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這位闊人去入學。……”
從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老舍作爲文學巨匠的第一步,完全是在宗月大師的攙服下邁出的。沒有這決定性的最初扶植,也絕不會有老舍日後的發展。也就是說,宗月大師完全改變了老舍的一生。這樣看來,一個出家人的善心與品行,不可能不對老舍的身心世界帶來強烈的撞擊。他在自己的一生中,也一直把宗月大師當成學習和效仿的楷模,以至于老舍摯友蕭伯青在聽了“宗月大師”的事迹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老舍先生就是宗月大師。”在蕭伯青看來,宗月大師身上的慈悲情懷等佛家品格,與老舍本人助人爲樂的品性實乃一脈貫通。
老舍在《宗月大師》這篇散文中,飽含深情地禮贊道:“他是坐化的,火葬後,人們在他身上發現了許多舍利;沒有他,我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入學讀書。沒有他,我也許永遠想不起幫助別人有什麼樂趣與意義。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確相信他的居心與言行是與佛相近似的。我在精神上物質上都受到過他的好處,現在我的確願意他真的成了佛,並盼望他以佛心引領我向善,正像叁十五年前,他拉著我去私塾那樣!”
不用更多的語言,讀者朋友們一定感受得出,在老舍心中,佛陀其實並非如世間君主一樣高高在上,用威嚴而不可企及的目光蔑視著腳下的芸芸衆生。在老舍的生命之旅裏,佛就是如宗月大師一樣善良、覺悟的人。
而這樣的佛教修行人還很多很多,我們要做的只是摘下自己的有色眼鏡、抛開自己的貢高我慢,平靜而謙和地走近他們。如果我們要感受真誠、無私的人性風采,欲采撷光芒四射的智慧花朵,與這些被佛教浸潤的有修有證的人們來往,應不失爲一條通達目的地的令人賞心悅目的捷徑。不要把絢爛至極後的平淡當作平庸,也別把令人不辨東西的繁華市井誤認作人生的本來風景!去感受一下真正佛子們的天地吧。
叁、對佛法的歎爲觀止及佛法與自己文化、
社會理想的形成之間的關系
魯迅先生(1881-1936),原名周樹人,字豫才,他是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及最偉大的代表之一,代表作有小說《狂人日記》、《祝福》、《阿Q正傳》等,以及散文詩集《野草》。作爲一代文壇領袖的他曾再叁贊歎過:“釋迦牟尼真是偉大的聖哲。”究其原因,就在于令魯迅倍感困惑的有關社會人生的衆多難題,在釋迦牟尼佛那裏早就有了圓滿的答案。所謂佛,也即覺悟者的意思,佛法則是覺悟者所悟出的宇宙真谛及通達這一真谛所必經的階段、必須采用的方式。
其實不光是魯迅等文學巨匠,進入十九、二十、二十一世紀後,越來越多的東西方自然科學家、哲學家、道德倫理學家乃至普通民衆,都開始漸漸深入佛法這塊寶藏,並日漸對其博大而精深的思想體系發出由衷的贊歎。特別是對天體物理學家及微觀粒子學家而言,只要他們以種種因緣稍涉佛法,最終的結果便只能是被佛法感化。佛法對浩瀚宇宙的揭示、對無方微塵、無分刹那的描述,及至最終揭示出的萬法爲空,都是這些宏觀、微觀物理學家苦心孤詣、多年深研所可能觸及到的微少部分、皮毛,是他們日後繼續科研的唯一正確方向。
當把目光從浩淼星空、生命微粒、分子誇克等領域轉移到紛纭複雜的大千社會時,佛法高屋建瓴似的洞悉力,再次向世人展示了它穿破一切世俗癡暗的慧日之光,所有千纏萬結的社會網絡、千奇百怪的人生況味,都可以在佛法的觀照下豁然開朗。一切對此有所懷疑的人,就請你自己打開一本佛經細細品味吧!
