以《涅槃经》中“乳、酪、生酥、熟酥、醍醐”等五味之说,主张五时教判。此说流行于江南,刘、僧柔、智藏、法云等诸师均承袭之。之后,僧亮认为佛教由小而起,以“乳”比喻“三藏”,“酪”比喻“三乘杂说”,“生酥”比喻“方等”,“熟酥”比喻“空般若”,“醍醐”比喻“涅槃经法”,而有小乘、三乘、方等、般若、涅槃等五时。僧宗继之,将佛陀一代时教分为小乘、三乘通教、思益维摩、法华、涅槃等五时。宝亮则将小乘、通教、维摩思益、法华、涅槃等次第配以五味,再详加解说(见《涅槃经集解》卷三十五,《大正藏》第三十七册,页七二一中~七三十下)。到了天台智顗而集大成,他依释尊说法的先后,将佛教诸经典分类为华严、鹿苑、方等、般若、法华涅槃等五时。
[33] 即“拾取落穗”之教,此为天台宗对“涅槃经教”的称呼。据智顗大师的《法华经文句》卷十上说明:在涅槃经教之前,有“法华经会”开显一乘之教,然此时,或有众生未堪闻《法华》,或自甘退席,或移置他方,遂更待涅槃经教之捃拾,使具真常佛性,以入大涅槃。《涅槃经》既然为捃拾法华经会所遗泄的根机,故以秋收后的拾取落穗为比喻,来称说“法华”为大收,而“涅槃”为捃拾。另一方面,天台宗也主张,佛为悯念末代的钝根之机,易于毁破戒法、生起恶见(指如来为无常)、亡失法身慧命,故于《涅槃经》中讲说戒律,以扶助“戒门”(戒律),又谈佛性常住之理,以扶助“乘门”(教乘)。如是戒、乘二门并说,天台宗称《涅槃经》为“扶律谈常”之教,又为末代救赎法身慧命的重宝,故也称“末代赎命涅槃”(详见《大正藏》第三十四册,页九八上~一○三中)。由这也可推知,整个《涅槃》学风的经要,不仅已完全被天台宗派的思想体系所吸纳,同时,更作为其宣扬“法华经会”的教戒辅助,加上“智者”(隋炀帝所封)大师在当时的个人威望,于是,涅槃学派在唐代终将为天台宗所取代,而走向没落之途。
《涅槃经典的传译与中国涅槃宗的形成(杨惠宇)》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