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敬頂禮呢?對佛菩薩。第一品中講到,對一切應供之處都應該頂禮,通過頂禮可以有效地打擊自己的傲慢心,可以與實相相應。
就表面層次來看,頂禮可以積累資糧,消除我慢。當我們願意頂禮的時候,實際上就表明了我們承認自己的低劣,認可所頂禮對境的功德。從更深層的意義來講,無論所頂禮的對境是皈依境或佛陀,均是自我實相的一種投射;我們究竟實相的本性和所頂禮對境的本性是完全一致的,所頂禮和能頂禮的實相完全無二無別。一旦從內心深處認同了這種實相,便打破了自身與皈依境之間的對立,于是,連最細微的我執和傲慢也放下了。
事實上,這個認同的過程即是相應的過程。爲什麼有時修加行會把頂禮放在上師瑜伽的修法中?上師瑜伽就是上師相應,怎樣和上師相應呢?一方面是通過積累資糧、祈禱的方式來相應;而從最究竟來講,則是對于我的自性和上師的自性、我的能頂禮和所頂禮,有一種深層次的認同。一旦通過觀察完全消除了能取所取,消除了傲慢執著,這種頂禮便是安住實相的頂禮,和實相本身相應。因此“恭有禮”也是應該行持之事。
第五,知慚。“知慚”往往和“有愧”放在一起,合稱慚愧心。慚愧心很重要,如果一個人沒有慚愧心,會引發很大的過失;反之,就會避免罪業的産生。即便是産生了罪業,由于有慚愧心的緣故,也能夠讓罪業的影響力下降,變得不是很重。
知慚有愧,前者是觀待于自心,後者是觀待于上師叁寶、觀待于他人爲對境。比如說做了一個壞事,然後意識到作爲一個修行人不應該這樣做,開始反省自責,這即是慚。而對于所做之事,覺得對不起某人、會被別人看不起,或者爲諸佛菩薩恥笑等等,這即是愧。
第六,畏因果,即是對于因果法則的認同。這裏側重從“惡因引發惡果”的角度來講。“畏”除了畏懼的含義之外,也可以表現爲對因果法則生起深深認同,産生一種畏敬心。爲什麼因果在整個佛法當中如此重要呢?這是因爲整個佛法的內容,就是從因果規律方面來開顯一切萬法本然的狀態。可以說,整個佛法就是因果法則。
世間人提到因果,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其實這只是整個因果法則中的一部分。一切萬法,有因就會有果,所以因果法則也關系到衆生如何流轉還滅的問題。如四谛當中的苦谛和集谛,就是一對關于衆生如何流轉的因果關系。滅谛和道谛,則是衆生如何還滅的因果關系。所以,我們整個修法是有因果關系的:如果你修的是小乘的因,就獲得小乘果;你修的是大乘的因,就獲得大乘的佛果;你發了利他心,將來就能利益衆生……因正確,果就正確;因不正確,那就沒有果;因的力度不夠,果就延遲出現。這些全都是因果法則的體現。作爲一個修行者,一定要深入地去思維因果不虛的道理,這樣才能抓住修道的重點。
發菩提心和成佛之間,是一種因果法則;犯了戒律就會影響修道,也是一個因果法則;行持十善業道就可以獲得暫時的安樂;修菩提道就可以獲得菩薩果或佛果,這些都是因果法則的起用。不管善法惡法、輪回還滅,都離不開因果的法則。
世間的某種道德規範,可以遵守,也可以不遵守,或者由于時間、環境的不同而可能發生改變,如東西方的道德規範便有所差異。但是,因果的規律並非一種道德規範的問題,它是一切萬法的自然法則。因此,隨順因果的法則,就可以獲得正確的因果。佛只是發現並宣說了一切萬法的究竟法則,佛法就是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宣講世間實相的一種教法。
所以,對于因果法則一定要完全了知、通達,這樣才能夠在我們修法的過程當中産生一種畏敬的力量。隨順因果法則,就能夠讓衆生安住在究竟的實相本體當中。
