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真正善知识将无上菩提法投知识心,得究竟解脱是正缘,得相值遇为难。
应该说,神会的这种观点是十分正确的。虽然众生都具有佛性佛心,最终可以自我开悟解脱,但是,就实际情况讲,没有善知识的方便教化,是容易出现差错的,延长了修行解脱的时间。神会后来挺身而出,抨击禅门(北宗)出现的妄为人师、乱立门派的弊端,就是他这一思想的出发点。《南阳和尚问答杂徴义》记载有他与蒋山义法师之间的问答,清楚地表明了他的看法。他回答“众生本来自性清净,其烦恼从何而生?”时,十分强调地指出:
烦恼与佛性,一时而有,若遇真正善知识指示,即能了性悟道。若不遇真正善知识,即造诸恶业,不能出离生死,故不能成佛。
可见,他把善知识的作用推到了成佛的关键的地步。初看起来,让人误解他是否背离了顿悟成佛的根本理念。其实,如果从宗教信仰的意义和他极力批评北宗的现实目的看,就不难发现他的真实用意在于,“他以善知识自居,是为了便于宣传南宗顿教禅法,争取更多的信徒。”20
从有关神会的记载看,神会宣传的禅法属于慧能的“心印”,有以善知识自居的资本;他的禅法是在与北禅的抗争中建立的,所谓“为天下学道者辨其是非,为天下学道者定其宗旨。”为了突显自己宗派的优势,吸引广大信徒,阐释自己理论的时候可谓“广征博引”,甚至语言表达的十分圆滑、诡辩、偏激,使他的禅法思想显得驳杂,甚至相矛盾。比如,他在论述修行必须诵念《金刚经》时,“譬如帝王生得太子,若同俗例者,无有是处。何以故?为从最尊最贵处来。”;在与崇远论辨“生灭”问题时,利用中观学说进行的辩论就有诡辩和庸俗化。21
无念为宗,备修万行。
在敦煌文献《顿悟无生般若颂》中,神会开宗明义地说:
无念是实相真空,知见是无生般若。般若照真达俗,真空理事皆如。此为宗本也。
这句话,出现无念、知见、实相、真空、无生、般若、理事等名词,用以说明事物的、也是无念的体与用的涵义。根据与相关内容的比较分析,包括了两层内容。“无念”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没有念头,而是以建立在“知见”基础上的“实相真空”;因为这种无念是可以“照真达俗”的般若智慧,运用到实践中,可以达到“理事皆如”的境界。实际上,这里的无念与知见、真空与般若的涵义基本相同,即是修行实践的目的,也是修行的方法。
接下去,《颂》从抽象的念与无念、生与无生、定与慧、般若与真空到六度与六根、转凡成圣等具体的现实行动,论述了无念的实际内涵与实践效用。概括其主要观点有:1、念念无求,求常无念。其中的两个“求”字含义不一样,前者是索求、执着等意思,后者是追求、努力等意思;前一句是讲凡夫修行过程中不要太功利,后一句是讲在生活实践中不要太执着。2、理净处事能通,达事理通无碍。这是修行成就后的实践效用,是“理事皆如”的解释。这是《华严经》所提出的“四法界”的思想。结合前文所讲的“六度自兹圆满,道品于是无亏”、“入不二门,权一乘理”等意义,是提倡在大乘实践中实现无念。于是,下面回归到了六祖慧能《坛经》中的理路上了。就是后面所讲的,“行住坐卧,心不动摇。一切时中,空无所得。”
宋·道原《景德传灯录》卷三十《菏泽大师显宗记》中,关于“无念”的内容,与《颂》里表述的基本相同。文中的论述更加简捷明了。一开始就说:“无念为宗,无作为本。真空为体,妙有为用。”到最后结论,把实践妙用论述的更加清楚:
六根不染,即定慧之功。六识不生,即如如之力。心如境谢,境灭心空。心境双亡,体用不异。真如性净,慧鉴无穷。如水分千月,能见闻觉知。见闻觉知,而常空寂。空即无相,寂即无生。不被善恶所拘,不被静乱所摄。不厌生死,不乐涅槃,无不能无,有不能有。行住坐卧,心不动摇。一切时中,获无所得。
其中的“不被善恶所拘,不被静乱所摄”等说的是心念境界,作为入世修行实践的根本和基础,然后,作到“心不动摇”,在人生的历程中任运自然,不受执着牵累。不过,学者们在讨论神会无念的思想时,认为他从《楞伽经》向《般若经》转轨的过程中,比神秀要走得更远,他反复强调一种无目的性、无功利性的修行方式:修学空,但不以空为证;修学无作,但不以无作为证。因为“修空住空,即被空缚,若修定住定,即被定缚,若修净住净,即被净缚,若修寂住寂,即被寂缚”,在任何时候只要有一念执着处,就不可能达到自由境界。但是,神会的并不是彻底的般若思想。22
中国禅宗思想主要是从《楞伽经》的如来藏思想和《般若经》的般若中观思想发展而来的,而且在发展的过程中很难把两种思想截然地分割开来。如来藏思想的核心是认为众生自性清净,蕴涵着成佛的种子,当把贪、嗔、痴等妄念尘垢污染清除后,清净的本性就显露出来,成为修行的出发点、落脚点、安身立命的终极归宿。这是从达摩到神秀一直奉行的禅法理路。般若思想是以中道空观打破世间一切执着,包括修行及其境界,任运自然,契合真如。神会无念禅法就是般若空观的思想。批评他的不彻底,理由在于神会提出了“知”的概念,最后有落入“有”的圈套。