有一本資料彙編上記下了老舍的這段回憶:“前十多年的時候,我就很想知道一點佛教的學理,那時候我在英國,最容易見到的中國朋友是許地山……所以我請他替我開張佛學入門必讀的經書的簡單目錄——華英文都可以。結果他給我介紹了八十多部的佛書。據說這是最簡單不過,再也不能減少的了。”他又說道:“佛經太深,佛經太美,令人看了就有望門興歎之感!”;“倘若給予我十年或五年的工夫去念佛經也許會懂得一點佛理,但這機會始終就沒有。”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老舍終其一生也未放棄過對代表真善美的佛法奧義的追求,只可惜因緣不濟,這位文化偉人始終都未能探得佛法堂奧。他雖在組織上加入了基督教,但明眼人不難看出他對佛教文化所懷抱著的那種濃得化不開的特殊感情。這種對佛教的情感傾向,極大地影響了老舍的人生哲學。他在一次演講中就說道:“佛陀告訴我們,人不只是這個“肉體”的東西,除了“肉體”還有“靈魂”的存在,既有光明的可求,也有黑暗的可怕。這種說“靈魂”的存在,最容易激發人們的良知,尤其在中國這個建國的時期,使人不貪汙,不發混帳財,不做破壞統一的工作,這更需要佛教底因果業報的真理來洗滌人們貪汙不良的心理。”他還希望“富于犧牲精神的和尚們,發心去做靈的文學底工作,救救這沒有了“靈魂”的中國人心。”
老舍說到底還是一個典型的中國文人,其受儒、釋、道的影響遠遠大于基督教的洗禮。而在他拯救社會人心的方案中,我們明顯可以看到佛教的因果業報學說在其中所占據的份量。對任何一個處于轉型期的社會而言,爲避免既有的人倫秩序大混亂、大顛覆局面的出現,爲填補新的更有力而合理的道德規範産生之前的這段真空,明智的老舍與許多知識分子一樣,自覺地將目光投注在了佛教上
的確,法律永遠只能是外在于人的一種強製約束,它可以借助監獄等國家強權機關將所有試圖對既有社會秩序、結構、國家意識形態等方面進行逾越、叛逆、顛覆的無法無天之人強行約束起來,甚至剝奪其生存權、發言權等所有自然及社會權利。但人的一切外在行爲全都聽憑心的指揮,而法律在面對人心時則顯然無能爲力。你可以斬斷一個人的手腳,但你永遠無法斬斷一個人的心識。對心這匹野馬來說,佛法無疑是最好的馴馬師,特別是它的叁世因果思想。
有了這種思想,心就有了一道最有力的閘門,不致于再恣肆泛濫。既然因果律是整個自然界、人類社會顛撲不破的一個真理;既然大家又都承認因緣必須聚合才會産生果報,而有時這種因緣的聚合則需要我們等待漫長的時間;既然自然界遵循能量守衡定律,一種能量不會突然斷滅,轉換了形式後,它還將繼續存在,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佛法的因果報應之說?所謂轉世只不過就是你那些因條件不具備、所以暫時未報的業,換一種生命存在形式(也即載體),以繼續它未竟的因果之旅而已。
既如此,最嚴厲的懲罰當然不可能來自外部;我們的一切行爲都必須爲自己負責,因爲自己造業自己承擔,誰也替換不了,也不可能錯亂。老舍正是看到了這種內在約束所可能具備的力量,才大聲疾呼借助佛法的因果律去改造人心、匡扶正義。假如人人都明白因緣果報毫厘不爽的道理,那他還會肆無忌憚地任意胡爲嗎?
每個人都在編織著有關未來、有關明天的夢,而我們憑什麼就可以確信明天一定會出現?既如此,那就不妨把眼光再放長遠一些,讓我們爲來生好好籌劃一番吧。
老舍從切近社會的角度引入佛法的思想,試圖建構起他的理想基石;還有更多的文人以佛教的精神、佛法的真髓,試圖建構起一條通達新文化、新人格的通途。
梁啓超在他的《清代學術概論》一書中曾說過:"晚清所謂新學家者,殆無一不與佛學有關。"這句話透露出很重要的一點信息:要建起新文化的大廈,佛學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一種擺設,它甚至就是支柱!那麼梁啓超又從佛學中借鑒了哪些思想呢?
在《惟心》這篇散文中,他發揮了一下"叁界惟心"說,"境者心造也,一切物境皆虛幻,唯心造之境爲真實。"既如此,所謂事物固有的屬性也就不再可能是事物所固有的,而是人心觀照下的産物,正如"戴綠眼鏡所見物一切皆綠,戴黃眼鏡者所見物一切皆黃"。再進一步,他又引申道,人們之所以憂懼不已、或耽于享樂,根本就是不知自心、只被外物役使的結果。正所謂"知有物而不知有我謂之我爲物役,亦名曰心中之奴隸。"全文主旨與"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境界頗有些相通,都在告誡人們勿貪執外物、勿神被形役。只要息心除慮、少欲知足、隨遇而安、曠達自適,幸福自可永存于心,苦惱痛苦皆可熄滅。這種思想肯定會對人們去除過多貪欲起到促進作用,梁啓超是能夠感受到思想的巨大作用的,因此他欲借助佛教以滌蕩物欲橫流的社會中,人性的種種貪執之處,使社會回複到一種相對簡單、單純的狀態。
可惜梁啓超大多數時候都是把佛教當成一種純學術,這種學術化的佛教又能有多少改造社會的物質力量?書齋中的佛法發展到極至也只能流于佛法的末稍,它往往就會成爲文人口中的清談,或者閑士茶余飯後的精致點綴,畢竟"能所兩忘"、"物我俱遣"的境界,還是很能供他們大談特談的。
書齋中的佛法什麼時候才能落實到社會中去呢?這恐怕是每一個有責任感的文化人都必須直面的問題。我的建議是:可否先從自己做起,把佛學與學佛結合起來?口頭上的巨人終究抵擋不了生死的嚴峻考驗。
讓我們把敘述重點再轉回到老舍身上。
在《四世同堂》中,他爲我們塑造了一位剛正不阿的明月和尚。明月和尚在淪陷後的北平堅持抗日活動,影響並團結了一大批抗日積極分子,其中就有錢默吟。老舍借錢默吟之口說道:"雖然我不接受他的信仰,可是我多少受了他的影響。他教我更看遠了一步——由複國報仇看到整個地消滅戰爭。這就是說,我們的抗戰不僅是報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而是打擊窮兵黩武,好建設將來的和平。”;“他是從佛說佛法要取得永生;我呢是從抗戰報仇走到建立和平——假若人類的最終的目的是相安無事的,快快活活的活著,我想,人也會得到永生!”
在這裏,我們已能比較清楚地看到,老舍對佛法同體大悲…
《僅有借鑒與研究是不夠的——幾位中國現代文學巨匠的佛教情結初探》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