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 「大师遂唤门人尽来,焚香偈前。人众入见,皆生敬心。汝等尽诵此偈者,方得见性(原作「姓」)。依此修行,即不堕落。门人尽诵,皆生敬心,唤言善哉」! 「五祖遂唤秀上座于堂内,问(原作「门」):是汝作偈否?(若是汝作,应得我法)秀上座言:罪过!实是神秀作。不敢求祖,愿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小智慧识大意否!五祖(原作「褐」)曰:汝作此偈,见即来到,只到门前,尚未得入。凡夫依此修行,即不堕落。作此见解,若觅无上菩提,即未可得。须入得门,见自本性。汝且去,一两日来思惟,更作一偈来呈吾。若入得门,见自本性,当付汝衣法。秀上座去,数日作不得」。
这部分文句,并没有严重的贬毁意义。文意是;大家都仰望着神秀,神秀在当时教授师的地位,是不能不作偈的。神秀以为:如不作偈,五祖就不知自己见解的浅深。神秀是有意求法,却 [P209] 无意求祖,所以说:「求法即善,觅祖不善」。求法是印证自己的见解浅深,求授与更深的法门;而求祖,却是庄严的神圣责任,多少有点权威名望的功利意味。所以,如为了求法,应该作偈;为了求祖,那是不应该的。作,还是不作,是神秀的犹豫所在,所以说:「甚难甚难」。「当理与法」的求法,代代相承的付法,这是神秀所能明了分别的(『坛经』的记录者,多少有点淆混不清」。
神秀所作偈,与神秀思想是吻合的。「身是菩提树」,与『大乘无生方便门』的:「心色俱离,即无一物是大菩提树」;『大乘五方便』的;「身寂则是菩提树」相合。「心如明镜台」,也与『大乘五方便』的:「净心体犹如明镜,从无始以来,虽现万像,不曾染着」相合。神秀五方便的「总彰佛体」,也名「离念门」,主要是依『大乘起信论』的。着重「离念」,所以有「时时勤拂拭」的「加行」话。弘忍对于这首偈,要人焚香读诵,也是相当推重的。而神秀却说:「不敢求祖」,只求五祖的开示。张说『大通禅师碑』,说弘忍曾「命之洗足,引之并座」,是付嘱的表示,而神秀却「涕辞而去」,去了还一度「潜为白衣」。要将佛法付给神秀而中止,应有当时的实际原因。我以为:除慧能偈意的深彻而外,主要为神秀没有担当祖位的自信。「求法即善,觅祖不善」,与张说──神秀门下的传说,没有太大的矛盾。
总之,炖煌本『坛经』,这部分的文句,即使记录者略有增损,但还没有过分贬黜的敌视意 [P210] 味。惠昕本以下,对神秀作恶意的形容,那是南岳、青原门下,后代禅者的事了。
第三节 南归与出家
大庾岭夺法
慧能在黄梅得法,当夜就走了。过长江,到九江驿,然后直回岭南。东山门下,知道衣法付与慧能,有些人就向南追来。其中有名慧明的,一直到大庾岭上,追到了慧能。慧明曾任四品将军,有军人的气质。当时,慧能就将衣给慧明;慧明是「远来求法,不要其衣」。是的,传衣是表征了传法,但有衣并不就有法。慧明要的是法,慧能便为慧明说法(说法的内容,古说不明。后来才传说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慧明言下大悟。慧能就要他向北去化人,慧能这才平安的回到岭南。
大庾岭夺法一幕,『坛经』以外,『神会语录』(石井本),『历代法宝记』,『曹溪别传』,都有记录。慧明后来住袁州的蒙山(今江西新喻县)。『别传』作「蒙山」,『历代法宝记』作「象山」,都是蒙山的讹写。『历代法宝记』说:慧明的弟子,也还是「看净」的,似乎没有能摆脱东山的一般传统。慧明本是弘忍弟子,因为夺法,听慧能说法而作为慧能弟子,一向没有异说。但存心否定『坛经』为六祖说的学者,找到了一位湖州佛川慧明。以为蒙山慧明,根本是虚造的,只是影射佛川慧明而故意造出来的。佛川慧明,『宋僧传』(卷二六)有传(大正五0 [P211] ‧八七六上──下)。清昼『唐湖州佛川寺故大师塔铭并序』(全唐文卷九一七)说:
「俗姓陈氏。陈氏受禅,四代祖仲文有佐命勋,封丹阳公。祖某,双溪、谷熟二县宰。父某,兰阳(「阳」应为「陵」字的误写)人也」。
佛川慧明的四代祖,当陈氏(霸先)受禅时,有过功勋而被封丹阳公;姓陈,但不是帝裔。而蒙山慧明:「姓陈氏,鄱阳人也。本陈宣帝之孙,国亡散为编氓矣」(宋僧传):二人的先世不同。蒙山慧明是鄱阳人(今江西鄱阳县),住于江西的袁州。佛川慧明是兰陵人(今江苏武进县),住在浙江的湖州,这是分明不同的二人。佛川慧明卒于建中元年(七八0),年八十四。慧能去世时(七一三),还只十七岁,不可能是慧能的弟子。清昼的碑文说:
「降及菩提达摩,继传心要,有七祖焉。第六祖曹溪能公,能公传方岩策公,乃永嘉觉、荷泽会之同学也。方岩,即佛川大师也」。
碑以方岩策为佛川大师,显然是传写的错误。据『宋僧传』及碑文,都说佛川慧明是从方岩策公而顿明心地的。方严策即婺州玄策,是慧能弟子,所以碑文有脱文,应为:「方严即佛川之师也」;或「方岩即佛川大师之师也」。『神会语录』成立于神会生前(卒于七六二);『历代法宝记』作于七七五顷。『坛经』有关慧明争法部分, 比『语录』更简要,成立更早。慧明夺法的传说,决不是后起的。『初期禅宗史书之研究』,以为佛川慧明生前,『神会语录』就影射佛 [P212] 川慧明,造出慧明夺法的故事。然神会为慧能的祖位而努力,佛川慧明有什么不利于南宗慧能呢!佛川慧明是慧能的再传,神会的后辈,神会有什么必要,要影射一位后辈,诬说他与慧能争法呢?其实,这不是神会影射佛川慧明而伪造夺法说,而是存心要否定『坛经』为慧能所说,不能不将韦据、法海、慧明等一起否认而引起的幻想呢!
