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舍弃不必要的细节,才能呈现单纯的力度与美感。艺术的精神,就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态度,那就是“恰到好处、简洁、舍弃不必要的细节”。“舍”是艺术品造就过程的首要条件,正如一块布,要将不必要的布剪掉,才能成为衣服。
简单的生活并不意味着单调或过于简约的物质环境,而是具有简单的形式,却有丰富的精神内涵。像亲近大自然,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只有简单的人事风景才能沉睡在心的深处,只有平安生活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
简单心过生活,就是不要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让油烟气味沾染全身的感觉,怪不好受的。不会很刻意地吃这个不吃那个,也不会点名非素食不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这样使我终于明白了“心”的改变,竟也发现每一种蔬菜都有汁甜味甘的原始性,不加任何酱料也不逊于山珍海鲜,在微风清徐中细嚼慢食,欢喜中带点思古幽情。
我常觉得,一个人维持着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原则、简单的天地是多么不易呀!现代的环境很难让我们回到那个干净单纯的世界了。我承认自己是一个现代人,也许没有那样的淳朴的心,因而适应不了那样简单的生活了。其实,对于满足于过简单生活的人,生命的疆域会更加宽阔的。
一叶落知天下秋
我喜欢宋人唐庚在《文录》中引唐人的两句诗:“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是说山上的和尚不知道如何计算甲子日历,只知道观察自然,看到一片树叶落下就知道天下都已是秋天了。从前读贾岛的诗,有“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之句,对秋天萧瑟的景象颇有感触,但说到气派悠闲,就不如“一叶落知天下秋”了。
现代都市人正好相反,可以说是“落叶满天不知秋,世人只会数甲子。”对现代人而言,时间观念只剩下日历,有时日历犹不足以形容,而是只剩下钟表了,谁会去管是什么日子呢?
城市不是没有秋天,如果我们静下心来就会知道,本来从东南方吹来的风,现在转到北方了;早晚气候的寒凉,就如同北方地里的霜降;早晨的旭日与黄昏的彩霞,都与春天时大有不同了。变化最大的是天空和云彩,在夏日明亮的天空,渐渐地加深蓝色的调子,云更高、更白,飘动的时候仿佛带着轻微的风。
秋天的美多少带点萧索之意,就像南宋词人吴文英在《唐多令》中写道“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一般人认为秋天的心情会有些愁恼萧杀。其实,秋天是禾熟的季节,何尝没有清朗圆满的启示呢?
心之随想
小时候,我曾玩过打水漂的游戏。捡起一块石头,使劲地投向湖水,于是本来平静的水面上便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看着那从小到大,从里向外渐渐扩散的水纹,小孩子也会因此而倍感快乐和有趣。
以一块石头去投击一潭深水,对了,这不正像以一件外物去投击那原本平静的心吗?丢的大石头击起的一定是大波纹,以致于一时难以平静;小石头扔下去也有漪澜泛漾,然而水会很快恢复原样。如果不丢呢?免去一切外界干扰的水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知道它是平静的,清澈的,是更能映现外物的。
如果说宁静的心也像宁静的水一样,然而我们却难以享受它的宁静。因为我们的心常常受先自经验的投射或自设障碍的投影,于是那被外物击起的层层叠叠的水纹,让我们无法清楚正确地反映外界。那大大小小的波纹如同一面面哈哈镜,让外物在它的映照下变形、扭曲、残缺不全、支离破碎。我们就是被这种种浮动不变的假相,被这种种的断断续续非整体、非统一的映像所欺骗和愚弄。
停止了对心的投击,也就止息了心的波动。这就是让心停止对外物的攀求,让现在已经被击起的波纹扩散——扩散最后消失于水面。划过痕迹的水会留下纹路吗?不会的。同理,达到宁静的心也会再找不到以前的伤痕。如果我们想用攀求来满足心一时的需要,就如同在无始的生命长链上再一环一环的扣上新的链环,给早已被缚的心再增加上铁链,让它无处可逃。
忏尽情禅空色相——苏曼殊诗画浅析
一
在旧中国漫漫长夜里,一个超凡脱俗的诗人光耀中国文坛。他是中国知识分子早期革命组织南社的中心人物,是我国马列主义先行者陈独秀的挚友。他是亦僧亦俗、亦侠亦儒的革命者和文学家,常和友人出入酒肆花楼,但他又是一位持守比丘戒的一代高僧。
曼殊在诗歌方面的成就更为显着。印顺大师说:“中国有两大诗僧,前有佛印,今有曼殊。”可见曼殊大师诗歌影响之大,所以他又被称为“诗僧”。曼殊是南社重要诗人,现保存其诗作有五十一题103首。绝大部分是七言绝句,亦有少量五言绝句,其中不乏名句,历来被人们所称道。周作人说:“曼殊大师的诗歌富有真气与风度,表现出他的个性来,读起来令人神往。”郁达夫先生在《杂评曼殊的作品》一文曾说:“……他的诗,比他的画好;他的画,比他的小说好。”也就是说,诗、画、小说三者排列,诗居其首。他的诗为什么这么好
