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平常心 1993· 1· 16~1993· 1· 31▪P5

  ..續本文上一頁、衣櫥、一張小佛桌和一張小茶幾之外,只剩下一兩人能回旋轉身的空間,如果是她個人活動尚可,可是常常有那麼多人來看她,實在有些不方便,希望能在現有的空間上規畫一間較大一點的房間。九十四歲的母親也像小孩子一樣,喜歡小孩子的東西,屋裏有會大聲笑的彌勒菩薩、會唱歌的撲滿、鳥叫和用日本話喊早安的鬧鍾;而她最喜歡的是一串她平日念佛用的念珠。這次我又帶了個會眨眼睛的洋娃娃給她。兒女都長大出外了,年老母親的慈愛只好用來照顧這些洋娃娃。

  因爲晚上樸老要宴請,雖有許多話要說,只好向母親禀告,明天再回來看她。

  六時許,車子到了西山賓館,一下車,樸老直拉著我的手,我向樸老說,這又是“一時千載,千載一時”,趙夫人在旁說,樸老已看了我寫在《普門》〈星雲百語〉的那篇文章。進到客廳大家依序坐下來,樸老說我行程辛勞,不過高堂健在,已相隔這麼久遠,仍可會面奉養,實在是大福報;又引了一對他作的聯子來恭賀我“慈光照叁界,大孝報四恩”。實在不敢當,這次真是太承樸老厚愛,又讓他太勞動奔波費心安排了,據說樸老剛從東北巡視當地佛教回北京,便風塵仆仆趕來,真是不敢當。

  我向樸老問好,樸老說,除了耳朵不好聽不清楚之外,一切都很好。所以我們談話,都借重趙夫人細心的在樸老耳邊大聲重述。我說,有時聽不到也是很好的事,一些不好聽的、一些雜音,就不會來煩心。樸老說他也是如此想,並告訴我,日本高僧大西良慶一百零八歲時,耳朵聾了,可是當他步行在山谷間,卻又聽得見樹鳥鳴叫的聲音。在旁的圓湛長老就笑著說:“不好聽的聽不見,好聽的就聽見。”樸老跟著說:“大師說的都好聽。”大家隨即哄堂而笑。

  飯席間,大家天南地北聊著,談到看了我的日記,他們說我在世界到處弘法雲遊,實在是個世界人。我向大家說:“是啊﹗臺灣叫我是外省人,大陸喊我是臺灣和尚,我只好定義自己爲地球人。”樸老說:“那和孔夫子一樣,孔子曾說自己:“丘也,東南西北人。””又提起前年送給我的句子:“富有恒沙界,貴爲人天師。”說我也是最富貴的人。

  另外樸老說到一件令人很感動的事情,也證明佛教在中國的重要性,和大陸人民對佛教的渴望。有一回,他到雲南察看地震過後寺院損害的情況,人們向他說:“我們的家倒了,我們都沒有哭,寺院倒了,我們都落淚哭了。”佛教影響民衆之深,佛教徒責任之重,可見一斑;尤其出家的法師們,更不能只想到自己,應該多爲天下衆生和佛教想想。其中大家也談及中國佛教的教育、文化、學術、人才、發展、事業……等等問題,餐宴之間好不熱絡,可是要談是談不完的,只好跟樸老另約時間再做長談。

  樸老也贈送我一尊神態典雅優美的銅塑觀自在菩薩聖像、一套弘一大師抄寫的金剛經善本書、徐悲鴻的釋尊說法圖,以及他本人的佛學著作日文譯本《佛學入門》,該書乃由日本著名的法藏館發行。長者賜,實不敢當;只有努力爲佛教爲衆生做更多的奉獻,以報答樸老的隆情盛意。

  一月 二十七日  星期叁

  在金陵飯店用過早餐,就直接打道回府。主要是樸老今天要親自來看母親,也預備在家中回請樸老和夫人、以及多位長老,感謝他們的費心協助和對我的愛護與照顧,昨日匆匆來去,也來不及了解是否備齊辦妥了?早一點回來,看看是否能再幫著注意些什麼的。