第七,寂靜,身語意叁門處于寂靜的狀態。通過修持佛法、禅定等等,讓我們的心安住在寂靜中,心寂靜則自然身體寂靜、語言寂靜。或者我們調和身體使之寂靜,然後次第令語言寂靜、心寂靜。
第八,勤予樂,精勤地給予衆生快樂。當然,以佛的能力自然可以任運地利益有情,而對于我們初學者來講,則應該盡自己的能力去做利益有情的事情。比如在打坐的時候,觀修施受法利益衆生;或者在聞法的時候,發心爲了利益衆生而聽法;乃至行持任何善法的時候,都如是發願。通過內心的不斷努力,不斷鞏固利益衆生的心態。在現實生活當中,隨自己的能力多少去做一些利益衆生的行爲,從而給予衆生快樂。
愚稚意不合,心且莫生厭。
彼乃惑所生,思已應懷慈。
作爲一般的凡夫愚者來講,彼此之間意願不合是很正常的。但是遇到意願不合,尤其是傷害我們的行爲時,不要生起厭煩心,而應該思維這是煩惱所生,他們也是不由自主的。如是思維之後,我們應該滿懷慈憫之心去對待對方,對待衆生。
“愚者意不合”可以體現在幾個方面:一方面,在人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因對方傷害自己或者彼此意見不合而産生爭執時,這種情況下很容易産生厭煩心,很自然地想遠離對方。無論是選擇暫時性或究竟性的遠離,總之不願意和他再繼續交往。
從修持菩薩道的角度來講,在我們修持慈悲心、修持善法的時候,即使家人等其他人不願意、不合作,此時心中也不要生怨。
另一種情況是,我們在利益有情的時候,想要發起向善的心,勸別人修學佛法,而對方根本不願意聽,這也是一個考驗。寂天菩薩在此處告訴我們說,“心且莫生厭”,不要馬上生起厭煩心,開始討厭對方,不要馬上抱怨“衆生難度,菩薩道難修”,幹脆就放棄利益衆生了。我們還要繼續生起慈愛心,爲什麼呢?“彼乃惑所生,思已應懷慈”,對方之所以不配合自己、不願意趨入善法,甚至傷害、辱罵我們,是因爲被煩惱牽引而産生了害心。他本身也是不由自主的,因爲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煩惱,所以引發顛倒迷亂的行爲。我們這樣思維之後,就會越發覺得他可憐,並對其産生更加深重的悲憫之心。這就是我們在修菩薩道的過程中應該修持、應該具足的一種非常賢善、清淨的良好心態。如果沒有具備這種心態,則需要通過對頌詞的串習及修持使之具足,倘若已經具備,則需要令其穩固。
作爲菩薩而言,不應該稍遇挫折就打退堂鼓,馬上就對對方産生厭煩心,不願意利益對方,甚至都不願意去理睬對方。菩薩應該有一種安忍的狀態。想一想修安忍的對境是什麼?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安忍對境嗎?實際上是沒有的。菩薩修苦行時安受苦忍或耐怨害忍,苦和怨害都應該是安忍的對境。爲什麼菩薩可以長時間地利益衆生呢?爲了調化一個衆生,釋迦牟尼佛甚至可以用幾十萬年的時間令其生起一念善心。菩薩之所以沒有生厭煩心,是因爲他一想到衆生被煩惱所控製不由自主,就覺得應該打消其煩惱心,令其産生善心。有了這樣的修法,菩薩就可以锲而不舍地度化衆生。因此,我們在利益衆生的時候,不能只看短期的效果,應該發長遠的心,不要覺得已經試過幾次對方都不聽我的,然後幹脆就放棄了。如果幾次嘗試之後還是沒有結果,我們不妨暫時放一放,過段時間再去努力,不間斷地努力。這輩子不行,下一世再努力。有了這種長遠之心,應該可以收到明顯的效果。
