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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下的沈思▪P2

  ..續本文上一頁,但是安置佛像的痕迹曆然可見。一層又一層的同心圓上面,畫有幾乎難以數得清的佛像,這只有在大乘佛教的獨特宇宙觀之下,壁畫上才能出現這麼多佛像。

  東大佛所在窟按順序被編爲第155窟,本窟下沿高出前方地面約20米,大佛雙腳就立在窟下沿所在的地坪上。東大佛窟高40米,下寬15米。關于大佛像的高度,法國隊調查時測出爲35米,于是當時就稱東大佛爲"35米大佛"。1973年,印度考古隊清理發掘出最初的窟內地坪,測出大佛高度爲38米,並將這一數據公布于世。

  石窟側壁以傾斜的直線向下,雖然東側壁下端向外擴展較多,但兩側壁大體仍是對稱的。大佛身體略向右臂一側傾斜,兩臂的肘以下向前伸出,在被塔利班轟炸前兩臂的肘部已經斷失,所以不清楚當初兩下臂的姿勢。右膝稍屈,右腳略向前,佛整體仍是直立姿勢。大佛軀體微胖,頸部粗壯,頭略大,身體各部分比例尚勻稱。大佛所著僧衣輕薄,通肩衣式,衣紋線分布均勻;上體衣紋線波谷在右臂與胸腹間,腿部衣紋線波谷在兩腿間,兩肘以下有垂落的僧衣邊線。大佛兩小腿和腳腕部較粗,赤腳站立在窟內地坪上,沒有臺座。

  玄奘曾經記載東大佛是"鍮石釋迦佛立像", 鍮石産于伊朗(波斯),外觀如同黃金,經鍛燒後金色不會消退。但是根據後來的形狀來推測,可能當時全身包了黃銅箔,因此看起來象是黃銅鑄造的。

  大佛窟正壁和兩側壁的根部開有7個洞窟和1個獨立龛,洞窟的形製多樣,有壁畫。東大佛窟內有兩處殘留著壁畫,一是窟頂中脊和佛頭周圍,一是登頂階梯道的明窗口。

  中脊是一大幅太陽神駕戰車圖。太陽神挺立在戰車上,左手在腰部握劍柄,右手拄長矛,手與肩同高。太陽神穿長大衣,頭後有圓光,身後是太陽,太陽直徑與太陽神身高相等,太陽外沿有鋸齒狀的光芒輻射紋。戰車有欄板,車下安有雙輪,車前有4頭駕車的有翼白天馬,表明太陽神戰車是在天空馳騁。太陽神兩側靠下部位各有武士1人,武士背後長有碩大的雙翼,兩武士分別執矛和盾。太陽的四方之外是兩風神和兩金翅鳥。這幅大畫表示太陽神守護著釋迦牟尼佛,畫幅色彩豐富,有藍、紫、灰、褐、紅、黃等色,人物都是西方人形象。

  中脊兩側漸伸向窟側壁,到洞口懸空欄臺上方是橫幅帝後禮佛圖,每側保存有11人。其中每側有3個佛像,其余8人爲王族供養人。

  東側壁(即末側壁)禮佛圖中心爲袒右肩、結說法印的坐佛,從裏端算起這是第6位。另有兩個佛像在第1位和第9位,佛像都戴冠,還有耳飾和胸飾。王族禮佛人都面向自己身體右側的佛像,從裏端起第2人是引觐僧,第3人是戴薩珊王冠的國王,其次是王後,第5人是王妃;在第6位中心佛像之後是親王,次爲親王妃;第3個佛像之後是太子和公主。西側壁(即始側壁)帝後禮佛圖中群像與東側壁類似。這兩幅帝後禮佛圖的底色爲藍色,其他顔色有多種,佛像重光是4色環。