著名诗人柳亚子先生这样评论:“他的诗好在思想的轻灵,文辞的自然,音节的和谐 。”“给读者一种隽永轻清的味道。”(《苏曼殊之我观》)覃召文也在《禅月诗魂——中国诗僧纵横谈》第七章《诗僧的伦常意识》之“敬安与曼殊——爱国诗僧叙略三”中,认为曼殊的诗表现了“孤愤与酸情”,是一位“集革命气质,浪漫情调与禅子法性于一体”的诗人。不过,曼殊的诗歌大都幽怨凄婉绮丽、超旷绝俗,寄寓着无限感慨和寂寞的情怀,表现了茜丽绵邈的风格。这与他早年受李商隐、杜牧、龚自珍的影响颇重,少量表达革命豪情,大多“哀感顽艳”,表现个人情思之忧、身世之悲——失去母爱,少年身世畸零,从而使他的诗充满了浓厚的忧郁情调。
曼殊诗歌是多样的,既有怀古诗、纪游诗、怀友诗、参禅诗、言情诗,亦有赠答诗等。诗都是直抒胸臆,字字从肺腑流出。人评其诗曰:“文辞自然,真气逼人,既有李太白的飘逸,陆放翁的奔放,又有陶渊明的高远,温庭筠的婉丽。读起来回肠荡气,给人留下清新隽永的味道。”总之曼殊大师的诗作是爱国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产物。就曼殊诗歌的题材而言,诗歌创作主要是文言古体,一般论者多从诗歌意境、语言的赏析入手。柳无忌《亦诗亦画话曼殊》指出“毫不迟疑地引用前人辞藻”是苏曼殊诗歌创作手法之一,可谓一语道破。
这位有着离奇凄苦身世的诗僧情种的曼殊,虽然风流,但他的骨子里却是和尚。他的诗里虽然艳骨难收,心境又时时皈依禅悦。《西京步枫子韵》中云:“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就是明证。类似的句子还有:“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之二)“收拾禅心侍镜台,沾泥残絮有沉哀。”(《读晦公见寄七律》)所以曼殊不是一般的禅僧,准确地应称之为“情僧”,情与禅渗透在他的骨髓里。其因缘在哪里,不能不追溯到他的悟性、个性及为人。正如八九十高龄的杜宣先生说:“刻苦、天才均有之,最最重要的,我看还是因为他的早悟……”
曼殊从来襟怀洒落,不为物役,像古语所说,是遗世而独立的人。他早年既悟禅悦,稍长又万里担经,漂流异域,病骨支离,真所谓“深抱幽忧之疾者”。所以他的诗一方面油壁香车、红叶女郎、艳气四射,一面又悟尽情禅、倾心空门、无限感慨,这正是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他一则执着,一则逃逸,二者相纠相绕,缠附愈紧,他的痛苦我们不难体察一二。这对于艺术,往往能创造出精品来,盖因“蚌病成珠”感触万端的忧伤心灵往往酿出艺术的美酒。我们应该认识到曼殊大师“无端狂笑无端哭”之行为的非理性了。这也不奇怪,谁叫他是别具特色的艺术家呢!据有关资料分析指出,至少有70%以上的艺术家在不同程度上具有神经质的表象或心理倾向,大抵都并不具有“完整的人格”。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不能确切知道艺术本身到底是一种常态的产物(日神文化)还是一种病态的反映 (酒神文化)。但即便神经质,即便病态,真正的艺术家带给我们的美与力,也绝非其后滚滚而来的复制品所能刻意仿效的。
曼殊大师的风格是逃禅的一种,还有一种,似更为彻底,表面上看去,似乎不见隐痛。元代身居天目山的高僧原妙禅师就是这类代表。他缚柴为屋,任随风穿日炙,冬夏都是那一件衲衣,每天捣松子和稀粥,延缓性命而已。找此君学道、求道、证道的人太多,应接不暇。后来便遁入岩石林立的狮子山,在绝壁上营小室如舟,不澡身,不剃发,一日一食,颜如也。他关于逃禅,有一个著名的比喻:“如万丈深潭中投一块石相似,透顶透底,不无似丝毫障碍。”
事情往往是说易行难。像原妙禅师,他遁入空门,住到深山绝壁,绝人烟,弃俗务,干脆以艰苦残忍的环境来折磨自己,可谓毫不怜恤,毫不手软,其事迹令后人潸然泪下。像曼殊大师,在琵琶湖畔枕着经卷进入幻梦的时候,不是有“语深香冷泪潸然”的悲凄,不亦是有“写就梨花付与谁”的惆怅么!
1907年他给友人的信中写到:“曼殊处境极苦……曼殊诚不愿栖此五浊恶世也!”(《致刘三》)世乖乱离,“浊世昌披”,使他获得了庄子般的体验。他并不是不通人事,只是三缄其口、有所不为罢了。人谓曼殊为天生情种,实则别有伤心处。他的暴饮暴食终于造成了身体上的病痛,或许他这样做的目的正是为了寻求切实的痛感,才能得知自己的存在。孤独和软弱无力滋生了忧虑感并使生命遭受挫折,而使生命遭受挫折正是产生破坏性冲动的原因。他对国事有冲动、有激情,但是没有什么持续的行动;他对时势有较透彻的体认,但是又始终没有改变不合理现实的深刻的思想。所以,逃禅也不容易啊!种种逃禅的特异方式,迫使我们反观人类自身的处境。忏尽情禅,空诸色相,为什么这样呢?佛经里已替我们作了很好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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