菩薩在調化衆生的時候,如果每個衆生都很聽話,度化起來也很方便,這樣還顯示不出菩薩的慈愛心有多廣大。菩薩不共于一般衆生之處,就在于對那些與自己尤其不合的、很難調化的人,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耐心,表現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慈悲心。
我們真是很難想象:佛菩薩或上師爲了調化我們,到底在輪回中追尋我們轉了多少世。如果今生沒有成功,我們投生到哪裏,上師就會跟著我們去到哪裏,到我們的身邊給我們宣講正法,通過各種各樣的努力讓我們生起善心;第二世如果再不成功,我們又開始流轉,佛菩薩或上師善知識就又跟隨我們去投生……
我們現在終于能夠有機緣學習《入行論》,對菩薩道生起了信心,真正准備開始修學菩提心、菩薩道了,這一點點善心都是佛菩薩在多生累世中一點點幫助我們生起的,我們才獲得了對佛法的穩固信心。那麼,我們對于其他衆生也應該有這樣的信心,只有這樣做才能報答佛菩薩和上師對我們的恩德。修學菩薩道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不單單是我們自己修學佛法時要有長遠之心,利益有情也應該有一個長遠的心。在《中觀四百論》中,聖天菩薩通過比喻來宣講修學菩薩行之心態,其中有一段頌詞是:“如母與病兒,特別覺痛愛,如是諸菩薩,特意憫惡者。”前兩句是比喻:比如一個母親有五個兒子,那麼她最疼愛的是哪個兒子呢?她最疼愛的是這個生病的兒子。盡管其他幾個兒子也都很可愛、很優秀,但是如果一個兒子生病了,那麼母親的注意力、慈愛心肯定是大部分放在病兒上面。如同母親對待病兒的態度一樣,菩薩的慈悲心特意悲憫造惡的人,尤其是那些與其不合、令人厭煩、非常頑固、無法調化的人。
菩薩對一切衆生就像母親對兒子一樣都很慈愛,但是對于這個“病兒”——“惡者”,尤爲疼愛。最慈悲的就是那些相續很惡劣、造大罪的人。比較而言,我們與菩薩就相差甚遠,我們往往對聽話的人很慈愛,而對一些惡者比如:破戒的人、調化不了的人、誹謗佛法的人是很痛恨的,這樣就顛倒了。
聖天菩薩爲什麼要講這個頌詞呢?如果一個人很好調順,上師講什麼都能照做,這樣的話基本可以獨自修行了,不是那麼難度化。而對于那些無法度化、不能進佛門的人,則是菩薩最擔心也最用心的。因此,菩薩會經常爲他們發願,經常賜予加持,經常用很多方便去引導,讓他們慢慢地趨向于正法。所以說,“愚稚意不合,心且莫生厭”。後面的頌詞還會講:“一切有情心,佛亦難取悅。”連釋迦牟尼佛都沒有辦法完全滿足一切衆生的想法,寂天菩薩說:何況像我呢?怎麼能夠滿足衆生的想法?
因此,讓所有衆生都和我的想法一致——我現在學佛,讓親友也學佛、讓衆生都學佛,想法非常好,但實際上每個衆生的根基、意樂、福報都不一樣,一下子讓所有衆生聽你的話很困難。但即便是“意不合”,“心且莫生厭”。應該想到他是被煩惱牽引而不自主地産生和你對立的心態和行爲。最關鍵就是這個“思已應懷慈”,思維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對他不要産生厭煩心、抛棄的心,而應該對他更加慈愛,這是寂天菩薩告訴我們的。
剛才引用聖天菩薩的頌詞闡述的是同樣的道理,我們要多思考這方面的意義,這樣就能夠有效地製止我們遇到挫折時對衆生所生的厭煩心,我們的發心要依靠衆生,修菩薩道要依靠衆生,整個大乘道都要依靠衆生。如果我們對衆生生起了厭煩心,可想而知,這對我們修習大乘道是一種很大的障礙,是一種致命的打擊。這也是寂天菩薩很擔心的地方。爲了不讓我們對衆生産生厭煩心,菩薩用了很多教言來引導我們。
爲自及有情,利行不犯罪,
更以幻化觀,恒常守此意。