其实,这种意见是没有顾及神会作为宗教家教化信徒的责任,就是在根本理念上破除执着时,还要给人以修行的具体指导,让信仰者在实践中看到希望。相反,如果把一切修行实践即相用,连同体性一起破掉,就不符合禅宗本来的面目了。其实,神会(以及其他祖师)提出无念的最终目的,是匡正修行人妄念执着,那不能达到利益自己和众生的真正目的。《南宗定是非论》里,神会在论述《金刚经》的妙用后,详细地论述了无念的实质内容。
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云何不取于相?所谓如如。云何如如?所谓无念。
云何无念?所谓不念有无,不念善恶,不念有边际、无边际,不念有限量、无限量。不念菩提,不以菩提为念。不念涅槃,不以涅槃为念。是谓无念。是无念者,即是般若波罗蜜。
般若波罗蜜者,即是一行三昧。
我们回头看看慧能《坛经》中所说的相关内容。经中讲:“一行三昧者,于一切时中行住坐卧,常行直心是。……但行直心,于一切法上无有执着,名一行三昧。”所谓“直心”,根据僧肇在《维摩经》注疏中解释,“直心者谓质直无谄,此心乃万行之本”,实际上就是坦诚求实的精神品德。神会上文中,无念以一行三昧为目的,就是要我们在面对一切事物时能够诚实有信,平等友爱,不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武断是非,用智慧去生活,去为社会服务。
因此,神会提出无念的目的是对治众生无处不在的妄念的,并不是要“消灭一切”。神会在《坛语》里,指出妄念有粗细之分。他说:
仁者等今既来此间,贪爱财色、男女等,及念园林、屋宅,此是粗妄,应无此心。为有细妄,仁者不知。何者细妄?心闻说菩提,起心取菩提;闻说涅槃,起心取涅槃;闻说空,起心取空;闻说净,起心取净;闻说定,起心取定,此皆是妄心,亦是法缚,亦是法见。若作此用心,不得解脱,非本自寂净心。作住涅槃,被涅槃缚;住净,被净缚;住空,被空缚;住定,被定缚。作此用心,皆是障菩提道。
神会的论述,是很切实际的。现实生活中,人们确实普遍存在这样的妄念。对个人生活的过分追求,对物质财产的极度占有欲望,是造成人生痛苦的直接原因之一。另外,对精神生活的贪恋执着,包括对自己精神信仰中所谓境界、神通的极度功利性追求,以及由此产生的妄自尊大或妄自菲薄,等等不健康的情绪、状态,也是束缚自己自然生活、高尚生命的烦恼葛藤。那么,慧能祖师所提倡的一行三昧的智慧实践,才是我们修行解脱的根本途径。
顿见佛性,渐修因缘。
实际上,神会宣称的南北宗对立的实质在于“南顿北渐”上。关于禅法的顿渐,一般在两点上不同:一是理的顿悟与渐悟,二是行的顿入与渐入。在佛教的大小乘思想中,小乘提倡渐入谛理,大乘认为悟理必顿。中国禅宗基本上都属于“理顿”的,只是在行入上有不同。《楞伽阿跋多宝经》卷一中讲:“譬如明镜顿现一切无相色像,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亦复如是顿现无相无所有清净境界。”说的就是理的顿悟情形,真如法性一念契入。而说到行的顿入与渐入,主要是从初发心到证悟成佛,如果强调一定要经过不断的阶位和漫长的过程,所谓三大阿僧祗劫,就是渐;如果不主张烦琐的阶位进修而直捷的证入成佛,就是顿入。在中国佛教中,前者如法相唯识宗、天台宗等属于此列,而三论宗、禅宗等属于后者。但是,在禅宗中虽然顿悟顿入占绝对优势,但在慧能南宗与神秀北宗传人之间关于顿渐的褒贬斗争十分激烈,突显出顿与渐的异同。而神会是激起这种纷争的开山祖师,至少是一位最关键的人物。
在神会的着作里,几乎不断提到南顿北渐的问题。他在《南宗定是非论》中,回答崇远关于“未审能禅师与秀禅师是同学不?”、“既是同学,教人同不同?”、“既是同学,何故不同?”等问题时,明确地说:
答:今言不同者,为秀禅师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缘此不同。
远法师问:何故能禅师不“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何者是能禅师行处?
和上答:此是调伏心。
远法师问:应不凝心入定,不住心看净,不起心外照,不摄心内证?
和上答:此是愚人法。离此调伏不调伏二法,即是能禅师行处。是故经云:心不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如此坐者,佛即印可。从上六代已来,皆无有一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是以不同。
远法师问:能禅师已后,有传授人不?
答:有。
又问:传授者谁?
和上答:已后应自知。
远法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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