  兩幅禮佛圖中王族成員的相貌、姿態、持物和服飾別具特點,應是當時王族人物的真實寫照。所有王族成員都是光頭,右手持物向佛供奉。兩幅禮佛圖中的國王都在佛的近旁,形體略大于其他人物。國王所戴王冠上有日和月牙裝飾,頸部有項鏈和頸圈,胸部有寶鏡,以绶帶連接。國王右手持拂塵或金環向佛供奉。王後寶冠上也有日和月牙裝飾,並有多重項鏈,右手持寶花或花鏈向佛供奉。這種有日和月牙裝飾的寶冠是薩珊波斯國王特有的王冠。王族成員中多半穿一側翻領大衣,這與新疆古龜茲國貴族服裝樣式相同,可從克孜爾石窟壁畫中看到。

  四、西大佛窟及其壁畫

  西大佛窟被編爲第620窟,大佛窟所在崖壁近于陡直,岩石爲黃色、褐色和紅色沙岩。窟口也是叁葉形,窟高58米,下寬爲21米,下底進深31.5米,頂部進深15米,窟兩側壁對稱。大佛的身高,起初法國隊調查後公布的是53米,後來印度考古隊清理出大像的雙腳以及當初的地坪,測出西大佛身高55米。

  大佛爲立像,通肩衣式。大像略矮于洞窟。佛頭、頸、軀幹和四肢略顯粗壯,著衣後更顯飽滿。佛臉型方正,頭型渾圓。頸部垂直,略細于頭部。肩部直平,胸部挺闊。腹部未內收,腰部略收細。兩腿筆直站立,這與東大佛不同。兩上臂豎直向下,肘部以下殘失。僧衣有多重衣紋線,頸與胸之間的衣紋密集,構成通肩衣式。上體衣紋波谷集中在右臂與胸之間,線的疏密程度適中。下體主紋波谷集中在兩腿之間,衣紋線較爲稀疏。

  玄奘說西大佛"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耀,寶飾煥爛",從這個記載推測:第一,像身包有不少金箔或銅箔,因此"金色晃耀";第二,從"寶飾煥爛"推測,佛身上可能佩有許多裝飾品,那麼西大佛就是一個冠飾佛;第叁,兩個大像表層的作法不同,西大佛的僧衣是紅色的,東大佛原來也是包了銅箔的,銅箔被剝去後,露出了原來的淡色岩石。

  西大佛窟的窟頂是縱向拱券,但相當平緩。券腹面有壁畫,大部分都已脫落,或者模糊不清。中脊後區是兩橫列菩薩像,每列左、中、右共3個菩薩坐像,菩薩坐于圓柱梯形龛中。中脊兩側有直線邊欄,並有連續垛牆案。從中脊的垛牆邊欄起,每側面一橫列菩薩坐像,坐姿與中脊的6個菩薩相似。菩薩所在龛有兩種形狀,一種是和中脊相同的圓柱梯形龛,另一種是圓拱龛,兩種龛一一相間。龛間柱頭主方各有兩天女,一著衣,一裸上身,佩戴著許多飾品。菩薩姿態各不相同,上身裸、下著裙,有銀杏葉式的裝飾從肩部垂下,在胸前連接在一起,這種裝飾是巴米揚所獨有的。上述天女身後有覆缽塔,塔有像龛和相輪,有的塔旁有樹。

  這些以菩薩爲主題的畫,色彩相當豐富,底色爲藍色,形體都是淡色,反差大,形象突出。菩薩身體輪廓用褐紅色線條勾畫,體軀用暈染法,明暗有別,立體感強。光背和衣服的染色細膩,衣褶也有明暗區別。衣服的裏和面分別用不同顔色,有寫生功底。背景的龛沿和椅背畫波狀渦形蔓紋和六邊形龜背紋,龜背紋是這裏獨有的紋飾。

