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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惠忠国师的“无情说法”(陈坚)

  论惠忠国师的“无情说法”

  编辑:陈坚

  来源:闽南佛学

  内容提要:“无情说法”是南阳惠忠国师提出来的一个著名的禅宗命题,其字面含义是草木瓦石等无情物也能说法,但实质上它是表征了禅宗开悟后所达到的一种境界,在这种境界中,开悟者与无情物之间形成了“物我冥同”的一体化。本文详细地寻绎了“无情说法”这一命题的来龙去脉、内容涵义及其佛法价值。

  关 键 词:惠忠国师 无情说法 无情有性 无情成佛

  作者简介:陈坚,山东大学哲学博士,现为哲学系副教授。

  “无情说法”是南阳惠忠国师提出来的一个禅宗命题,其意思是草木瓦石等无情之物也能说法。乍一看,这个命题也像禅宗的其他许多命题(如“不立文字”)一样,表面上给人以一种悖逆感,令人费解:无情之物,无心无嘴,它们何以能说法呢?然而,令人费解的事往往也是令人感兴趣的事。若以世俗的道理言,“无情说法”确实是悖逆不通的;但是,“无情说法”,作为一个禅宗命题,自有其得以成立的佛理依据,自有其在佛教上的意义。本文将对惠忠国师的“无情说法”以及与之有关的方方面面作一论述,以求教于方家。

  一

  “无情说法”是惠忠国师在与一位“南方禅客”的问答辩论中提出来的,其具体语境如下:

  有南方禅客问:“如何是古佛心?”

  (惠忠国)师曰:“墙壁瓦砾无情之物并是古佛心。”

  禅客曰:“与经太相违故,《涅槃经》曰:“离墙壁瓦砾无情之物,故名佛性。”今云一切无情皆是佛心,未审心与性为别不别?”

  师曰:“迷人即别,悟人即不别。”

  禅客曰:“又与经相违故,经曰:“善男子!心非佛性,佛性是常,心是无常。”今曰不别,未审此义如何?”

  师曰:“汝依语而不依义。譬如寒月,结水为冰;及至暖时,释冰为水。众生迷时,结性成心;众生悟时,释心成性。汝若定执无情无佛性者,经不应言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故《华严经》曰:“三界所有法,一切唯心造。”今且问汝,无情之物为在三界内,为在三界外?为复是心?为复不是心?若非心者,经不应言三界唯心;若是心者,不应言无情无佛性。汝自违经,吾不违也。”

  禅客曰:“无情既有心,还解说法也无?”

  师曰:“他炽然说、恒说、常说,无有间歇。”

  禅客曰:“某甲为什么不闻?”

  师曰:“汝自不闻,不可妨他有闻者。”

  进曰:“谁人得闻?”

  师曰:“诸圣得闻。”

  禅客曰:“与摩即众生应无分也?”

  师曰:“我为众生说,不可为他诸圣说。”

  禅客曰:“某甲愚昧聋瞽,不闻无情说法,和尚是为人天师,说般若波罗蜜多,得闻无情说法不?”

  师曰:“我亦不闻。”

  进曰:“和尚为什么不闻?”

  师曰:“赖我不闻无情说法,我若闻无情说法,我则同于诸圣,汝若为得见我及闻我说法乎?”

  禅客曰:“一切众生毕竟还得闻无情说法不?”

  师曰:“众生若闻,即非众生。”

  禅客曰:“无情说法还有典据也无?”

  师曰:“言不开典,非君子之谈。汝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皆是念佛念法念僧。”鸟是有情,水及树岂是有情乎?《华严经》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众生是有情,刹岂是有情乎。”[1]

  在这个颇有曲径通幽味道的问答辩论中,作为答方的惠忠国师提出了“无情说法”这个命题,并且认为,“无情”不但“说法”,而且还是“炽然说、恒说、常说,无有间歇。”[2]同时,他还集中解答了如下两个问题:(一)“无情说法”的佛法依据是什么?(二)一般的人为什么听不见“无情说法”?

  对于问题(一),惠忠国师从两个方面作答:1、根据佛教“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原理,三界中的“无情”――“无情”自是属于“三界”――显然也是有心有性的(惠忠国师认为,心和性的关系犹如冰和水的关系),此即“无情有佛心”和“无情有(佛)性”。“无情”既然有心有性,那它就能说法。在惠忠国师看来,“无情说法”是“无情有心”和“无情有性”的题中应有之义,是从后两者推出来的必然结论,这为“无情说法”提供了佛理依据。2、佛教经典中就有“无情说法”的实例,如《弥陀经》中说“水鸟树林皆是念佛念法念僧”,其中的“水”和“树林”就是“无情”;又比如《华严经》中说:“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其中的“刹”也是“无情”[3],这为“无情说法”提供了佛典依据。既有佛理依据,又有佛典依据,“无情说法”在佛法上当然也就能成立了。