  回家後,先問候母親,爾後到廚房交代春富、春來、春紅好好做,並請慈莊、慈惠協助布置、出菜、招呼客人。接著要慧軍帶我巡視所有的房間和周遭的環境。共計八房、叁廳、兩個廚房、四間盥洗室、一前院花圃和一後院停車場。在巡看陽臺的時候,他們告訴我,李先念的公子也置屋在隔鄰,我說不管人家是誰,總要做好我們敦親睦鄰的工作。

  看完回到客廳,沒一會兒,蕭秘書長和長老們都莅臨,大家便在客廳談話。我向蕭秘書長提出希望邀請大家到臺灣去觀光訪問,也希望佛協同意我,請圓湛長老到臺灣客座授課。記得五十年前我就讀棲霞和焦山佛學院的時候,便非常喜歡圓老教授的“俱舍論”和“老莊哲學”;現在佛光山雖有很多優秀的師資,但總覺得在佛學上還不夠深入,期望能將當年承受的法味,分享徒衆。話匣子一打開,大家談得興高采烈,其中最讓大家擔心的便是交棒繼承的問題。經過十年文革浩劫,佛教出現嚴重的人才斷層,老一輩者約七、八十歲,年輕一代的才二、叁十歲,這怎麼辦才好呢?長老們說到佛光山的發展最正確,以人才爲本。大家對大陸佛教未來的共識,是重視人才教育,盡速培養接班人。希望我能派一些老師赴大陸的佛學院,教授現代的佛學和寺院管理,或辦佛教事業,帶動佛教發展,留住僧才。

  十一時,樸老和夫人來到了精舍。母親特地從房內出至客廳,向樸老和夫人的光臨致意感謝。母親一見樸老便豎起大姆指直說:“了不起﹗了不起﹗”

  樸老則說:“老夫人,你有福氣啊﹗有一個既孝順又了不起的兒子。”

  母親又說:“你才了不起,把中國佛教複興起來,讓大家都能修福修慧。”

  樸老看著房子說:“你住的地方很大,很氣派啊﹗”

  母親回答說:“你複建的寺院更大、雄偉莊嚴﹗”

  母親接著道:“請您老原諒﹗地方很簡陋,尤其我不會講話,耳朵又不好。”

  樸老也笑言:“我也一樣,耳朵不好。”

  樸老能以中國佛教協會會長和中共政協副主席的身分,來到一個平常的百姓家,依現今中國大陸的標准來說,是非常不容易和特殊的,很感謝他看得起。

  中午席開叁桌宴客,首桌以樸老夫婦爲主,第二桌是樸老的辦事人員,第叁桌是家中長輩們,慈莊、慈惠則領著年輕人負責招待張羅。看了同桌而坐者,恰是叁老、叁秘、二缁(僧)、二素(俗)。叁老是:明陽老、茗山老、圓湛老,叁秘是中國佛協蕭秘書長、上海佛協王秘書長、江蘇佛協夏秘書長,二缁是:我和慧軍,二素則是主客樸老伉俪。其中樸老八十七歲、茗山老八十歲、圓湛老八十歲、明陽老七十八歲、母親九十四歲、叁位秘書長也約六十歲左右、趙夫人我則不敢問,看來我雖然已六十七歲,但在他們面前我還很年輕哩﹗

  叁桌中就以我們這桌最熱鬧,話題從揚州明月談到蘇州庭園,從監真大師東渡談到玄奘大師西行遊記,從中國佛教的傳統保守談到日本佛教的明治維新,從西來寺的世佛會談到兩岸佛教的交流,從批評經忏談到梵呗海潮音,從毛澤東研究《金剛經》談到黑格爾的辯證法,真是無所不談。

