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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禅的智慧 第五章 青山雖舊光景新▪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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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

   如來說第一波羅密即非第一波羅密,是名第一波羅密。

   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爲非住。

   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衆生,即非衆生。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如來說人身長大,即爲非大身,是名大身。

   如來說諸心,皆爲非心,是名爲心。

   如來說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說法者無法可得,是名說法。

   衆生者,如來說非衆生,是名衆生。

   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曰如來。

   如來說叁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所見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金剛經》內這些句法比較艱澀,因爲並不是中國早年文化常見的推理法。但參學者若是曾經研究印度耆那教七種基本思維法,再來比對《金剛經》的文字架構,便應恍然大悟佛陀沿用了他國內的思維說法,事實上,古印度這等Doctrine of maybe推理在當年確系獨樹一幟。對于中國有文化更是極大挑戰。

   但禅宗在當時人才濟濟,並未放棄撷取新思維吸收融會,最明顯的是達摩原來以《楞伽》作主經,傳到六祖則完全以《金剛經》作主經。所以,參學者對于“見山見水”公案若是什麼疑慮,讀了《金剛經》應能順理成章接受經文句法或語義指涉。

   世界上任何宗教哲學思想衍生之初,必須同步推出一套方法論乃能落實宗教理念。不從方法上入手,任何理念只有落入烏托邦而已。

   中外哲學家對于“名”與“實”的關系研究最早可能上溯到希臘阿那薩拉斯(Anaxagoras)目的論學說,但是在中國,諸子百家中如惠施、公孫龍、莊子、墨子等各大家亦均有卓越的看法,後來之禅師及歐洲哲學家康德更有研究。

   唐君毅先生在他的名著《哲學概論》第十章“哲學方法與態度”中引用臨濟宗慧杲禅師的話說:僅載一車兵器,加以搬運,不能證明真要作戰,若我手執寸鐵即可以殺人。

   康德以爲存在概念並不形成實體概念內容。他指出從“實體”主語內絕分析不出“存在”謂語。也就是說存在性的無對于實體概念之內容毫無影響。康德曾經舉例證明:設想有百元金幣儲于金庫,並不能說金庫內真的存有百元金幣,縱然百元金幣不存在,但對“百元”之概念並無增減。康德這段話頭的動機在批判哲學家有關純理神學的存在論看法。

   無論是臨濟宗禅師或西洋哲學家康德都在說明“名實”之間有一段邏輯認知上的疑點。但卻提供參學者一種省思:那正是《金剛經》爲什麼發展出那等破立、破中有立、立中有破等等之,“超越反省法”。

   用佛學專門術語,這就是觀照法。“觀”或“照”都是思維。禅宗特別重視“觀門”,作觀有一定方法。凡是虎頭蛇尾,初修肯下工夫。隨後日漸衰竭;或者懂得道理卻是橫生邪見,或者只知道談不知實踐等等。都可列爲不懂方法。觀照其實與儒家“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辯之,笃行之”一般在求得“思無邪”。

   譬如前文引用慧杲禅師的話,他在告誡參學者不可聽風便是雨,那是即未觀也未照的妄斷。軍火庫概念不等于真刀真槍開火,康德的“金庫”論點也有這種思維。

   理會這些,對于《金剛經》經文語意應可思過半矣。佛陀字字句句在不著相眼,卻又不兼顧到他的思維方法是一種超越的反省法,所以一邊說法一邊遣蕩,深怕參學者誤入單行道轉不了彎,的確是慈悲爲懷,誨人不倦!

  叁、菩薩與夜叉 不隔一條線

   佛陀或以後大師禅師所以不憚其煩說法如《金剛經》及各種含義的話頭,無非告誡參學者對于“名”相應有深刻理解。世俗一切存在的知識很少不偏頗不全的假象。禅宗六祖精通《金剛經》在他晚年思想極爲圓融時提出的“叁十六對”,正是將他一生研究所得綜合而成的判斷問題之參證。他完全掌握住二律背反的優缺點創造出“叁十六對”法。這些方法是從超越反省二元互補而完成,到今天仍有相當的學術研究價值。

   從知識哲學言,我們在認知任何事物時,必須通過兩重關卡,一感性方式,一是悟性方式。既然至少透過兩重方式,當然免不了一再複製整合,由此可知,認知事物完全出自個人認知能力,複製品絕不是本來面目。換言之各個人的認知力完全就在替自然界立法。

   佛陀明明已說很多法,卻否認說過什麼,根據上述理論評估,當然可以了解佛陀深怕他的理念因爲參學者秉賦不一而遭到誤解。作爲一位宗教思想家又不能公然與芸芸衆生爲敵,必須苦心婆心,循序漸進說教,等待後學燈火相傳。知道者固然可以舉一反叁,不知者若是陷溺太深亦惟有慢慢度化了。

   百丈大師曾說:“若于心中廣學知解,求福求智,皆是生死,于理無益。卻被知解境風之所漂溺,歸還生死海裏。”百丈是馬祖首席弟子,盡得禅門真傳,對禅門知識哲學更有深度造詣。他說的生死海實際是指因果鏈。一知半解固然容易陷溺,若是“有所爲而爲”存心去廣學知解,動機只在求福報,則更不可取了。

