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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宗二祖道绰和《安乐集》(冯巧英)

  净宗二祖道绰和《安乐集》

  第一届净土会议论文 太原大学 冯巧英

  宗教是一种文化现象。佛法西来,完成了佛教的中国化后,她已经成为中国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历来讨论中国佛教的文化相,多涉及古代中国哲学、文学、书法、绘画、雕塑、建筑等,这毋庸置疑。不过,我多年来学习佛教经典,感到佛教最主要的影响,还在于她对中国人精神世界所起的巨大而深刻的潜移默化作用,在于她对普通人的人文关怀。

  中国古代论人,几乎完全侧重于人的社会性,把道德规范、行为准则容纳于庞杂的礼制系统中,服务于宗法,极少顾及个人的思想情感。庄子就说过:“吾闻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庄子

  田子方》)。而佛教所关注的正是“人”,一个个单纯的个人的“心”、“性”。

  佛教的中国化主要以两大序列进行,一是士大夫阶级;再是一般民众,真正承受社会苦难的大众。对第一个层面,从汉末“安(世高)译”(经),“支(娄迦谶)译”,到魏晋时期“六家七宗”,到隋唐时期“六经注我”的宗派佛教,到明清时期外儒内释的理学,莫不从哲学高度进行思辩,关注的便是人的精神世界,人的精神归宿。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禅宗。禅宗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宗教,对士人影响无处不在,隋唐以后,几乎从每个士人的思想深处都可以找到她的基因。试举一例:李白,历来认为他耽于道(道家思想),而他有“冥坐寂不动,大千入毫发”(《庐山东林寺夜怀》)的禅悦句。杜甫,以大儒形象着称于世,也说:“身许双峰寺,门求七祖禅”(《秋日夔府咏怀

  奉寄郑监李宾客之芳一百韵》)。不过,习禅,对一般民众,特别是下层受苦受难的大众是无福消受的,他们哪有条件和时间去研修佛理,去静心坐禅呢?对于他们,真正的佛国精神家园在净土宗。

  净土宗,是我国民间最盛行的佛教宗派,从古到今都对我国人民的心灵世界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历代净土宗高僧大德的着述说法都重在“劝信求往”,解决每个活着的人都要面临的归宿问题。净土宗二祖道绰大师的《安乐集》就是一部立足于“信、愿、行”,弘扬口唱念佛,体现人文关怀的重要着作。是净土宗成为民众化宗教的一部重要典籍。

  《安乐集》,上、下两卷,共分十二大门:上卷三大门,下卷九大门,每一大门各分为若干节,多则如第一大门有九节,少则如第十二大门仅一节,全书共计三十八节。全书结集,引证各种经、律、论、释达五十余部。名为《安乐集》,标举出宗旨在阐明安乐净土的宗义,劝导往生西方安乐净土。全书从义理方面看,有以下几要点。

  一、时教相应说。提出人们选择信仰要“约时蒙机”。认为“若教赴时机,易修易悟;若机教时乖,难修难入。”也就是说要认清所处“时代”和自己的“根机”。他指出,已进入末法时期,五浊之世,三学六度的教法,越来越难行难证,惟有忏悔修福,称佛名号的净土法门才是“时机相应”的趣入菩提之法。

  二、圣净二门判。道绰指出要根据“时”之利不利,和“机”之堪不堪,选择相应“教法”。他远承龙树难行、易行二道说,近继昙鸾大师自力、他力二力论,将一代佛教分为圣道与净土二门,认为“其圣道一种,今时难证:一由去大圣遥远,二由理深解微。”并举《大集月藏经》等有关经文意,作为事证和理证,说明圣道门闭塞不可行,不可通入。又多引经文比较圣道和净土二门的用功轻重,苦乐善恶。判定净土门才是可通入路。

  三、称名本愿说。昙鸾大师提出二道、二力说,修行方法为念佛三昧,特别强调弥陀经典中的“十念”。道绰以称名念佛来解释本愿,他在第三大门第三节中说:“《大经》云:若有众生,纵令一生造恶,临命终时,十念相续,称我名字,若不生者,不取正觉。”以《大经》为依据,提倡以念佛为宗。在第四大门的“诸经所名念佛”节举出摄取不舍的“始益”与往生净土后常见阿弥陀佛的“终益”,说明念佛修行有此两益,诸行没有,显示念佛胜诸行。

  四、凡入报土论。南北朝以来诸家宗师纷纷提出各自对弥陀净土的佛身、佛土看法,大都否定凡身能生报土。道绰为匡正当时其他各宗对净土的谬见,引用经论明确说:凡夫可以入报土。在第一大门第七节引用《大乘同性经》意:“净土中成佛者悉是报身,秽土中成佛者悉是化身。”因为“净土乃酬佛之因位愿行而现成者,故说皆是报土。”凡夫依靠弥陀之本愿能够往生弥陀报土,第八节才说:“弥陀净国,位该上下,凡圣同往……由佛愿故,乃该通上下,致令凡夫之善,并得往生。”从而阐明了有相之弥陀净土为真实报土,凡夫可入,往生是真。鼓励一般民众信仰弥陀净土。