  懸空欄臺以下至側壁向外擴張處畫叁列坐佛像,每列五尊。裏端兩個是戴冠佩飾佛,其余叁個僧衣佛,袒右肩,轉*輪印。佛所戴冠有伊朗式的叁日月裝飾,圓光環爲叁色,佛身體描褐色輪廓線,衣服爲暗灰色。佛頭光上方有樹冠,表示佛坐在樹下,佛之間有燈和叁蓮蕾紋。

  在這叁列佛像之下,兩側壁向外擴展,即出現側葉窟頂,以容納大佛像的兩肩。側葉窟頂畫一列在橢圓光中的散花供養飛天,每個橢圓光中共叁個,中間爲男天人,其身後兩側各有一女飛天,一飛天散花,另一飛天合掌禮拜,各橢圓光中的飛天姿勢均有差別。東側壁橢圓光中有持戟天神和叁眼天神。側壁頂部第一列是四個坐佛像,像間是叁蓮蕾紋。第二列是坐佛龛像,拱形龛與半圓形龛交替,通肩與袒右肩各兩尊,龛之間的立柱上方有供養天女。東側壁上起第一列有四個大坐佛,在樹下結跏趺坐。第二列像的主尊已殘,主尊像旁有伊蘭風格的王與王後,以及菩薩與羅漢。這列像以下的壁畫都已脫落。

  西大佛窟壁畫的布局要點是,天頂中脊是大菩薩,兩側是千體坐佛,其間散布著供養天人和禮佛帝後。壁畫與大佛像構成整體,大菩薩與千佛拱衛著釋迦佛。巴米揚其他洞窟的壁畫題材組合也與此類似,所以說這是巴米揚壁畫題材組合的主要模式。

  在廣大的佛教地域內,巴米揚可以說是現存最西部的遺迹。佛教東傳以後,巴米揚石窟的許多特點隨之進入東土耳其斯坦,對克孜爾石窟産生了很大的影響。而且大佛的建造,影響到敦煌、龍門、雲崗等石窟的大佛的出現。

  五、炮火下的沈思

  應該說在以前,我們絕大部分中國人對巴米揚大佛所知甚少,包括許多佛教徒在內。可是,等我們意識到大佛的重要性時,大佛卻在塔利班遊擊隊的炮火下片石無存。這不但是我們全世界佛教徒的損失,也是人類文明的損失,多少人爲之惋惜,爲之憤怒,聯合國的安南秘書長也出面了,許多國家的佛教界也發表深明,可是這一切都不能使大佛保存下來。我們用這麼多筆墨去描述在被轟炸前的巴米揚石窟及大佛,無非是想讓世人能夠對大佛增加一些了解,更重要的是讓我們能夠在炮火下重新思考世界與人生,思考新世紀宗教的發展。

  對于未來的思考和預測,幾乎可以說與人類自身一樣古老,與人類的曆史一樣悠久。隨著20世紀下半葉,科技的迅猛發展及信息時代的到來,已經預示著21世紀的人類社會將面臨著全方位的挑戰與變遷。人們看到,科技的發展及生活水平的提高,並沒有解決人類所面臨的許多困惑和問題,經濟的發展帶來貧富分化、環境汙染、暴力犯罪、道德衰退、濫用毒品、離婚率上升,豐富的物質生活與貧乏的精神生活形成極大的反差。人類在精神領域內呈現出空前的混亂、頹廢空氣的景象。信仰危機、理想失落已經成爲擺在走向21世紀的人類面前的全球性問題,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終于迎來了一個"凡人"的世界:七情六欲,全憑感覺;功名利祿,牽腸挂肚。然而,這又是一個可怕的世界:沒有激情、理想和對未來的展望,沒有偉大的獻身精神和崇高的追求,只有冷冷的錢在流動,只有孤獨的"我"在徘徊。