   當然,百丈亦曾提到如何才是參學入理之門:

   夫讀經看教語言,皆需宛轉,歸就自己,但是一切言教,只明如今,覽覺自性,但不被一切有無諸境轉,是汝導師。能照破一切有無諸境,是金剛智,即有自由獨立分。

   這段指導不是一般禅師可以說得出來,其中包括了法相宗“叁界”——性境(有實體)、帶質境(對本質有異解,僅帶有本質)、獨影境(意識中浮現之假象及追憶即往,設想未來者)。華嚴宗“四無礙智”;大乘十地(法雲地得金剛藏);十八不共法(盡知叁世)等等修行菩薩乘,成就“解脫法身”進注佛位的完全過程。

   百丈明白指出兩階段參學法:首先是“觀”學會健全的有益思考判斷(自覺),能夠自覺就可以獨立判斷問題,不致人雲亦雲。但“覺”僅是全性起修(具有慧眼)開端,必須精進轉移到“照”。“照”又有覺照與圓照。

   所謂“照”:前念已滅,後念未起,此際一心湛然,了了明明,是謂之照。照即一心湛然,當應不著力,非不著力,不覺不浮,如朗月孤圓。這正是百丈話頭中“照破一切有無諸境”之照。是超越的、宏觀的、綜覽一切的、透明的滿月光明景象。

   但百丈之“照”是從金剛般若的根本智立論。根本智說是性體,所以根本智可以照真,能夠性行先朗照。

   《華嚴經》在這方面有較詳細的流程說明,就是從初住至八地證無生忍,七八九地得無功用道。而後圓滿。這些都在介紹悟道的經過,每一階段又有嚴密的區劃。譬如從“初住”至“經地”即有叁十層次(也可以說是修行要件)。到初住是說參學者仍受認知(舊知)影響。即使已經進入初地(已有相當心得),仍然只是形似而不是真悟,是影子而不是本體。換言之,這個初地已是霧中見月,隱隱約約,屬于光明似水之月,因之,稱作本月,但仍不是真月。

   佛學經常所見之“圓滿”就是用朔望之“望”,中天朗月形容悟道後之見地成熟。

   無論是《華嚴》或《金剛經》理論,不外先從現象存在入手,逐次深入探索本體,並徹底理解現象與本體間的相互關系,最後能完全掌握這兩者間錯綜關鍵。這正是觀照的主要著眼。

   根本智不能是空中樓閣。基本上必須從“後得智”升華而得。後得智是偏于悟性的可以鑒別千差萬別事相的智慧,佛學稱之爲“照俗”,又曰如如智。以現代哲學術語:如如智是一種綜合判斷或分析判斷,這些都是真知識的半面。

   譬如是非、有無、生死等等,若是妄圖替這些“分析”出一個究竟,或者作出某種觀然,充其量只能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結果,因爲,如果預設立場,決然形成偏見;如果無有立場,何必多些一舉。

   臨濟宗思業禅師原來是屠夫,某日正在殺獵,忽然大悟,隨即洗手,皈依佛門,爲此並寫了一首偈子:

   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薩面。菩薩與夜叉,不隔一條線

  。

   這位和尚正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見證。僅僅憑他一句“菩薩與夜叉,不隔一條線”便可斷定得到金剛智。做不做屠夫是自由意志決定。如果依賴經驗以爲屠夫一輩子翻不了身,那就被困果律框定。所以,哲學家認爲信仰一事不能訴諸知識,否則永遠找不到信仰自由。這是說宗教信仰不能成爲認知對象,宗教信仰是屬于個人理念總理,屠夫與禅師或者菩薩與夜叉又有什麼分別?

   這就是《金剛經》的正確推理方式。屠夫、禅師、菩薩、夜叉是“名”相,是一般世俗像桌椅爲了方便認知而加上符號的名。甚至佛陀說法時爲了方便而不得不采用的羅漢、菩薩無不如此,因爲“法相是名法相”,法相已如是,其他可以類推。

   基此,屠夫當然可以轉名爲禅師,夜叉可以轉名名爲菩薩,念佛與殺豬又有什麼區別。更不當因殺豬不能念佛。

   後人有批判禅宗是和稀泥的“禅和子”,猶如西洋哲學家康德大師曾被唯物論派爲折衷派(其實“禅和子”)。持這等態度的人不是立場有別,便是認知有誤。

   康德的先驗辯證論主張“悟性不是從自然裏吸取法則,而是將自己的法則被于自然”,乃是震古铄今一句名言。康德如果生在中國,他必然會成爲一代大師。這句名言中的“被于自然”可以當作禅門觀照思維诠釋,如滿月中天,光澤普照(被也)四方,洞察是非、有無、生死等缺陷、綜覽全局,明澈無隱。

   臨濟宗黃龍系下法忠禅師是宋朝宣和年間,湘潭地方儒釋界推許的高僧,下面是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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