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國民、表哥許必榮、表弟許必華、和一些侄兒輩的年輕人。
現在才剛初春,道路兩旁的樹木依然是光禿禿的枯枝,只有少數的一兩枝吐出些許的嫩芽,小溪的河面上仍結著冰,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五光十色,璀燦奪目。從南京到揚州,沿途沒有紅綠燈,馬路很寬暢,也種植許多花草矮叢,幾乎可以媲美臺灣的高速公路,比我上次回來進步許多,行車也只花兩個半小時就抵達,早了半小時。
回到舊宅之前,路過侄兒春來開的雜貨店(個體戶),昨天春來就請我順道去看一看。我曾聽別人說,店名是取我的名字,本想如果是真的,今天就去把招牌卸下來,免得丟人現眼,到門口一看,原來是星海不是星雲。其實名字只是個代號假名,當初自己取這個名字,原以爲不會跟人家相同,沒料到現在什麼星雲街、星雲大廈、星雲電腦公司……等等,統統都有了。我以爲自己只是小小的星光、小小的一片雲而已,並不是什麼大星雲團,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和尚。我看店內東西很少,便問:“怎麼只有這一點點貨物?”他們回答:“生意好,被人買走了,還沒來得及進貨呢﹗”很多人說我像彌勒佛,希望我來了能爲他帶來鴻運。果不其然,門口一下子聚集了好多人,只是不曉得是來買東西的,還是好奇來看我的?
因爲我老家房子是在村子裏面,沒有路可以讓車子直接到達門口,下車走了約一、二百公尺的路,沿路都有街坊鄰居出來打招呼,甚至尾隨著,人情味很濃厚;看來有時物質雖然落後些,可是人與人的相處反而愉快、融洽。人生得與失,應該不是單方面可以衡量的﹗走進老家的前院,看到許多青年男女在幫忙撿菜、整理、招待,“是哪裏裏來的?”我訝異的問,家人不都去南京了嗎?“是春來的同事,自動來幫忙的。”我弟國民(春來的父親)能如此廣結善緣,也是我們李家有幸﹗
隨即到住在附近的叁位舅舅家中拜訪問候。說來也是福氣,母親他們姊弟四人不但全都健在,而且都很健康;母親九十四歲、大舅八十六歲、二舅八十二歲、叁舅七十八歲,加起來已有叁百四十歲,這也算是長壽家族了﹗回到家時,來了一位我讀私塾的同學––王先生,談起才知道,他與我同年,都是屬兔的。我一直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是多少歲?爲此曾困擾不已,現在好了,我有證人可以確定自己是屬兔,今年六十七歲。
用過餐,要他們去邀親人晚上再來相見談話,從南京跟來的親人也要他們留下幫忙,其余的人,跟隨我再往海安拜訪先師的家人。師父上人對我恩重如山,是師父度我出家,才有學佛因緣,因此我對師父的家人就像對我的家人一樣。
沿路都有公安人員照顧,過收費站也不收費,有些地方我們不知道路,警察還會自動指揮方向,我想這都是蕭秘書長協調安排的結果,真讓他費心不少。從江都到海安的道路正在拓寬,據說再過一段時期就要正式改爲快速公路。路旁農村的房子,也從我上次來的茅草屋改建成瓦房,有的甚至是二層、叁層的,看來大陸的經濟改革確實有很好的成效,因爲人民已可享受到具體的成果。在最近一期的《天下》經濟雜志報導說,大陸的經濟成長率是世界第一的。鄧小平先生的“不管黑貓白貓,會捉老鼠的就是好貓。”這種以實務爲導向,不爲框框所限的開放政策,已爲大陸的經濟帶來一片春天。希望大陸當局也能以這種態度對待宗教,讓中國能物質與精神共進,財富與道德齊飛。如此一來,創造一個美麗大中華的前景,則不遠矣﹗
到了先師家中,看過王奶奶和先師的家人後,便到先師 志開上人的墳墓前上香誦經。先師在國民黨撤退臺灣時,因爲是棲霞山的現任住持,對棲霞山有責任,所以留在大陸。他思想開明,積極爲常住創設事業,辦有棲霞中學、磚瓦廠、農場……等等,可是在文革期間,卻因而受到許多的折磨,在文革結束後不到一年便圓寂,過了好多年,才輾轉托人回來爲他營建了這座墳墓。在去先師家中和墳前時,都有很多鄉親跟隨,我們誦經贊頌,他們也都跟著我們合掌稱念。結束後我要慧軍去分手珠與他們結緣,不到一下子便全分完了。離開前,我跟大家講了幾句話,其中有位老者向我提議,請求我回來這裏建座寺院,讓大家有地方可以拜佛。又說希望海峽兩岸能盡早統一,還告訴我大年初一這裏的人都是維持吃素的傳統,真是有善根的人﹗
五時叁十分左右回到江都,用過餐後與親人見面談話,約五、六十人,我尤其注重年輕人的教育,也願意在這方面給予他們協助,在我的思想中,唯有教育才能帶給他們不變質的財富,帶給中國真正新希望。
會後,慈惠笑我說這哪裏裏是話家常,等于是講了一場訓話﹗我是個出家人,不說佛法開示說什麼呢?結束後,在星光下又匆匆趕回南京。
一月 二十九日 星期五
