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解。《涅槃经》上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其中“爱别离”苦便是苏曼殊要忏尽情禅的原因。有情的生老病死,万物的生住异灭,世间的时序流转,这一切都脱不出无常的范畴啊!
谈及曼殊诗歌的佛教色彩,就集中于诗歌表现的佛法与俗念的冲突。王广西之《佛学与近代诗坛》第十章“僧人与诗”之“苏曼殊的心灵磨难”一节,通过对曼殊弘扬佛法,企图振兴佛教以及小说诗歌中佛教色彩、曼殊的人格等的分析,指出他的作品是披露彷徨痛苦的心灵磨难,也富于诗歌的抒情性,在一定程度上兆示了以后“五四”新文学的方向。
三十五岁短短一生中,曼殊的作品时时处处显示僧人的灵魂。他在辞别仲甫时说:“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他和百助枫子久别重逢时却说“九年面壁空色相,持锡归来悔悟卿。”百助枫子以身相许时,他说“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他在《断鸿零雁记》中说,“余乃三堂具足僧也。永不与女子共处……”他在他的《文学因缘》中说:“西班牙庄湘处士欲以第五女子妻之,余证法身久,辱命奈何?”说来说去都是说的因为他是出家人,所以在他临终时候不忘叮嘱身边人,让他穿了僧衣走。于是圆瑛大师承认他是阿罗汉,茗山大师更是感叹不已,他说他在禅堂参悟,而曼殊于妓院得道,若非再来人,何能如此?若有人说曼殊好入花丛,是个“风流和尚”,其实然也。要看你如何理解这个“风流和尚”:你知道什么叫“风流和尚”?其实真正的“风流和尚”决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下流和尚而是得道的高僧。风流而不下流,此谓真风流也。如你看到一位年轻貌美少女向你走来,你是像风一样而过,而对于她的美只是欣赏,还是你不仅欣赏而又想占有她。风流,其实像风一样不住于事与物,如《心经》中所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这里有个“风流和尚”的故事,再对“风流和尚”作进一步阐释:有一得道高僧,名叫“风流和尚”,为了显示其风流,他在山上建一庵,美其名曰“风流庵”。一日,日本高僧一休和尚经过此处,对其庵主说,“其实,这还不算风流,我就给你添加一个字,叫“野风流庵”吧。”一个“野”字,个性具足,尽得风流,占尽风流。曼殊的“风流”也是“野”性具足的“风流”,“忏尽情禅空色相”的“风流”。为说明曼殊“风流和尚”境界,在这里我不妨引用真正了解曼殊的陈独秀的一段话:“于人情世故上,曼殊实在也是十分透彻,不过不肯随时俯仰,只装点做癫癫疯疯的样儿,以佯狂免祸罢了。……曼殊的贪吃,人家也都引为笑柄,其实是他的自杀政策。他眼见举世污浊,厌世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它出路,于是便乱吃喝起来,以求速死……在许多旧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了。”(柳亚子《记陈仲甫先生关于苏曼殊的谈话》)
曼殊的情缘未了,使他成了出家人中的在家人,在家人中的出家人。曼殊出入酒肆花楼,其意不在花,也不在酒,同游者说他不过凑凑热闹而已。然而他对艺妓百助枫子毕竟动了真情。他和百助枫子虽也有过同床共枕的一夜,但是一宿相安无事。为此百助枫子问曼殊:“大师和我究竟如何?”曼殊说:“我怕达到沸点也!”也许为了成全这个出家人,百助枫子就此远离曼殊而去。此时曼殊竟在沉沦中怅怅不可终日,等到百助枫子寄来安慰,送来温暖的春风。曼殊的理智却在春风中渐渐地苏醒,渐渐回到他的皈依处。于是一个凡夫在向圣人升华。这时他向百助枫子宣告说: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瞋。(《失题》之一)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曼殊和百助枫子这对情人未能终成眷属,不能用幸与不幸来表述,曼殊毕竟因为自愿出家,而且自觉持守比丘戒,他的“忏尽情禅空色相”不是造成他与百助枫子爱情悲剧的原因,也不能用常人理念说明这对情人的幸与不幸。依照佛家的观念,曼殊与百助枫子的爱情,是他们的前生情缘未了。星云大师的《再世情缘》也许更能说明这一点。
