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此皆华不可以喻妙法。惟此莲花,花果俱多,可譬因含万法、果圆万行。 ” (注 18) 太虚大师另有“内三喻”,“本门三喻”仔细解释整部法华的莲花妙喻,可见此经直接取喻莲花以象妙法之一本众,齐己对莲花的欣爱,也与此经法喻有很大的关系。
三、《白莲集》中的诗禅世界
齐己钟情于诗又归心于禅,但诗染世情,禅求寂心,二者不免相妨,能否相成?此在《白莲集》中也有极多矛盾与统一的现象。在诗情方面,齐己时露亲族与家国之思,也多僧俗友人之思,在禅寂方面,齐己也曾示道参禅,不少静坐冥思之作,能提供禅者悦心的悟境。其一生融合诗禅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意义值得突显出来:
(一 ) 标举诗僧,多论诗禅
齐己《白莲集》十卷中大量诗作都集中在体现诗禅的意义,可以说是一位相当自觉的诗人与禅者。他的自觉从诸诗可知,〈留题仰山大师塔院〉云:
曾约诸徒弟,香灯尽此生。(卷一)
〈寄勉二三子〉云:
不见二三子,悠然吴楚间,尽应生白发,几个在青山。
□□□□□,□□莫放闲,君闻国风否,千载咏关关。
(卷一)
二诗中一以禅为终生之约,一以诗经勉弟子不能放闲,任白发丛生,而不知此中青山。齐己全集充满着诗禅二者的反省,病时则思“无生”,〈病起二首〉说:“无生即不可,有死必相随,除却归真觉,何繇拟免之。”(卷一)富贵闲适则恋山林,〈渚公自勉二首〉云:“必谢金台去,还携铁锡将。”(卷三)他这种自觉,使他以“吟僧”“诗僧”的形象出现在僧俗之间,并时时以“吟僧”“诗僧”自我形容,也以之自勉勉人。〈勉诗僧〉云:
莫把毛生刺,低回谒李膺,须防知佛者,解笑爱名僧。
道性宜如水,诗情合似冰,还同莲社客,联唱香灯。
(卷三)
这首诗中,齐己自觉到诗僧应合冰水般的道性与诗情,不能以诗干俗爱名。〈逢诗僧〉云:
禅玄无可并,诗妙有何评,五七字中苦,百千年后清。
难求方至理,不朽始为名,珍重重相见,忘机话此情。
(卷五)
同为“诗僧”,齐己在偶然相逢中,不忘与之谈禅论诗,言下显出齐己对二者玄妙难方的至理,有着深深的钟情,因此逢诗僧话诗禅,也就更能忘机。除了标举“诗僧”外,齐己有时也称之为“吟僧”,在他心中同指诗僧之义。〈寻阳道中作〉云:“欲向南朝去,诗僧有惠休”(卷三),在寻阳往南的途中,透过历史文化的思维,缅想到南朝诗僧惠休;〈送人游武陵湘中〉云:“风烟无战士,宾榻有吟僧”(卷五),在送别时以“吟僧”自喻;〈孙支使来借诗集因有谢〉云:“冥搜从少小,随今得淳元,闻说吟僧口,多传过蜀门。”(卷六)齐己拒绝孙支使来借诗集,也是以“吟僧”自居,这当中我们不仅看到齐己努力于诗有成,诗集已纂,诗名已传,也同样可以看出齐己不愿以诗干名的本衷。〈勉吟僧〉云:
千途万辙乱真源,白昼劳形夜断魂。
忍着袈裟把名纸,学他低折五侯门。(卷十)