  道绰着《安乐集》排解当时对净土宗门的偏见妄执,并身体力行,弘化净业。相传他曾讲说《观经》二百遍,日课念佛七万遍。教化信众不向西方涕唾便溺,不背向西方坐卧。为了劝化人们念佛,用小豆计算,每念一声,便数一粒,使人们可以直观自己的功德。有人累计达到百万斛(八、九十石)。后来又发明用木槵子做念珠,自己串好,分送四众弟子,使人们便于持念。道绰住锡玄中寺三十多年,劝化并州晋阳、太原、文水三县道俗男女七岁以上的人都知道念阿弥陀佛。讲《观经》时,“词既明诣,说甚适缘,听众各手捏珠,口同念佛,每散席时,大众念佛之声,响彻林谷。”据玄中寺“高氏碑”(《石壁寺铁弥勒像颂并序》)记载:“太宗幸北京,文德皇后不豫,辇过兰若礼谒禅师绰公,便解众宝名珍,供养启愿玉衣。旋复金榜遂开,因诏天下名山形胜,皆表刹焉。”表明由齐至唐初,并州诸郡深受净业熏陶,道绰德望崇高,使得人主来专诚拜谒,礼敬有加。史传还记了许多道绰在生前和圆寂后的瑞应,对这些现象后人不敢妄断,但至少说明当时人们对道绰的崇仰。

  纵观我国历史,有许多不朽人物在他们生活的当时,人们并不认识其价值,如孔子、屈原、杜甫,包括象关羽的人格魅力等等,就像李白说的“古来圣贤皆寂寞”。要到后世,才由于各种机缘(或需要)被开掘而重现价值或赋予新意。道绰的遭际也正是如此。

  与道绰同时稍后的迦才,是循《安乐集》而撰写《净土论》,却认为《安乐集》“文义参杂,章品混淆,后之读之者,亦踌躇未决。”言下颇不以为然。《续高僧传》编写于贞观年间与道绰时代相近,《传》中只肯定他修口唱念佛之功,评价还属一般大和尚。《宋高僧传》虽着录了许多唐代僧人,但囿于撰写者本人的局限——陈垣先生评“赞宁之书,不提倡高蹈……又沾染五代时乡愿习气,以媚俗为当……主张随俗浮沉,与时俯仰,不叙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之美。”(《中国佛教史籍概论》)——不收志在民众的道绰,也是自然的了。南宋宗晓首倡净土宗初祖之说,定慧远为净宗初祖。其后志磐又增定为七祖,明清时增至十祖、十三祖。不过都排斥了昙鸾、道绰。笔者曾查阅作为正史重要补充的《方志》,明万历《太原府志》虽明书昙鸾为“雁门人”——雁门古来不属太原——却有较细记载,而作为自古以来隶属太原的文水道绰,却志上无名。清光绪年间的《山西通志》介绍昙鸾大师有三百余字,而介绍道绰的仅十数字,还说所着为《净土论》。

  对道绰评价不公允,是诸多历史和社会原因造成的。

  汉代“经学”讲究引经据典,繁琐论辩,形成一种官方哲学,影响直至清代。道绰的《安乐集》也未敢冲破这种藩篱,只不过他在引用经文时,是用其意,而非字字句句照抄不误,所谓“引文取意”、“搜酌会通”。实际上各种经文大多艰涩深奥,读来吃力,道绰弘扬净土着眼在一般民众,不是为了显示学问。他融会贯通、斟酌经意,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原经意思,是真正遵循了佛祖“应机说法”本意的。这对净土思想深入民间,大有裨益。

  其次,南宋僧人排净土宗祖名次,不见昙鸾、道绰。除了“净宗三流”,慧远流排斥少康流,是一种派性表现外,还有个“正流观”在作怪。自孔子着《春秋》,正统观念已成为一种民族文化心理。着名的例子如记载三国时期的史书。晋陈寿着《三国志》没有“帝纪”,魏、蜀、吴三分实录,文中隐隐以占据中原的曹魏为统嗣。而习凿齿着《晋汉春秋》以蜀为正统,为的是“裁正之”;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以魏为正统,对曹操评价也颇高,到南宋朱熹作《通鉴纲目》改以蜀为正统。历来偏安王朝都为自己争正统地位,要“名正言顺”。宗晓、志磐自然也以南方净宗为正统了。明清时期由于朝廷的左右,佛教本身不振,南方佛教历来重义学,北方客观上高僧不多,造成道绰以至昙鸾的沉寂。

  再次,中国从来是官本位的社会,皇家最尊贵,只有受到朝廷眷顾,才算承认了他的价值。慧远结交权贵、聚徒讲学、广泛着述,成为一代南方佛教领袖,奉他为净宗初祖,自然净土宗人也就与有荣焉。昙鸾也曾受南北两地帝王的赞誉,称“肉身菩萨”、“神鸾”,所以史传留名。而道绰潜心净土宏业,虽在一方大有功德,也难免被官方漠视。有趣的是,晋汾故地的官民在道绰逝后百年尚为他鸣不平,才有“高氏碑”中所书,唐太宗和长孙皇后到玄中寺礼谒道绰的事。(道绰于贞观十九年圆寂,为公元645年。高氏碑撰于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笔者粗略查阅《唐书》和《通鉴》,这不可能是史实。不过也由另一角度反映了道绰一直活在晋汾大地民众心中。

  文化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运动过程,中国传统文化一方面具有强烈的历史性、遗传性,另一方面又具有鲜活的现实性、变易性。《安乐集》所表现出的佛门大德悲悯心怀,不仅超越了“舍圣归净”的立意,也超越了时间界限,在现时代的强劲脉搏里,我们还可以感受到它。

  《安乐集》第一大门第一节开宗明义就提出“约时被时”,强调“时”是末法时代,这个“末法时代”的特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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