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智慧与灵修——大渡网专访
《大渡网》作家雪漠访谈记录
2009年8月28日星期五上午十点大手印行者及作家雪漠做客大渡网,畅谈自己鲜为人知的宗教修炼过程及对大手印文化的阐述。访谈中,雪漠老师讲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写作、禅修、文学创作及知识构成等,谈到了当今社会对佛教文化存在的一些误解,结合自己的修行体验讲解了当前流行的“瑜伽热”、“灵修热”等等话题,展现了作家雪漠对人生,对世界独有的生命体悟和终极关怀。
主持人:杨隽嘉
嘉宾: 雪漠
(访谈实录如下)
主持人:大家好!欢迎收看大渡访谈。今天很荣幸请到了西部作家雪漠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雪漠老师著有“大漠三部曲”系列:《大漠祭》、《猎原》、《白虎关》,多次获得全国性文学奖项,并投资创建了公益性网站雪漠文化网,致力于发扬甘肃文学培养文学新人,接下来让我们走进雪漠老师的内心世界。
雪漠:大家好!很高兴能在大渡网和大家一起见面。
主持人:您出身于西部。我们知道西部与东部的经济差异很大,物质比较贫乏。在媒体报道您儿时的生活也是很艰苦的。您能否讲述一下那时您真正内心生活吗?
雪漠:实际上所谓的艰苦也罢,苦难也罢,那都是后来人说的,后来人认为我很苦,但是实际上自己并没有感到怎么的苦,相反我感到的是一种很幸福的时光。因为一个孩子在小时候,当他看不到另外一种生活的时候,他没有苦难的概念。所谓的苦难也罢,世人眼中的苦难,是欲望得不到满足之后的失落,或者别的一种东西。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苦难这一个概念,只有一种快乐,而且是一种大快乐。比如,他得到一个很小的玩具,比如我骑在马上的时候,骑着马奔驰的时候是非常快乐的;比如,当我捕捉到蝴蝶的时候也非常快乐;比如土豆烧熟之后我吃的时候也是快乐。所以,童年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什么苦难,也没有他们说的什么艰难呀,艰辛呀。童年是一种非常快乐、非常赋有诗意的一种回忆。
主持人:也就是说精神上的充实也是一种幸福。
雪漠:对。佛教里专门谈到一些东西,谈到所谓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就接近于佛教中的平常心。只不过那种赤子之心被污染了之后,人们就有了分别心。分别心是带来痛苦的一个主要原因。孩子没有这些东西,孩子就是非常浪漫的,消除了所有二元对立,就是平常心。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像面对母亲一样。他始终是灿烂地微笑,那是一种直观的智慧。所以,说他谈不到精神呀,物质呀,也谈不到充实呀,不充实呀。因为他没有这个概念,这些概念正是后来的一些人类弄的一些理性的东西。有一些充满欲望的人,他写了很多东西,他写了很多欲望的著作,用这些欲望的著作让更多人更有欲望。一产生欲望的时候,就会有空虚、失落、痛苦、苦难等这些概念。孩子是没有这些的,也不存在精神也罢,充实也罢。孩子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是非常淳朴的,是没有任何污染的童心。
主持人:您又是如何在这种情境下,筑起了文学之梦呢?
雪漠: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是,我一直知道这辈子该做什么。因为我在一部书里专门谈到一些东西。什么东西呢?就是我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死亡。乡下人的死和城市的死不太一样,乡下人的死是人生中非常大的一个事件。它会举行一种很大的仪式,我们叫发丧,有很多花圈,有很多非常隆重的仪式,全村人都在欢送他。那种仪式被当做人一生中非常大的一个庆典。人活一辈子就那样走了,象结婚一样,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所以说,在西部,人死了之后被称为白的喜事。结婚是红的喜事,红色的红,发丧是白的喜事。因为在我们西部文化中,认为人这辈子仅仅是走过了一段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要经历无数的桥,这就是佛教里所谓的轮回。其实轮回也罢,什么也罢,仅仅是一种理念性的东西,西部人认为人这辈子死后还有另外一种生命状态存在。
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到死,我就发现好多东西不属于他,包括一些房子、老婆。一些人死了老婆还要改嫁,孩子也随着改嫁者走了。好多人留不下什么东西。很小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死亡的东西,想一些意义,既然死亡不可避免的时候,那么我们如何在生命的过程当中留下死亡带不走的东西、死亡毁不了的东西。后来,我就发现,只有文字,只有著书立说,也就是所谓的三不朽中的立功、立德、立言,才可能实现相对的不朽。我不能立功,我可以立德和立言,于是我就想写作。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当作家,这是梦想,这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收集素材,有意识地进行一些文学训练,就是这样的。孩子时候的梦想就是上帝给你的使命。每个孩子都有梦想,就是每个孩子都有上帝给他的使命,但是好多成年人后来就被世俗的东西把梦想给掩盖了、冲淡了,他没有坚守。只要把孩子的梦想坚持下去的时候,实现这个梦想--用整个的生命去实现这个梦想的时候,他肯定是大家。这是很少有例外的。
主持人:文学是“人学”,真正的宗教也是“人学”。 一个作家最基本的素养应该是什么呢?
