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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届:高高山顶立 深深海底行(王雷泉)▪P3

  ..续本文上一页风日下”的哀叹下不断退化。”物质文明和精神文化的内在的张力就表现为这么一个冲突,这种冲突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表现得更为明显。因为二十世纪是一个动荡的时代,我们中国是在内忧外患中度过的,那么“生长在东西新旧文化交互的排荡撞击中的中国人,思想常陷于进退失据的矛盾混乱之中。无论是不满现实的青年,还是叹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老前辈,究其实都跳不出循环式的历史悲剧:历史时代的途程在不断地向前推进,而人类在时代的轮转中,却永远不满现状。”

  前几天我与一些同学也讲到,我们在享受现代文明成果的同时,又老是对带给我们进步的现代科技,以及在科技之上的制度表示种种不满,那么我们怎么看待这个矛盾的现象?南先生说,两千多年前的圣贤都有“因人论世”与“因世论人”两种角度。什么是因人论世呢

   人力是能改变时事的,所以孔子把遭逢历史巨变的过错,责之于当时身在其位、力足以谋国的“贤者”。我们知道孔夫子一辈子生活在国家分裂、社会动荡、人民痛苦的时代,他有满腔的理想,因而周游列国,游说诸侯,但他的理想实现不了,最后愤而著《春秋》,把他的一腔政治抱负保留在此书中,让后人去评说,让后人去吸取经验教训。中国的知识分子大概有两层理想,南先生对此谈得比较透,他是看破以后用一种调侃的口吻把它讲出来的。他说,中国的士大失虽然有着惊天动地的抱负,但是儒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当皇帝,他们最高的理想是师道,而师道在具体的现实中实际上是臣道而已,而且臣道搞得不好的话就是奴道。我们看《二十四史》,能够成大器的皇帝很多都是草莽英雄,刘邦原先不识字,朱元璋就更不用谈了。但他们做了皇帝以后就有一批儒生归附他们、帮助他们,于是皇帝也就成为圣贤了,这就是臣道。做一个良臣就是儒生的最高理想。但是儒生要有孔夫子的气质,毕竟孔夫子对历史的不满、对现状的不满保留在历史上,他死后成为庶王,也就是不在位的皇帝。所以,知识分子做不了人王做个庶王而已,用你的笔来记载历史,因此永远是在放马后炮。这里,我觉得知识分子其实有三个层次——人王、庶王、法王。知识分子从人王到庶王,依然还要进一步向上去关照,要做法王。

  儒家的论世方式是“因人论世”,那么按照南先生的论点、佛家的论世方式是“因世论人”,就是说社会的动荡、各种各样人间的弊病,是我们众生的共业所感,要改造这个世界需要唤起所有的众生,大家一起来改变这个共业。这需要时间,所以佛教讲因缘时节。它把对现状的改变放到一个非常久远的历史长河中来加以解决,它看得更透更远。而儒家却很想在一生中把事情办成,孔夫子有一句话:“知其不可而为之”,明明知道不行还得去做。佛家则把这两种思想结合在一起,在佛教里,这两种思想其实是辩证统一起来的。佛家的“因世论人”,就是以超越世俗的解脱者高度,俯视在三世轮回业流之中的芸芸众生,由于定业难移,一切有赖于时节因缘的成熟,从人性的转化人手,逐渐逐渐来改变共业,所以人生问题的解决,被放到一个非常久远的历史长河里去了。儒家的“因人论世”,则在我们一期生命中,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历史责任感,纵然是知其不可,也要勉而行之。这两种观点,儒家的思想其实就是在行大乘菩萨道,但是它必须要在佛家思想的关照底下,所以佛教照样可以包容儒家的思想。

  南先生把我们知识分子的使命分成两种:不为英雄,必为圣贤。我们做不了英雄,但我们以英雄为榜样;我们成不了圣贤,但我们以圣贤作为我们的目标。他把英雄的事业称为“人爵”,圣贤的事业称为“天爵”,而在英雄和圣贤之中他更强调的是圣贤,因为真正能够改变世道人心的是圣贤。他说:“英雄能够征服天下,不能征服自己,圣贤不想去征服大下,而征服了自己。英雄是将自己的烦恼交给别人去挑起来,圣贤自己挑尽了天下人的烦恼。”

  从以上可以看出,南先生把对历史以及为人处世的两种观点,最后在佛家的关照下统一了起来。

  须向那边会了——从凡入圣

  “须向那边会了”是禅师的话,我把它作为题目,就是说要从凡入圣,学佛就是要从凡夫位上升到圣贤位,因为这个世间是不圆满的。所以要先兴起出离心,要出离修道。下面我简单地介绍一下南先生的求道的过程。

  南先生生活在我们中国内忧外患的时代,少年时期他也是志向非常远大的。据他自己讲,他小时候绝顶聪明,看书过目不忘。我去见他的时候,他问我们这些大学教授读过哪些书?他问全部《大藏经》读过没有?我说没有;又问《二十四史》通读了没有?我说没有;你把所有的诸子百家的著作都读过没有

   我说更免谈。他说:那你谈什么文化呢?你连这些书都没有读过。他接着说:这些书我都读过。仅仅因为这一点,我就觉得他了不起。年轻时,他也想做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所以二十岁刚出头,他就到四川西康、云南等地带兵屯垦戍边。公务之余,他就到处参学问道,参访善知识,要去寻访宇宙人生的真理。他跑了大半个中国,最后拜倒在四川大德袁焕仙门下。