在南京這幾天,無論吃什麼都覺得好吃,就是野菜隨便炒炒煮煮,用粗面粉做的水餃,也吃得津津有味。天氣零下二度、叁度也不覺得冷;在臺灣有時並沒有這麼冷,但卻要穿毛線衣,甚至還有人要圍圍巾、戴帽子,才能禦寒,說來也奇怪,我在南京竟然毫無冷意。慈莊他們都認爲是我“故鄉情”太熱的緣故,其實,我自己以爲應該是因爲生長在此地,所以體質和口味都比較適應的關系。所以佛門常常用“回故鄉”,比喻尋得本來面目,真是有道理。
這幾天的早餐實在非常豐盛,原爲糖尿病不宜多吃的稀飯、油條、甜點等,也稍微開放,多吃了一份。慈惠還說這樣可口的早餐,一定讓人整天都很有精神。在佛光山我也曾規定,如果因工作熬夜,可以不上早殿,但不可不起來用早餐。我認爲這是維持身體健康、生活正常很大的關鍵;另外我想現代人身體健康和耐力不及古人,可能與早餐不正常有關系。粥有十利,希望典座的人應該將早點盡量做得合大家的喜愛。我問了價錢,一間雅室,五人用餐,有叁位服務員侍候,只要一百元一桌,看來並不貴。我要了一份菜單,提供給大家參考。
每天除了都有豆漿、油條和稀飯之外,另有––
第一天是:芹菜幹絲、拌山野菜、泡菜、腐乳、素菜水餃、香打麥場、什錦素炒面、芥茉小包。
第二天是:螺絲醬菜、香菜拌酸菜、脆桃仁、芝麻菜心、素菜小包、玉蘭餅、酒釀元宵、雪菜貓耳朵。
第叁天是:菜拌腐竹、花生拌苔菜、什錦醬菜、冬菇、豆茸煎餅、素菜蒸餃、菌油面、芝麻糖元宵、香打麥場。
幾天的菜色都沒有重覆,第二次香打麥場是特地點的,雖是如此,他們還是把材料由黑芝麻換成白芝麻,使得相同的東西仍有不同的風味。
用餐過後,慈莊和慧軍負責去聯絡和整理行李,蕭秘書長和慈惠則陪我去與樸老會談。
樸老最關心的問題便是佛教人才的培育,他曾在上海佛協講話:“佛教最重要有叁件事:第一培育人才、第二培育人才、第叁還是培育人才。”而我也一樣最重視佛教人才的教育。我建議首先應爲佛學院畢業學生謀出路,有了好的出路,才能招到素質好的學生並留住人才。大陸佛學院畢業生出路,我建議––
1.派到全國各地,甚至國外弘法,擔任布教師。
2.派到全國,尤其邊疆地區做佛教的田野調查研究。
3.到各地做佛教音樂采風和調查研究。
4.投入各地佛教會和寺院做行政管理工作。
5.擔任佛教文化名勝地區的特別導遊。
6.整理佛教文獻,從事佛教典籍出版。
7.由佛協在各困苦地區,辦理社會性的義校,派畢業生來教學。
8.在各寺院興辦短期佛學班,或其它事業。
在佛學院的教學上,我則建議須采分科教育;現在是一個高度專業化和系統化的多元社會,如果不從專業人才的培養著手,未來恐怕很難和社會競爭,尤其現代的弘法應用和行政管理,更是不可少。
進一步興辦社會性的佛教綜合大學,也有其必要。如果在文化和旅遊事業上能有作爲,不但可以弘法利生,也可以在經濟上支助佛教的發展。
佛光山在文化方面,除了已進行的《中國佛教經典寶藏》一百叁十二冊和大陸版《佛光大辭典》以外,很想積極舉辦“海峽兩岸佛教學術會議”,雙方並同意由(北京)中國佛教研究所和佛光山文教基金會合辦。樸老更是將自己主編的《西安佛教彩塑》、《佛教嘉言錄》和《俗語法源》等叁本書授權給佛光出版社在臺灣發行。樸老還特地說明,《俗語法源》一書,就是將一般用語中與佛教有關的,把它舉例編輯出來,結果他發現:如果中國人不承認佛教、不用佛教用語的話,幾乎是開不了口。例如“手續”的來源是密宗、“安定”是禅宗、“開示”是一般佛教、“緣分”是基本佛法。
在國際佛教上,我建議樸老出來登高一呼,號召成立“世界佛教總會”,因爲世界的佛教徒以中國最多,且中國是最大的佛教國家。目前的“世佛會”也是當初太虛大師促成的。
最後我提出兩點做爲這次會談的總結––
1.志在國家統一,行在佛教複興。
2.教育和文化是佛教的生命。
樸老都非常同意,並當場要蕭秘書長安排會議討論,如何落實以上的意見,同時親自揮毫,題了兩首詩紀念此次的見面。其詩如下––
“大孝終身慕父母,深悲曆劫利群生;
西來祖意雲何是?無盡天涯赤子心。
一時千載莫非緣,法炬同擎照海天,
自勉與公堅此願,莊嚴國土萬年安。
星雲大師來金陵省母,余藉緣南下與師相見,共敘昔年“千載一時,一時千載”之悟,相視而笑。得詩二首,奉乞印可。
癸酉人曰 趙樸初”
樸老一生奉獻佛教,沒有一時或忘;最初任上海佛教會秘書,接著擔任上海佛教會會長,中國佛教協會秘書長、副會長,及目前的會長,領導中國佛教步上複興之路。誠如明陽老和尚所說:“樸老是菩薩轉世的大德長者”。
一月 叁十日 星期六
金陵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我弱冠之前,半分歲月,十年…
《平常心 1993· 1· 16~1993· 1· 31》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