  席上衆人說我的故鄉揚州人才輩出,過去有監真大師,現在有星雲某人。樸老還引用詩句證明:“揚州明月照英才”。監真大師在日本被尊爲文化之父,前一陣子,日本各界慶祝其紀念日舉辦各種活動,造成舉國震撼;然而我們第一位,也是最傑出的留學僧––玄奘大師,便沒有這般幸運。樸老談到他多次到長安的大雁塔,那兒不但沒有好好宣揚玄奘大師的事迹和精神,反而采用遭改寫的《西遊記》中懦弱無能的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牛魔王、白骨精之類的模特兒,供人拍照,真叫人痛心﹗向負責的林園局反應,結果仍然不改,不得不令人慨歎萬千﹗中國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源祖,是一件不爭的曆史,但日本透過遣唐使,大量吸收中國文化之後,又向歐美學習。明治維新以來,不但在經濟、政治、科學、文化超越我國,現在我國要研究佛學,身爲“源祖”的中國,還得向“子孫”的日本學習,做一個中國人豈不愧哉﹗

  樸老很肯定在西來寺召開的第十六屆世界佛教徒友誼會的模式––中國北京、中國臺北;以區域性組織的方式入會,解決海峽兩岸佛教交流問題。他也曾向中共外交部建議,讓大陸更多區域性組織入會,(世佛會規定每個國家可以有叁個團體會員),擴大中國佛教徒與世界人士的來往聯誼,加深中國對世界的影響力。多接觸、多聯誼,總是好的。

  另外樸老提到,周遊各個佛教國家,聽人家誦經梵唱,沈穩莊嚴,而中國經忏的花俏、流俗,讓他有改革之想,近來已囑佛協整理出一套中國的標准梵呗,供各寺院依循。因聽說佛光山叢林學院與臺北市立國樂團合作在國家音樂廳演唱,他非常肯定這種將佛教的傳統音樂加以藝術化的作法。

  樸老又說了一段極令我感興趣的事。毛澤東有一次問樸老:“佛教《金剛經》是否有這種說法––佛說趙樸初,即非趙樸初,是名趙樸初。怎會肯定、否定,再肯定呢?”樸老答說:“不是肯定、又否定又肯定,而是同時是肯定,也同時否定。”可惜當時毛另有他事,樸老未能與之深談,不然,說不定毛也會被佛法度化了﹗至于毛喜歡辯證法是衆所皆知的事,有一回,毛問蘇聯顧問尤金先生:“飛機從北京起飛,到莫斯科降落,依黑格爾的辯證法怎麼分析?”尤金一時反應不過來,愣在那裏,毛得意的說:“起飛是正,空中是反,降落是合;這不就是正、反、合嗎?”佛教的因明學也是一門辯證的學問,不知毛是否曾經接觸?

  這一餐飯可說是賓主盡歡,其間弟弟國民代表母親向大家敬茶致意。尤其可貴的是,這餐素齋全是哥哥國華的長子春富主廚、國民的長子春來等侄子輩幫忙煮的,與會貴賓等一致認爲及格出師了,甚至認爲比起昨日的老師傅來並不多讓。承蒙大家不嫌棄,而春富、春來也爭氣,我覺得很高興。開飯前我向明陽老和王永平秘書長開玩笑說:“今天的素菜不但是考學生,也考老師;好是龍華寺教的好,不好也要怪明老和王秘書長。”真是感謝明陽老和王秘書長對侄兒們的教導。將來希望能帶他們到西來寺,宣揚龍華寺的素齋。

  一月 二十八日  星期四

  雖然母親等人已遷住南京,可是揚州仍有叁位舅舅,海安仍有師父的家人,所以提前一小時用早餐,讓時間更充裕些,能好好看看他們。陪同我去的,除了蕭秘書長、慈莊、慈惠、依如、慧軍之外,尚有弟弟…

《平常心 1993· 1· 16~1993· 1· 31》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