释迦牟尼的弟子阿难尊者七次还俗,始终得到佛陀博大慈怀的理解和宽容。阿难毕竟证得大乘菩萨的正果。了生死和了尘缘,说的是一个意思。一切有情众生,会从大乘佛法证得真如方便法门。阿难修悟实相般若(智慧),得了智慧通,曼殊也是如此,所以他说“是空是色本无殊”(《次韵奉答怀宁邓公》)。
曼殊的一位南社诗友的挽诗,对曼殊的修持之苦,概括尤为精确:“曼殊本是多情种,一领袈裟锁火焰。”
二
曼殊不仅诗文卓著,而且在绘画方面亦颇有造诣。他的画风清淡典雅,不落俗套,自成一格,但他从不轻易为人作画。
曼殊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他四岁“伏地绘狮子频伸状,栩栩欲活”(《潮音·跋》);“所绘各物,无一不肖(苏绍贤《先叔苏曼殊之少年时代》)”;六岁时,在船上索纸笔绘所乘汽船,惟妙惟肖;七八岁在村塾绘鸟兽虫鱼,“卷卷笔生”,十五六岁在大同学校间作小马,“下笔挺秀”;十七八岁为教科书绘插图,兼教美术。二十岁以后,他因痛感身世不幸,心情郁闷,常将绘好的画撕碎,又不轻易为人作画,故传世作品甚少。现存的一百多幅画,多是萧疏淡雅,韵味浓郁,运笔精妙,图意新颖的佳作。曼殊不仅在绘画上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而且画论也不乏精辟独到的见解,如评日本人西村澄的《耶马溪夕照图》曰:“有唐人之致,去其纤;有北宋之雄,去其犷;诚为空谷之音也。”曼殊大师没有事过画师,也没有进过美术学校,只是在学校课余爱好绘画。据最了解曼殊青年时代的其表兄林紫垣说,他虽“善画”,却“未尝入美术学校”。然而曼殊大师却是一代画坛上的名家。有人评他的作品:“时人无能望其项背。”他的“知己”刘三(刘季平)比之为晋代的天才顾恺之,称之为“擅三绝(才绝、画绝、痴绝)”;好友柳亚子誉之为“誉世公认的天才”。这些,看来都不为过分。其实,这些都是反映出他的天才和某些与众不同的特质。
这位清末民初著名文学社团南社主将是近代有名的情僧,他不但以裁章闲澹、刊落风华的诗歌为高,且精于绘画,用笔敷彩,自创新宗,不喜依傍他人门户。传说他画画时,总有身着蝉绸、娇娜不胜的女郎侍立在旁,研墨牵纸;而他画桃花,竟直接蘸取女郎唇上的胭脂,所以画幅上的气氛,每每凄艳逼人,令人难以仰视。诗题如《为玉鸾女弟绘扇》诗句“日暮有佳人,独立潇湘浦”、“恨不相逢未剃时”、“谁知北海吞毡日,不爱英雄爱美人”,均不难窥其端倪。
曼殊擅长绘画,画风萧疏淡远,得南宗风致,体现了曼殊的古典文人趣味。关于曼殊的画,黄永健在《苏曼殊诗画论》中断言曼殊为“文化转型时代一位将中国大乘禅学精神推至空前高度的现代禅僧。”
曼殊的绝笔画。1905年春,他在杭州西湖为同窗陈独秀作过一幅画。后来,江苏镇江的赵伯先又向他求画。苏与赵交谊甚厚,曼殊曾有记载说:“伯先豪于饮,余亦雄于食。既醉,则按剑高卧于风吹细柳之下,或相与驰聘于龙蟠虎踞之间。”对作画之请,曼殊当然慨然允诺。但曼殊由于忙着东渡日本,未能及时交画。谁知别后不久,即爆发了黄花岗之役。赵是革命党人,为黄花岗起义失败而忧愤成疾,不久便抑郁呕血而死。苏曼殊得知噩耗后,含悲作一幅《饮马荒城图》,焚于故友墓前,以示悼念。从此,苏曼殊便不再作画,以此来表达对亡友的愧疚之情。
对于苏曼殊,人们普遍认为,他的绘画是精妙绝伦的,他的翻译是开先河的,他的古典运用是天衣无缝的。可是,直到如今,谁也没有提到他是如何学绘画的,谁也没有指出过他读过哪些典籍的(只提及过爱读《红楼梦》)。这需要一种超人的悟性,要在极短暂的时间和机缘内,靠迸发出来的一股巨大的适应性和接受力,取得近乎于“无师自通”的天才境界。
《静心斋(达亮)》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