这首诗最能显出他执着诗禅,走过千途万辙,终能不负袈裟而有诗名的心路历程,但时俗爱名干利,即使诗僧也难自持(注 19),因此“忍着”二字看得出他这一路的堪忍, “低折”二字看得出他拔俗的超越,齐己的诗僧形象完全透彻出一股僧而任俗的承担力量。诗僧的标举起于中唐(见本文第一节及注 9 ),并非齐己的特识, 只是齐己在诗僧的清雅形象上亲身履践,以禅境诗艺的躬行成就来辟俗,破除一般人对诗僧联系着名闻利养的迷惑,这样的标举、勉励、也就益加显出承担之重、意义之深。在《白莲集》中,齐己无时不与僧俗论诗、论禅,如〈戒小师〉云:
不肯吟诗不听经,禅宗异岳懒游行,
他年白首当人间,将底言谈对后生。(卷十)
这是一首训诫小师父的作品,勉小师们要吟诗要听经,要行禅宗异岳,才能示教后生。这是齐己一生学禅、吟诗、漫游的写照。他寄诗重问知己,怀念上人,每每都兼论诗禅。〈怀体休上人〉云:“何人分药饵,诗逢谁子论。”(卷九)〈江居寄关中知己〉云:“雪月未忘招远客,云山终待去安禅。”〈寄武陵贯微上人二首〉云:“诗里几添新菡萏,衲痕应换旧烂斑。”“风骚妙欲凌春草,纵迹闲思岳莲。”(卷九)〈荆渚逢禅友〉云:“闲吟莫忘传心祖,曾立阶前雪到腰。”(卷九)〈答禅者〉云:“闲吟莫学汤从事,却抛袈裟负本师。”(卷九)〈答文胜大师清柱书〉云:“应嫌六祖传空衲,只向曹溪求息机。”(卷九)凡此,齐己与僧俗禅友诗友论诗禅之作,在集中凡十之八九,不胜枚举,而以禅思闲吟来传心事祖的用意,不能有负本师的初衷也于此可见。
(二 ) 调和诗魔与竺卿,在诗禅矛盾中寻求统一
齐己基于“诗僧”的醒觉,不断兼论诗禅来寻求超越,然而诗禅二事究竟相背或相合,也系于当事人自己内在境遇的高下,见山是山与见山不是山,在名相上终是分殊,在至理上却是合辙,齐己以一僧人而嗜诗,在诗禅的离合心路上,有一番耐人寻思的况味。在齐己未达成诗禅妙合之前,有许多诗禅相妨的矛盾流现在其诗作中,〈尝茶〉云:
味击诗魔乱,香搜睡思轻。(卷一)
〈自勉〉云:
试算平生事,中年欠五年,知非未落后。
读易尚加前,分受诗魔役,宁容俗态牵。
闲吟见秋水,数只钓鱼船。(卷一)
〈喜干画上人远相访〉云:
彼此垂七十,相逢意若何。圣明殊未至,离乱更应多。
澹泊门难到,从容日易过,余生消息外,只合听诗魔。
(卷二)
他经常以“诗魔”来戏称诗思,特别在干扰禅思,不得清静澹泊之时,就特别显出“分受诗魔役”的自我提醒。禅的个中消息才是齐己最终的目标。诗在此时显然是余事,当禅者不得其门,不能花开花落,来去自如时,身不由己的受诗魔牵役的感叹也就油然而生。但齐己仍不肯认同诗是余事而已,他一面怨诗魔,一面又肯定诗可助禅,因此〈爱吟〉诗云:
正堪凝思掩禅扃,又被诗魔恼竺卿。
偶凭窗扉从落照,不眠风雪到残更。
皎然未必迷前习,支遁宁非悟后生。
传写会逢精鉴者,世应知是咏闲情。(卷七)
齐己以皎然、支遁的前辙来自我反省,认为诗若逢精鉴者,定知诗也能离尘染,入闲情,齐己希望自己能思入精微以咏闲情。〈寄郑谷郎中〉云:“还应笑我降心外,惹得诗魔助佛魔”(卷八)也是存着诗可助佛的觑想。
齐己始终不放弃诗禅合辙的可能,因此他时时以二者为思,不论闲居静坐或与人往来时,都以诗禅为事。〈夏日草堂〉云:
静是真消息,吟非俗肺肠。(卷一)
〈夜坐〉云:
月华澄有象,诗思在无形。(卷一)
