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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在電腦上讀金剛經》(顧偉康)▪P21

  ..續本文上一頁字心傳:「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任何修證,任何文字,都成了自識本性的障礙。但問題在于,「不立文字」之主旨,偏偏還是要用語言文字去宣傳授受--在早期禅師,即用動作手勢、公案機鋒、當頭棒喝是克服這一矛盾;而後來之「文字禅」,總有點感到尴尬。

  所以,清人徐發名其經注爲《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郢說》,恰如他在「自序」中所說:

  「偶因持誦真經,率爾遂多筌蹄,既不能超所見于語言文字之外,抑且贅其喙于章句演說之間。蓋絕理而譚宗,則吾豈敢;若因文以顯義,或有取焉。」

  一方面是提醒人們,「郢人無汙」,切勿執著文字之「筌蹄」,而忽視「真經」;另一方面是自我辨解,既知「徒勞運斤」,何以再著文字?實是指望「因文以顯義」;故「郢說」二字,將其禅宗立場,闡發無遺。

  儒佛攜手

  炎黃子孫,向來以「中原」自居,夷夏之防,乃自古以來中國人民族的自覺;而兩漢以還,則獨尊儒家,成爲延續千年的立國之本。故佛法入華,與中國本土的儒家文化碰撞,必然地需要一由分而合的過程--開始是處于統治地位的儒家,不斷地批評駁斥,直至利用政治力量壓製打擊;後來佛教泛濫成勢,無法阻擋,則又造出「老子化胡」說,這時已僅是面子問題了。而佛教一方,雖也有「釋迦化華」的回應,(如僞《造天地經》雲:「寶曆菩薩下生世間,曰伏羲。吉祥菩薩下生世間,曰女娲。摩诃迦葉,號曰老子。儒童菩薩,號曰孔子。」又有僞《清淨法行經》雲:「月光菩薩彼稱顔回,光淨菩薩彼稱仲尼,迦葉菩薩彼稱老子。」)但在總體上,是努力、自覺地與儒家協調的。從廬山慧遠之辯「沙門不敬王者」,到以佛家之五戒配儒家之五行五常(《仁王經疏》雲:「不殺配仁,慈愛好生曰仁,五行之木亦主于仁,仁則不殺,故以不殺配仁也。不盜配智,邪正明了曰智,五行之水亦主于智,智則不盜,故以不盜配智也。不邪淫配義,製事合宜曰義,五行之金亦主于義,義則不邪淫,故以不邪淫配義也。不妄語配信,真實不欺曰信,五行之土亦主于信,信則不妄語,故以不妄語配信也。不飲酒配禮,處事有則曰禮,五行之火亦主于禮,禮則防于過失,故以不飲酒配禮也。」)和竭力提倡孝道,其主調都是婉轉地靠攏。

  有唐一代,即是儒佛二家恩恩怨怨、糾纏難斷的時代。一面是帝王提倡,佛勢大盛,八宗俱立,高僧輩出;一面還是有傅奕(官居太史令)屢屢非佛,韓愈上書谏迎佛骨,直至皇上親自出馬的「會昌法難」。

  直至宋明,情況才起了根本的變化。宋之理學、明之心學,乃是中國儒學分頭向理和性兩個方向的發展和高度成熟,同時也是儒學吸收、消化佛學的結晶。程朱是表面非佛,實質攝佛;而陸王則幹脆是接著佛教講的。最能反映儒佛合流之時代趨勢的,乃是有名的「虎溪叁笑」故事。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昔遠法師送客過此,虎辄號鳴,故名。時陶元亮居栗裏,山南陸修靜,亦有道之士,遠師嘗送此二人,與語道合,不覺過之,因相與大笑。今世傳叁笑圖,蓋起于此。」【廬山記】

  若據《辯正論》、《甄正論》、《續高僧傳》等,說陸修靜曾于梁敬帝紹泰元年(555),與昙顯對論佛道二教,則他絕對無法與卒于公元416年的慧遠碰頭。若按《佛祖統記》說陸修靜卒于劉宋泰始叁年(467);或是按《雲笈七簽》說陸七十二歲卒于元徽五年(477);則慧遠卒時他充其量十幾歲,除非他一出世就做了道士、成了名,否則怎能去廬山而與慧遠「與語道合」?所以故事絕對是僞托!

  問題在于,故事中的叁位主角,一佛一道一儒,正是叁教合流的縮影。更重要的是:故事萌芽于唐,盛傳于宋,與儒佛合流的曆史趨勢正好相符。

  查諸史藉,唐李龍眠是第一個畫《虎溪叁笑》圖者,其後宋蘇東坡黃山谷等「盛唱此事」。而現在能見的最早記錄,則出于宋陳舜俞(

  -1074)的《廬山記》。據陳舜俞說,他對該書作了「刊正」:

  「予既作《山記》,乃因舊本,參質晉宋史及《高僧傳》,粗加刊正。」

  而後,至少又有二人對該書作過補充,據宋志磐編《佛祖統記》:

  「熙甯間嘉禾賢良陳令舉舜俞粗加刊正,大觀初沙門懷悟以事迹疏略,複爲詳補。今曆考《廬山集》、《高僧傳》及晉宋史,依悟本再爲補冶,一事不遺,自茲可爲定本矣。」

  很清楚,今本《廬山記》中的故事,乃是經宋人一次又一次地「刊正」,然而他們同時也將宋代「叁教合流」的時代精神,注入在該書之中,「虎溪叁笑」即是一典型。

  一旦對儒佛二家由分而合的曆史淵源有所了解,我們在作《金剛經》論注的曆史追溯時,也能看到同樣的趨勢。

  這兒我用一個完全異趣于傳統的學術研究的方法,來描述這一趨勢--對「《金剛經》專集」所收的六十六篇經典,在電腦上作專題檢索。

  檢索的是「孔子」之「孔」字和「儒家」之「儒」字,結果如下:

  一、最早提及儒家孔子的是唐昙曠所著的《金剛般若經旨贊》【23】:

  「持四天王所舉石缽,及叁衣並錫杖等,各有所在,如來懸記,展轉隨緣,至于漢地,非如儒道,唯有虛名。」

  「故應舍儒末之小心,從江海之大志。」

  儒虛而佛實,儒小而佛大,昙曠褒佛而貶儒,與儒佛尚未合流的時代背景顯然一致。

  二、接下來提到儒家孔子是明廣伸所撰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鎞》【35】,在《金剛經鎞》書首之自序中,廣伸開宗明義第一句就是--

  「帝堯不可無虞舜,文王不可無孔子,道有所傳故也。迦葉不能無迦文,迦文不能無彌勒,亦道有所傳故也。是以道之不見于堯者,得聞于舜;不見于文者,得聞于孔;而不悟于迦文者,得明于彌勒。乃有外彌勒以明迦文,是猶卻孔子而究文王;舍大舜以辨唐堯矣!」

  以儒家之道統,喻佛家之法統,二家相互映輝,平等視之,已全然不同于唐人偏于一執的世風。但,廣伸也就僅在序中叁處提及孔儒,而具體的注文中,則完全以佛說佛,儒學根本不得其門而入。由此可見,反映于廣伸之《金剛經鎞》,儒佛之融合,剛剛開始,尚處于皮毛階段。

  叁、再往下去,不但「孔」(子)和「儒」(家)出現的幾率漸漸頻繁,孟子、顔回的名字也出現了。更重要的是,以儒說佛,以佛比儒,成爲注經的一種通用方式,儒佛之融合,一瀉千裏,已至血肉神魂之中!其顯者,明張坦翁之《金剛經如是解》【40】,清石成金之《金剛經石注》【44】,清徐發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郢說》【48】。

  明張坦翁之《金剛經如是解》,提及「孔」「儒」凡二十二處。其主旨是認爲,在最高境界上,儒佛之精微,實無二致。茲舉例如下--

  「愚自弱冠志學,即知叁教會通。」

  「佛之有四果,即儒之有四配也:顔欲從末由,參以魯得之,思不睹不聞,孟勿忘勿助,何嘗作念。若顔到屢空處,即阿羅漢到無所得道處,其于空空如也,本體一間耳。」

  「蓋道之微妙者,非言說可及。佛之所謂禅,即儒之所謂仁,道之所謂丹,皆不可說也。」

  「試看顔氏仰鑽瞻忽卓立末由,與佛氏夢幻泡影何異?」

  「『如是』二字,即爲全經之髓。六祖雲:『法非有無謂之如,皆是佛法謂之是。』故住曰如是住,降伏曰如是降伏,布施曰如是布施,福德曰福德亦複如是,清淨曰如是生清淨心,又曰:『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又曰:『如如不動,』又曰:『作如是觀。』每每機鋒相投,則曰如是如是。孔曰:『一言終身其恕乎!』恕者,如心也。故曾悟一貫,亦曰忠恕。子思之未發,孟轲之不動,總無二義。故經雲諸法如義。」

  「孔子曰:『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予何言哉!』其機甚深,學者不從禅靜入耳。」

  「孔子答回問仁,以視爲首。朱氏雲:『求于心須目在。』佛氏之學,以觀門爲最,故屢及之。」

  「孔子終日言仁,曰爲仁,曰不違仁,曰好仁,曰近仁,曰鮮矣仁,終未言仁是何物,故曰,子罕言仁。道家玄牝守中,終未言丹是何物。此偈曰:以色見,以音聲求,不能見如來,終不能言如來在何處?後偈言,有爲法如夢幻泡影,終不能言無爲是何法?微乎!微乎!非顔回、莊周、須菩提,不能解此。」

  「按,是經開首,便說『如是』兩字;中間節節,皆诠如是義;故總結全經,則曰作如是觀。如是觀者,比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更爲了徹。禅之正谛不過觀照而已。心經開首,即曰觀自在菩薩。易曰:『觀盥而不薦。』道德經曰:『內觀其心,心無其心。』陰符經曰:『觀天之道。』又曰:『機在于目。』孔曰:『觀其所由。』顔曰:『瞻之在前。』孟曰:『莫良于眸子。』莊曰:『冥冥之中能見曉焉。』觀之一法,原爲入禅機竅。」

  清石成金之《金剛經石注》,提及「孔」(子)「儒」(家)凡十九處。其特色是站在儒家的立場上,照樣能欣然接受佛法。請看--

  「每于儒書之暇,最喜誦讀此經(即《金剛經》)。」

  「世人誦經,多覓靜室,殊不知堅誠全在于心,而不在于境也。本心若靜,雖居鬧市叢中,亦是深山僻地,試看吾儒善讀書者,蓬門圭窦,挂角而讀,帶經而鋤,竟以成功,何在書房之靜乎。」

  「吾儒不去細究,反言佛氏虛無寂滅,豈不罪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猶之吾儒不以形體求聖人,而求吾心中之聖人也。」

  「無我者,即吾儒之無以有己也。」

  「儒書雲:聖人之心有七竅,即是五眼之謂也。」

  清徐發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郢說》,凡舉「孔」(子)「儒」(家)叁十七處。他認爲:「蓋佛法與儒理,只是一性,此性亘天地而不變,豈以世之久遠而有異乎?」所以佛法與儒理,本爲一物,問題在于世之俗儒陋僧,歪曲了佛法真谛和儒家精義,才造成同室操戈的誤會。爲此他翻複辯論--

  「夫孔孟之所謂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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