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五法叁自性皆空,八識二無我俱遣。”《楞伽經》又雲:“雲何二種無我相?謂人無我及法無我。”《楞伽筆記》釋曰:“此示二無我相也。良由不達根身器界唯心所現,故妄計分別執爲實我實法,所謂妄想斯興,名相乃形。若了緣生無性,則二皆無我。苟二無我,則五法自性皆離,八識俱遣,所以頓證自覺聖智,逮得如來常住法身也。”此外,《入楞伽經》雲:“而彼心意識,自性無所有,心意及與識,無我有二種。……五法二無我,自性心意識,于佛種性中,皆悉不可得。遠離心意識,亦離于五法,複離于自性,是爲佛種性。”“無自體無識,無阿梨耶識,愚癡妄分別,邪見如死屍。”“實無識體法,無事及本識,愚癡生分別,如死屍惡覺。”《解深密經》雲:“若諸菩薩于內各別,如實不見阿陀那,不見阿陀那識,不見阿賴耶,不見阿賴耶識,不見積集,不見心,不見眼色及眼識,不見耳聲及耳識,不見鼻香及鼻識,不見舌味及舌識,不見身觸及身識,不見意法及意識,是名勝義善巧菩薩,如來施設彼爲勝義善巧菩薩。廣慧,齊此名爲于心意識一切秘密善巧菩薩。”
上述教證說明,心(阿賴耶識)、意、識等均爲方便施設的法相,究竟而論,這些名言安立都是需要遠離的,否則便不能證得真如實相。
同樣的思想,在藏傳佛教中存在。《入中論》雲:“說有賴耶數取趣,及說唯有此諸蘊,此是爲彼不能了,如上甚深義者說。”月稱菩薩《入中論自釋》釋曰:“若諸衆生,由其長夜習外道見,不能悟入甚深法性,聞說法性,深生怖畏,謂我全無,我當斷滅,便于佛教起險處想,背棄正法失大義利。最初爲說阿賴耶識等,令其先除外道邪見,導入大義。後由無倒了達經義,自能放舍阿賴耶等。故唯功德,全無過失。”《自釋》複雲:“如對諸病者,醫生給衆藥,如是對有情,佛亦說唯心。”無獨有偶,《大乘廣百論釋論》也講道:“故契經言:如世有良醫,妙藥投衆病,諸佛亦如是,爲物(衆生)說唯心。”此外,《入中論》又雲:“從一切種阿賴耶,以自功能生唯識。”《自釋》釋曰:“如是說有阿賴耶識者,亦說阿賴耶識爲一切法之種子依,名一切種。唯大自在是常,阿賴耶識無常,是其差別。”《自釋》複引《入楞伽經》語雲:“如經雲:“叁有唯假立,全無自性法,于假立分別,執爲法自性。無體無了別,無賴耶無事,凡愚惡分別,如屍妄計度。”(漢譯原文爲:“無自體無識,無阿梨耶識,愚癡妄分別,邪見如死屍。”——引者注)”這些教言說明,對于名言中建立因果秩序,以及遮破外道遍計戲論而言,阿賴耶識是有積極意義的。但若以究竟理證觀察,此等暫時的名言安立又有不了義處。這就要求大乘佛教徒必須辨證地看待這個問題,不要要産生偏墮。
與阿賴耶識相比,如來藏的究竟了義顯而易見。龍樹菩薩在《贊法界頌》中,用礦藏的比喻十分形象地說明了如來藏的重要性(藏譯):“有藏勤作故,能生黃金等,無藏勤作故,唯一生煩惱。”大乘了義經論皆明確宣說,衆生之所以能修道成佛,根本的原因就是全都平等具有光明如來藏。如果有情心中原本不具如來妙德,就像沒有金礦不可能采煉出黃金一樣,絕不可能無中生有地證得大無爲法的身智功德。正是光輝的如來藏妙義,決定了究竟一乘說的了義性。反觀法相宗所倚重的阿賴耶識,卻成了五姓各別、究竟叁乘等不了義觀點的依據。該宗認爲,正是阿賴耶識所持的本有無漏種子的類別及有無,讓聲聞種姓、獨覺種姓、如來種姓、不定種姓、無性有情(一闡提)這五類衆生或喜或憂。
這些情況說明,如果對阿賴耶識及其配套的某些不了義教法過于耽執,是會與大乘佛教精義産生出入的。
反過來,如果抛開先入爲主的成見,本著現空雙運、性相圓融的精神,以足夠活潑空靈的心胸來感悟大乘佛法,則不僅可以發現唯識和中觀的殊途同歸,而且唯識和如來藏系的分歧亦將不複存在。如《宗鏡錄》雲:
“問:真如是有耶?答:不也;隨緣不變故,空故,真如離妄念故。問:真如是無耶?答:不也;不變隨緣故,不空故,聖智所行處故。問:真如是亦有亦無耶?答:不也;無二性故,離相違故。問:真如是非有非無耶?答:不也;具法故,離戲論故。問:依他是有耶?答:不也;緣起無性故,約觀遣故,異圓成故。問:依他是無耶?答:不也;無性緣起故,能現無生故,異遍計故,是智境故。問:依他是亦有亦無耶?答:不也;無二性故,離相違故。問:依他是非有非無耶?答:不也;有多義門故,離戲論故。問:遍計是有耶?答:不也;理無故,無體相故。問:遍計是無耶?答:不也;情有故,無相觀境故,能翳真故。問:遍計是亦有亦無耶?答:不也;無二性故。問:遍計是非有非無耶?答:不也;所執性成故。”
“又經雲:如來藏,爲無始惡習所熏,名爲藏識。又雲:大慧,如來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一切趣生;譬如技兒,變現諸趣。是以諸教,皆如來藏爲識體,故知心性即如來藏,此外無法。唯識論偈雲:又諸法勝義,亦即是真如,常如其性故,即唯識實性。明知天親,亦用如來藏而成識體,但後釋論之人,唯立不變,則過歸後人。以要言之,總上諸義,皆是真妄和合,非一非異。”
《靈峰宗論》雲:
“性相二宗,猶波與水,不可分隔。其流弊也,至分河飲水。此豈文殊彌勒之過,亦豈馬鳴護法之旨哉!謂真如受熏,譬劫火洞然,虛空安得獨冷?謂真如不受熏,譬劫火洞然,虛空何嘗爛壞?故知得其語,合則雙美;失其宗,離則兩傷。大佛頂雲:虛空體非群相,不拒諸相發揮。只此一言,兩疑冰釋。善夫智者大師有言:偏執法性生一切法,何異自生?偏執黎邪生一切法,何異他生?例而推之,縱謂法性黎邪和合生一切法,何異共生?非法性非黎邪生一切法,何異無因緣生?此之四句,無非是謗。倘妙達無生,不起性計,四句雖不可說,有四悉檀因緣,亦可得說。謂真如不思議熏生一切法,黎邪是可熏性生一切法,皆無不可。乃知智者,真悟權實秘要,于經未來,懸合旨趣若此,經來智者不可作。習臺宗者昧唯識,習法相者迷圓理,所以衆解鹹失綱要。究義理之攸歸,蚊咬鐵橛,判文字之下落,鑿孔栽須。”
“叁界唯心,萬法唯識,此性相二宗,所由立也。說者謂一心真如,故號性宗;八識生滅,故稱相宗。獨不曰:心有真心妄心,識有真識妄識乎?馬鳴依一心造起信論,立真如生滅二門,生滅何嘗離真心別有體也。天親依八識造叁十頌,明真如即識實性,與一切法不一不異,真如何嘗離妄識別有相也。龍樹中論,指因緣生法,即空假中,是生滅外無真如。楞伽雲:心意識八種,俗故相有別,真故相無別,相所相無故。是真如生滅非一異。而護法菩薩于識論中最出手眼,直雲爲遣妄執心心所外實有境故,說唯有識,若執唯識真實有者,如執外境,亦是法執。噫,苟得此意,何至分河飲水哉!嘗論之,性隨相轉,何性不相,設不遍達諸相,無量差別,安知妙性具足如斯染淨功能?相本性融,何相不性,設不深知一性圓頓滿足,安知諸相無非事事無礙法界?……是故習性不習相,未有不瞞盰者;習相不習性,未有不膠滯者。”
在《起信論裂網疏自序》中,蕅益大師還講道:
“馬鳴以一心真如門,顯甚深般若,隨智說;以一心生滅門,顯瑜伽八識,隨情說。真如即一真法界,統事理而泯絕事理者也;生滅即全理所成之事,全事無性之理也。二門不離一心,無一生滅非全體真如,無一真如不全具生滅,即事事無礙法界也。謂其不同唯識中論,仍非圓極一乘,可乎?況經論中並謂真如與一切法,如水與波,不一不異,誠證具在,何容偏執。蓋若言定一,則真如不生滅,應一切法亦不生滅;或一切法生滅,應真如亦生滅,固不可。若言定異,則真如非即一切法之實性,應在一切法外別有方隅,不常不遍,尤爲不可。故起信謂真如受熏者,譬觸波時,即觸于水,所以破定異之執,初未嘗言真如隨熏轉變也。唯識謂真如不受熏者,譬波動時,濕性不動,所以破定一之執,初未嘗言別有凝然真如也。然則,唯識所謂真故相無別,即起一心真如門也;俗故相有別,即起信一心生滅門也。楞伽經雲:諸識有叁種相,謂轉相,業相,真相。宗鏡釋雲:起心名轉,八俱起故,皆有生滅故,名轉相。動則是業,八識皆動,盡名業相。八之真性,盡名真相。由此觀之,起信唯識,皆宗楞伽明矣。本既同,則諸名義自不相違。注疏家不能以義定名,漫爾依名定義,致令二論,乖同水火,可不哀哉!”