〈山中答人〉云:
谩道诗名出,何曾着苦吟,忽来还有意,已过即无心。
(卷一)
他一直在揣摩诗禅二者离俗、无形、无心的这种妙合关系。他与僧俗往来时,也时时讨论到这个问题,〈酬微上人〉云:“古律皆深妙,新吟复造微,搜难穷月窟,琢苦近天机。”(卷一)和微上人讨论搜寻入微,吟新琢苦等问题。〈秋兴寄胤公〉云:“题诗问竺卿”(卷一),〈酬元员外见寄〉云:“时闻得新意,多是此忘缘”(卷一),二诗与胤公、元员外论诗之新意。在〈寄秀大师〉诗中,齐己提出诗应与禅等事,他说:
皎然灵一时,还有属于诗,世岂无英主,天何惜大师。
道终归正始,心莫问多岐,览卷堪惊立,贞风喜未衰。
(卷一)
齐己推崇文秀诗有贞风,能融合道心,且能道归正始,不屈于诗,这正是齐己自己所努力的理想。他还以诗禅与吟僧互勉〈寄怀江西僧达禅翁〉云:“何妨继余习,前世是诗家”(卷二);他曾和可准论过诗,〈送普明大师可准〉云:“莲岳三征者,论诗旧与君。”(卷二),也曾和岳阳李主簿谈诗情:“倚槛应穷底,凝情合到源”(卷二〈酬岳阳李主簿〉)等等,最后他终于发现“诗从静境生”,禅入空寂无缘之境可寄于诗,诗禅妙合滋味在于此。〈溪斋〉二首之二云:
道妙言何强,诗玄论甚难。(卷二)
〈竹里作六韵〉云:
我来深处坐,剩觉有吟思。(卷二)
〈静坐〉云:
坐卧与行住,入禅还出吟。(卷三)
〈荆门寄怀章供奉兼呈幕中知己〉云:
神凝无恶梦,诗澹老真风。(卷三)
〈寄郑谷郎中〉云:
诗心何以传,所证自同禅。(卷三)
〈勉诗僧〉云:
道性宜如水,诗情合似冰。(卷三)
〈酬王秀才〉云:
相于分倍亲,静论到吟真。(卷三)
〈谢虚中寄新诗〉云:
趣极同无迹,精深合自然。(卷三)
〈赠孙生〉云:
道出千途外,功争一字新。(卷四)
〈五言诗〉云:
毕竟将何状,根源在正思。
达人皆一贯,迷者自多岐。(卷四)
〈寄酬高辈推官〉云:
道自闲机长,诗从静境生。
〈渚公莫问诗一十五首〉之一云:
静入无声乐,狂抛正律诗,
自为仍自爱,敢净里寻思。(卷五)
之十三云:
句早逢名匠,禅曾见祖师,
冥搜与真性,清外认扬眉。(卷五)
《白莲集》十卷中,如此类合论诗禅的句子多得不胜枚举,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齐己以“言”“妙”“深”“入”“凝”“澹”“水”“冰”“真”“精”“极”“自然”“清”“新”等等来形容诗禅合辙的深味,齐己从冥思、静坐、凝神、证心的道途中趣极无迹,了然此根元之正思正是诗禅一贯处,从中完成诗禅的统一,成为自己生活实践的内容。他在〈喻吟〉中云:
日用是何专,吟疲即坐禅,此生还可喜,余事不相便。
头白无邪里,魂清有象先,江花与芳草,莫染我情田。
(卷六)
齐己在情田无邪的世界里,吟诗为乐,充分享有诗禅合辙的乐趣。〈自题〉云:“禅外求诗妙”(卷六),〈送王秀才往松滋夏课〉云:“静理余无事,歌眠尽落花。”(卷六),〈谢西川可准上人远寄诗集〉云…
《晚唐诗僧齐己的诗禅世界(萧丽华)》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