  对于问题(二),惠忠国师说,“无情说法”,只有“诸圣得闻”,只有那些入佛境界成了圣的人才能听闻得到“无情说法”,而其他一切众生,包括他自己都无由得闻,因为“众生若闻,即非众生”,闻到“无情说法”的人便已不再是众生而是圣了,基于此,惠忠国师说,他自己若闻,那他也就“同于诸圣”,别人遂无由得见及闻他说法了[4]。当然,这是惠忠国师的玩笑和自廉之辞,因为,他能提出“无情说法”这个命题,就说明他实际上已听闻到了“无情说法”,否则他是不会意识到并提出这个命题的。

  在另一个地方,惠忠国师在答南阳张濆问时亦对“无情说法”作了解释,请看下面的问答:

  南阳张濆问:“某甲闻有无情说法,未谛其事,乞师指示。”

  师曰:“无情说法,汝若闻时,方闻无情说法;缘他无情,始得闻我说法,汝但问取无情说法去。”[5]

  这里,惠忠国师实际上是对“无情说法,诸圣得闻”作了补充说明,他的意思是,“无情说法”,你若听到了,那“无情”就在说法;你若没听到,那“无情”也就没在说法;换句话说就是,你若成了圣,那对你来说,“无情”也在说法;你若没有成圣,那对你来说,“无情”也就没在说法,你和“无情”实际上是一体的,因为“无情”是你的心识所变现的,你的状态就决定了“无情”的状态,“无情”是随着你而转的,这就是所谓的“心转万法转”。因此,一般的众生,由于没有成圣,故而亦无缘得闻“无情说法”,他们只能听我惠忠说法,并从我惠忠的说法中了解“无情说法”一事。不过,惠忠国师又说,对于“无情说法”,“见即见,若不见,纵说得出,亦不得见”[6],也就是说,能知道并讲说“无情说法”是一回事,能听闻到“无情说法”则是另一回事;前者是一种知识,而后者则是一种境界,一种佛的境界,一种圣的境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惠忠国师认为,他只能讲说“无情说法”并将此事讲给他人听,但却不能听闻到“无情说法”。当然,正如我在前文所说,这是惠忠国师的自廉之辞。

  二

  惠忠国师的“无情说法”一出,便在禅界丛林迅速传扬开来,成为弟子学人参访研究的一个有名“话头”,如《祖堂集》中载曰:

  洞山到沩山,……他日沩山密离宴室,独步林泉,洞山乃疾追,蹑迹其后,至于佛地之西,有作务之所,洞山遂进前礼拜而言曰:“某甲窃闻国师有无情说法之示,曾闻其语,常究其微,每欲励心,愿尽于此。”

  沩山沂然顾曰:“子于何获此语耶?”

  洞山具述始终而举,举了,沩山乃曰:“此间亦有小许,但缘罕遇其人,非我所吝也。”

  洞山云:“便请。”

  沩山云:“父母缘生口,终不敢道。”

  洞山不礼拜,便问:“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不?”

  沩山云:“此去澧陵县侧,石室相邻,有云岩道人,若能拨草瞻风,必为子之所重也。”

  洞山便问:“无情说法,什么人得闻?”

  (云岩)师曰:“无情说法,无情得闻”。

  进曰:“和尚还闻得不?”

  师云:“我若闻,汝则不得见我。”

  进曰:“与摩则某甲不得闻和尚说法也。”

  师曰:“吾说法尚不自闻,岂况于无情说法乎?”

  因此洞山息疑情,乃作偈曰:

  可笑奇,可笑奇!无情解说不思议。

  若将耳听声不现,眼处闻声方得知。[7]

  这个关于洞山良价禅师之参学事迹的记载还有另一个与之稍有出入的版本,见于《正法眼藏》,具体如下:

  洞山到沩山,问曰:“顷闻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良价未究其微。”山曰:“我遮里亦有,只是难得其人。”曰:“便请和尚道。”山曰:“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曰:“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否?”山曰:“此去石室相连有云岩道人,若能拨草瞻风,必为子之所重。”既到云岩,问无情说法,甚么人得闻,岩云:“无情得闻。”曰:“和尚还闻否?”岩云:“我若闻,子则不闻吾说法也。”曰:“某甲为甚么不闻?”岩竖起拂子云:“还闻么?”曰:“不闻。”岩云:“我说法,汝尚不闻,岂况无情说法?”曰:“无情说法,该何教典?”岩云:“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悉皆念佛念法;无情草木,互奏笙歌。”洞山于此有省,乃述颂云:“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8]

  这两段记载在字句上稍有出入,但其基本精神却是一致的。从这两段记载中,我们可以对惠忠国师所提出的“无情说法”思想有如下进一步的了解:

  (一)当时,至少象沩山、云岩、洞山等那样的禅宗大师都对“无情说法”深有感悟,并引为禅道至理。洞山甚至还于此“息疑情”,于此“有省”,因此而悟。

  (二)洞山想请沩山讲讲“无情说法”的道理,沩山不予解答,其理由是“父母缘生口,终不敢道”或“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这是为什么呢?也许沩山是这样认为的:“无情说法”,并不是象我们人一样,是用“父母所生”之“口”来说的,而是用“无情”本身的整个本体来无声地显示的,所以我沩山也不能用“口”来给你洞山解答“无情说法”的道理,以求得与“无情”的一致,以求得真正地体现“无情说法”,也就是说,此时的沩山也是一种“无情”――为了契合“无情说法”的佛理而自认为是一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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