真如受不受熏,是個爭論相當大的問題。但如果對現空雙運、性相圓融有了真切體悟,就不會再將生滅或不生滅等因素,視爲衡量法的活性的根本標准了。《定解寶燈論》闡明了極其深刻的實相妙理:“自宗不墮現與空,本基一切均不成,任何顯現平等故,一法亦可現種種。何者現空若圓融,則彼一切皆合理,何者現空不圓融,則彼一切均非理。”很明顯,較之其他一切實有特性,離戲空性所帶來的活力和自由,更加神妙而無限。唯有現空雙運,才是解開衆多理論紛爭的無上法寶。
法藏大師《華嚴一乘教義分齊章》雲:“問:真如既言常法,雲何得說隨熏起滅?既許起滅,如何複說爲凝然常?答:既言真如常故,非如言所謂常也,何者?聖說真如爲凝然者,此是隨緣作諸法時,不失自體,故說爲常,是即不異無常之常名不思議常,非謂不作諸法如情所謂之凝然也。故勝鬘中雲:不染而染者,明隨緣作諸法也。染而不染者,明隨緣時不失自性。由初義故俗谛得成,由後義故真谛複立。如是真俗但有二義無有二體,相融無礙離諸情執。是故論雲:智障極盲暗,謂真俗別執。此之謂也。”“法身是常,以隨緣時不變自性故;亦是無常,以隨染緣赴機故。何以故?以諸功德既並同是真,是故起用唯是真作故。”“聖說真如爲凝然者,此是隨緣成染淨時,恒作染淨而不失自體,是即不異無常之常,名不思議常,非謂不作諸法如情所謂之凝然也。若謂不作諸法而凝然者,是情所計故即失真常。以彼真常不異無常之常,不異無常之常,出于情外故名真常。”此中明確講道,法身真如的“常”,是超越了觀待假立的常和無常之上的“真常”、“妙常”,而這種“出于情外”的“不思議常”,顯然只有在大空離戲的法界中才有可能存在。所以說,抛開大空性,無疑是自絕于大乘至境和離戲法界。
佛法啓迪了我們透過形式切入本質的智慧。《靈峰宗論》談到這一點:“有名同而實異者,如佛言“道”,謂叁種菩提;老言“道”,謂虛無自然;儒言“道”,謂五常五倫。未可同語也。有名異實同者,如臺宗謂之一心叁觀,賢首謂之一真法界,相宗謂之勝義唯識,禅宗謂之向上一著,未始少異也。譬一帝都曰北京,曰燕都,曰順天府。有盛譚北京,鄙燕都爲陋劣;或譚燕都,鄙順天爲陋劣。吾知其必被嗤也。彼性相分河,南北豎黨,何以異此。”愚人只知在皮相上爬剔,而智者留心的則是內在的圓通真理。這是兩者的顯著區別。
不過,愚人也不是沒有自己特別上心的事,這在蕭平實的《宗門正義》“自序”中得到體現:“雲何言佛法密意失傳是佛教之大隱憂?謂佛法中之第八根本識,即是佛法之密意;此如來藏法,乃是叁乘佛法之根本。而此第八根本識之密意,往往因于難修、難證、難信,故常有失傳之時;要待世尊或觀世音菩薩之慈憫,派遣菩薩受生人間,方得延續法脈。若無人發願受生人間,或不肯應命而來,則人間了義正法便告失傳。”
原來,跟其他所有的慷慨陳詞一樣,蕭平實對“神我阿賴耶識”的竭力推銷,也是爲著自己的某種特殊身份服務的。真讓人擔心,這種精巧過頭的操作方式,會不會令暫已信受“神我阿賴耶識”的人,也品咂出一絲被玩弄的味道?
《第六章 聚焦阿賴耶 第叁節 阿賴耶?如來藏?》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