這段頌詞字面上的意思是說:爲了自己和一切有情,應該做利益的事情而不犯罪業,“利行”可以理解成修持善法,“不犯罪”可以理解成不造惡業,不單自己不造惡業,也應該想方設法地引導衆生,給他講道理或佛法等等,通過這種方式盡量製止自他不要去犯罪業。在這個基礎上,更要以一切諸法如夢如幻的觀想,了知一切萬法皆是幻化來恒常守護菩提心或者菩薩戒。
上師在講記中提到,佛陀在經典中講:什麼是佛法?——“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法”。在這段頌詞當中:“諸惡莫作”即爲不犯罪,爲自己和一切有情都不犯罪;“衆善奉行”就是利行,爲一切自他有情做一切的善法;“自淨其意”、“更以幻化觀,恒常守此意”,這個“意”我們可以理解成菩提心,一種清淨的心,通過菩提心的方式來清淨我們自私自利的心,染汙的心;“是諸佛法”:一切佛法都是通過這方面來體現的。
因此,我們在修持佛法的過程中,如果從小乘角度來講,主要是自己一個人修行,修行的時候不能犯罪業。自己要修善法,通過無我空性來自淨其意,這就是一切佛法的修法。那麼,從大乘的角度來講,“自及有情”指一切有情,不但自己要不犯罪、修善法,還要幫助衆生不犯罪、修善法;不但自己要“恒常守此意”,也要幫助衆生以幻化觀來守此意。“以幻化觀”,實際上是宣講了了知一切萬法的本性、實相和空性相對應的觀想方法,是一種修法。如果真正能夠了知一切萬法如夢如幻,那麼,就可以恒常地守護菩提心、利益衆生的心而不失壞。
麥彭仁波切在《大乘經莊嚴論》的注釋中曾經有一段針對菩薩的教言:在引導大乘佛弟子的時候,輪回痛苦不能講得太多,當然也並非不讓衆生知道輪回的痛苦,如果講得太多了,菩薩有可能厭惡輪回。他會想:輪回既然這麼苦,就要趕快逃離。在想趕快逃離輪回的心態中,他有可能就無法兼顧衆生了,有可能放棄利益衆生的想法,既然這樣怎麼辦呢?
麥彭仁波切說:要多講如夢如幻。痛苦、輪回是如夢如幻的,一切衆生也是如夢如幻的。如此,初學的菩薩便可以了知,一切都是幻化的,並不真實。輪回中所謂的痛苦與過患,實際上都是因緣的暫時顯現,既然是因緣顯現,就無有自性,對于幻化的輪回就有一種可以長住下去的觀念基礎。既然是幻化的,我們就可以長住,可以幫助衆生。如果講輪回是真實存在的,並一直強調輪回如何痛苦而不講如夢如幻,大乘菩薩有可能就想很快地從輪回當中逃離而進入小乘道。
因此,祖師在傳承中講這些問題,的確是有甚深密意的。我們平時也要思維輪回的過患,這是讓我們産生利益衆生想法的來源。通過觀修輪回過患,了知衆生如何痛苦的狀況,我們才會發心利益他們。而在這個基礎上,更要知道這一切是幻化的,幻化的痛苦不存在實有的自性。了知這一點之後,菩薩的心量就越來越大,可以包容一切衆生,發起利益一切有情的思想,也可以長時間地安住在輪回當中。
所以,以幻化觀來守此意,的確是大乘的很重要的一個修法。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平時應該多了解一些如夢如幻的觀點,尤其後面學到《入行論》第九品智慧品的時候,會講萬法的空性,講一切萬法如夢如幻的觀點。了知一切萬法都是幻化之後,我們的心就不會太執著。如果一個實有的衆生,進入實有的輪回,去度化很難度化的實有衆生,而且要在實有的輪回中一直呆下去,無法自我解脫的話,這樣就會非常痛苦。如果了知一切都是因緣的暫時顯現,就不會再有懼怕輪回的思想了。這時就可以幫助初學菩薩穩固菩提心,恒常守護菩提心的意樂,這方面相當重要。今天就講到這裏。
《《入菩薩行論》第58課》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