五年法难
「三年(五年)勿弘此法」,慧能曾有一期的隐遁,是『坛经』以来一致的。原本是五(三)年,为了符合弘忍(六七五)入灭,慧能(六六七)出家的继承不断的理想,才形成十六年隐遁说。这五(三)年(六六二──六六六)中,慧能回到了岭南,到底有什么障碍?『坛经』,『神会语录』,『历代法宝记』,都没有说明。『别传』(续一四六‧四八四)才这样说:
「能大师归南,略(疑「路」之讹)到曹溪,犹被人寻逐,便于广州四会,怀集两县界避难。经于五年,在猎师中」。
此后,『坛经』惠昕本,『祖堂集』等,大抵采用『别传』所说,然详情也不大明白。弘忍付法时曾说:「自古传法,气如悬丝;若住此间,有人害汝」。禅者传法有争,弘法还有难,这并不是夸张虚构的。付法(传衣表示传法,争衣实际是争法),如是「当理与法」,得法的人多,当然皆大欢喜,不会引起严重的纷争。但一代一人的付嘱制(或继承一个寺院),在名位心未尽的,就不免引起纷争。付法而有争执,早在神秀门下传说开来,如『传法宝纪』说: [P213] 「门人知(四祖)将化毕,遂谈究锋起,争希法嗣。及问将传付,信喟然久之曰:弘忍差可耳」。
大家争论而希望继承祖位,正是一代一人的继承。道信虽说「弘忍差可耳」,而部分弟子,未必完全同意。道宣『续僧传』「道信传」说:「生来付嘱不少」(大正五0‧六0六中),就是分头并弘者的传说。道信在破头山建寺,经常五百余众。而弘忍却在东面的凭墓山,另建寺院,这可能是原住僧众,部分不接受领导,而不得不独自创建吧!以慧能的年龄及身分──二十四岁的在家行者,如公开付法,想不争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禅师而弘法有难,如『高僧传』卷二「佛陀跋陀罗传」,被长安的僧众所驱摈而到庐山(大正五0‧三三五上)。卷一七「玄高传」:觉贤的弟子玄高,在麦积山率众修禅。有人「向河南王世子曼,谗构玄高,云蓄聚徒众,将为国灾。……乃摈高往河北」(大正五0‧三九七中)。『续僧传』所说的更多,如卷一六「僧可(慧可)传」:「天平之初(五三四──)……时有道恒禅师,先有定学,王宗邺下,徒侣千计。……恒遂深恨谤恼于可,货赇俗府,非理屠害,初无一恨。几其至死,恒众庆快」(大正五0‧五五二上)。卷一七「慧思传」:「众杂精粗,是非由起。怨!6蓂鸩毒,毒所不伤;异道兴谋,谋不为害。……以齐武平之初(五七0──),背此嵩阳,领徒南游」(大正五0‧五六三上)。卷四的那提三藏,为嫉忌者三次毒害(大正五0‧四五九上),道宣为之慨叹不已。 [P214] 菩提达摩传禅,也「多生讥谤」;或说为人毒害〔(『传法宝记』)〕。弘法,特别是弘阐禅法,超越时流,是最容易受讥谤,受诬控,受毒害,受驱摈的。慧能以前诸祖,及慧能门下的神会,所遇的法难都很重。这可见一种独到的法门的弘开,是太不容易了。慧能受法而有有争、有难的传说,应有事实的成分。
出家与受戒
慧能过了五年遁迹于劳苦的生活,终于因缘成熟而出家了。『瘗发塔记』及『略序』说:那年的正月初八日,慧能到了广州的法性寺。法性寺,就是宋代以来的制旨寺,近代的光孝寺。印宗正在讲涅槃经,慧能在座下参听。「因论风幡语,而与宗法师说无上道」。印宗非常欣奇,问起来,才知东山大法流传岭南的,就是这一位。于是非常的庆幸,在正月十五日,普集四众,由印宗亲为慧能落发。二月初八日,以西京的智光律师为授戒师,取边地五师受具的律制,为慧能授具足戒。这一年,『略序』等说是仪凤元年丙子。这是符合弘忍入灭,慧能出家开法的先后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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