雪漠:最基本的素养就是人格修养。我和别的作家不太一样。在我整个的生命时空中间主要的是人格修养,我们称之为修行,佛教里面称之为“修行”。修行就是一种人格修养,修行的“行”就是行为的“行”。人格是通过这个行为体现出来的。当你的行为达到非常高的一种境界的时候,就可以体现你人格的某种境界。
和别人不一样的是,我很小的时候就信仰佛教,而且严格地进行了修炼。我的修炼和别人不一样,是非常严格的。比如,我非常专业地进行了八年的小乘禅定修炼,然后修了密乘的光明大手印十二年以上。我是说这种修炼不是应付自己的那种修炼,而是闭关的修炼,就是坐禅,一天四座,一座2-3个小时。在坐禅中间,觉得有一段时间就写点东西,让心中的东西让它流出来,流成文字,于是就出现了《大漠祭》、出现了《猎原》,出现了《白虎关》,以及《大手印实修心髓》等。而写作《大漠祭》、《猎原》、《白虎关》是我修炼的另外一种方式。写作是另外一种修炼,而坐禅呢,那个禅修呢,是我的正业。那么,辅助性的修炼就是我的写作,甚至读书,甚至生活中的好多东西。当修到一定的时候,当佛教里的修炼突破一个界限,就是说能够控制心灵的时候,能够明白什么是“真心”,能够“明心见性”的时候,我们称之为“开悟”。开悟之后的一段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它需要一段与世隔绝的封闭,封闭的时候就要拒绝很多干扰。拒绝很多干扰之后,让你的心灵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和自主。实现这个目的之后,在禅宗里面叫破了二关。初关叫明心见性,二关就是明心见性之后,把光明的东西打成一片,保持这种光明的空性,融入到这种光明的空性,世俗不能再干扰你的空性之后,再进入红尘。在红尘当中,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看你证得的东西在红尘中会不会因为红尘中出现的诸多现象、诸多的诱惑发生改变?如果红尘中的诸多诱惑不能改变你的心灵,那巨大的快乐巨大的幸福不能改变你的心灵,那巨大的灾难诸多的违缘也不能改变你的心灵的时候,人格修炼才真正的完成。在佛教里面这叫证果。 所谓的证果最终还是体现在人格上,所以一个作家也罢,一个佛教徒也罢,所有修炼的目的就是人格,因此太虚法师他有句话:“仰上在佛陀,体现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我们信仰佛陀,向往的是佛陀的那种精神,但是修炼的时候,就体现在人格上。没有人格,就没有修炼。现在世界上有许多滑稽的东西,就是把人格和修行分开了。所以,有些修行的人,说起教理和理论来头头是道,但现实生活中做人做得非常差。那不叫修行。修行主要就是修炼行为、修炼人格,他和作家的修炼是一样的。它是不可分离的,如果把它隔离开来,在人格修炼之外再去追求一个东西的时候,这是错误的。这不叫修行,这叫欺骗自己,或者叫欺世盗名。他为了欺骗自己,装出一种修炼的样子,而人格却非常之差,这不叫修行,没有这样修行的。
主持人:那么我们可以大而化之,整个人类最基本的素养也应该是人格的修养。
雪漠:对。人是动物,人性包括两类:一种是兽性,一种是神性。当兽性和神性合二为一就是人性。当人类没有梦想、失去神性的时候,他就是动物,不叫人。好多人仅仅是个动物。所谓的六道轮回也罢,什么也罢,不一定是除了人这个本体之外再去寻找一个六道轮回,不一定这样,而是人类本身就是六道轮回。好多人失去人性的东西,失去向上的东西,他本身就是兽,他就是畜生道;贪婪、仇恨、愚昧充满他心灵的时候,他就是地狱道、饿鬼道。当仇恨左右他的心灵的时候、自相残杀的时候,他就是阿修罗道。当他消除了愚昧、仇恨、贪婪、嫉妒等等东西,进入一种神性高度的时候,他就进入天道,他就是天人。所以人类修炼的所有目的就是消除那些动物性、那种欲望的东西,让自己达到一种神性的高度。这就是修炼的所有目的。
事实上,人类所有善的文化都是一种修炼,包括哲学等,甚至包括我们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这都是修炼的东西。所以“修炼”这个词,不仅仅是佛教独有的东西,而是整个的人类所有的文化、文明中共有的东西。只要它想达到一种“善”的层次,那么它就是修炼。
人类文明当中最伟大的地方就是善的东西、向上的东西。当你消除了恶、慢慢接近善的时候,就是修炼。甚至它与宗教的仪轨没有什么关系。宗教的仪轨,就是通过一种特定的语言形式,通过一种语言的方式,让这个人的心灵借助善的东西把他熏染,让恶的东西一天天变少。就如一块地里,种满了麦子之后,杂草就会越来越少。佛教的修炼,道教的修炼,基督教的修炼,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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