  这里我要指出一点,二十世纪的中国佛教,很值得我们注意的一个现象是居士佛教系统。中国近代佛教的重点是在长江流域,就是说禅林上有昭觉、宝光,下有金山、高旻寺。在长江流域的上游和下游地区还有两个居士集团,下游的就是南京的金陵刻经处和支那内学院,上游的就是袁焕仙居士集团。

  以欧阳竟无为代表的支那内学院系统,主张回到纯粹的印度佛学之中去,从而对传统的佛学进行猛烈地批判,他对天台、华严是不以为然的,他说天台智者大师不过到五品位,还是个凡夫位。我研究的是天台宗,作为学者,天台宗就是我的安身立命之处,他把我安身立命之处的东西讲得一钱不值,这个我不管,我们还是有一点侠义精神,欧阳竟无毕竟是二十世纪一位难得的佛教思想家和佛教教育家。他的观点我们可以不同意,但他的努力和功绩我们应该承认,而且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对欧阳竟无是太不公正了,他有一系列的佛教教育的思想体系,应该值得我们去汲取。我们不能从头再来,建功立业不过是三十几岁,前人的经验教训值得我们去汲取。所以,出于这个考虑,我花了整整八年时间,才把欧阳竟无的文选整理出来,编成一本书,现已出版。我们要客观公正地先把他的思想原原本本地清理出来,至于大家怎么看,只有凭各人自己的知见去衡量了。

  长江上游的以袁焕仙、南怀瑾为代表的居士集团,与欧阳竟无截然不同,欧阳竟无强烈排斥中国佛学,要维持一个纯粹的根源性,而上游集团是三教包容的,所以有些人说这个系统太杂不纯,这也是值得引起我们注意的一个现象。南先生的书是我引进来的,现在出得到处都是,简直变成地摊文学了,这对南怀瑾先生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使我们有足够的资料来研究长江上游集团的思想。

  南先生1942年得遇袁焕仙先生,《影印<大乘要道密集>跋》详细地讲了他自己求道的心路历程,这段文字比较浓缩、扼要,有助于我们了解他的思想形成的过程。他说,“志学以后”,也就是他青少年时期,“耽嗜文经武纬之学”。他的武术很高明,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当场表演了一套武术,七十多岁的老人,筋骨非常柔软,而我的腿都盘不起来,他就骂我们:你们连腿子都搞不好,还谈什么佛学

  ! 当时就教我打坐,可惜我不成器,到现在为止,—打坐我就照顾腿子,谈不上照顾念头,所以我想,我还是老老实实为大家日后的修行做一个资料员吧。他接着说:“感怀世事,奔走四方,然每遇名山古刹,必求访其人,中心固未尝忘情于斯道也。”他到处去参学问道,见庙就进,见和尚就拜,但是“学习既多,其疑愈甚”,就像我们的营员,问题特别多,这很正常,没有疑问不成学问,小疑小悟,不疑不悟,大疑大悟。他“心知必有简捷之路,亲得证明,方可通其繁复,唯苦难得此捷径耳。迨抗战军兴,羁旅西蜀,遇吾师盐亭老人于青城之灵岩寺,蒙单提直指,绝言亡相之旨,初尝法乳,即桶底脱落,方知往来宇宙之间,固有此事而元无物者在也。于是弃捐世缘,深入峨眉。掩室穷经,安般证寂。”只有最后见到禅宗古德袁焕仙老先生,他才找到了归家处,于是他在袁焕仙门下闭关三年。这是他求道的一个基本过程。

  他初次见袁焕仙先生的时候,袁先生正在闭关,止语,所以他们当时是用笔来交谈的。交谈中有关法义上的问答,都收在《维摩精舍丛书》(袁焕仙著)中。这里面有几句话,我感到非常重要,我们从问答中可以看出来,南先生当时跟现在的青年人也差不多,整天缠住法师;你能不能教我一个最简单的法子,我学了以后当下顿悟成道

   大家看:

  “问:直捷下手工夫,义当何光

   迈向归家道路,车从何辔

  ”

  “先生曰:汝但外舍六尘,内舍六根,中舍六识,而不作舍不舍想,自然头头上明,物物上显。途中即家舍,家舍即途中也。捷莫捷于斯,先莫先于斯。三乘共载,一德同该,今古彻门,莫尚乎是。”

  “途中即家舍,家舍即途中”,是袁焕仙、南怀瑾集团的主要思想,据我理解,这是大乘佛法的核心思想。成佛的目标是家舍,前几天有营员谈到:到了柏林寺,我到家了。我们到了什么家呢

   到了成佛涅槃之家。途中就是修行的过程。那么修行的过程和成佛的目标是一致的,成佛的目标就体现在我们修行的过程之中,也就是“途中即家舍,家舍即途中”,成佛作祖的终极理想也就体现在大乘菩萨道修行的过程之中。南先生讲过,佛法是见地、修证、行愿三者的统一体,必须认准目标踏踏实实地去做,所以他更强调的是去做,在过程中去成就佛道,在生活中去体悟禅意。生活与禅也是一致的,禅是家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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