  21世紀無疑是一個全球性的世紀,地球離我們變近了,我們住在同一個"地球村"中。于是,世界更需要和平,一個更好的世界秩序,所以我們都在呼喚著"全球化時代"的全球倫理。這是共同的意向、理想、價值觀、目標和標准,人民與他們的領導人提高了全球責任感,一個相互約束而聯合的全人類倫理的基礎。所以,全人類呼喚著宗教的和平與宗教的對話、理解,世界各大宗教紛紛作出回應和各自的努力。我們基本上走過了宗教沖突、宗教戰爭的階段,進入一個宗教和平與對話的世紀。

  但是在新世紀的開端,巴米揚的炮聲使我們對新世紀的宗教和平與對話産生了幾分憂慮,前途的光明是需要走過坎坷的道路,也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吧!我們仍然不應忽視在目前的世界各大宗教中,存在著"原教旨主義"複興的潮流,尤其在伊斯蘭國家中。原教旨主義(Fundamentalism)原來是指基督教中的"基要主義",指那些嚴格遵循基督教教義中根本的、原初的正統信條的派別,後來便被廣泛采用來指各種宗教中追求原始教義的派別和主張。伊斯蘭教的創始人穆罕默德既是宗教領袖又是政治元首,他曾借助真主的名義頒發了大量的法規和命令,成爲當時帝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及社會生活的行爲准則。後世認爲,這一時期的教義是真正而純潔的。每當伊斯蘭世界出現危機或受到強敵侵略時,許多人便認爲這是違離原旨教義的結果,于是就會發生回歸原旨教義的運動。曆史上,伊斯蘭世界曾多次發生過"原教旨主義"運動。

  與"原教旨主義"相聯系的便是"聖戰"。"聖戰"源自伊斯蘭教義中的"吉哈德",意思是爲了真主的事業盡力,爲主道而奮鬥。伊斯蘭教義認爲,"吉哈德"是使非伊斯蘭地區伊斯蘭化的手段,是真主指引穆斯林到達天國的直接道路,穆斯林積極參加聖戰,便可獲得來世的福音。在激進的"原教旨主義"那裏,聖戰的思想得到了特別的強調,在他們看來,聖戰只能以利劍和生命去完成。不但要與異教徒和無神論者進行戰鬥,而且要與穆斯林的叛教者進行戰鬥。聖戰不僅是一種集體責任,而且已成爲一種個人的神聖義務,每個穆斯林都可不受時間、地點、方式的限製,隨時隨地對敵人進行戰鬥。正是在上述思想的激勵下,原教旨主義運動才浪起潮湧,震動了整個世界。

  塔利班最高領導人烏烏爾在下令銷毀大佛時,稱所有的塑像"都是對伊斯蘭教的亵渎",而且還認爲"從不蓄須"的佛像明顯違反了伊斯蘭男人蓄須、女人蒙面的教義。正是在原教旨主義的激勵下,人類珍貴遺産的大佛被聖戰的炮火所銷毀。同時,這也是原教旨主義與民族主義的伴生性,因爲原教旨主義的奮鬥目標之一就是擺脫異族統治、重振伊斯蘭雄風,實現民族的獨立與複興;而民族主義強調傳統、珍視傳統的主張則又給原教旨主義注入了活力。

  應該說,沒有信仰的社會是不穩定的社會,而信仰過熱的社會是極爲危險的社會,所以信仰應該和理性、智慧相結合,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信仰。但是,一個人或一些人無權決定另一個人或另一些人應該信仰什麼,或不信仰什麼,信仰應該是每社會成員的事;每一個人在享有自己信仰的同時,應該尊重別人的信仰。所以,宗教的和平與對話,是我們在新世紀應該努力的方向。

  大佛已經在這個地球上消失了,我們就當大佛"涅槃"了。作爲佛教徒,我們心中的"大佛"是永恒的,大佛的"涅槃"是爲了教化我們熱愛智慧,熱愛和平。我們作爲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應該從這個事件中,吸收曆史的教訓,讓這種悲劇不會再發生。

  20001年3月19日 聖凱于南京大學哲學系

  

  

《炮火下的沈思》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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