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真實、最重要的武裝解除。
自然的大安詳
當我在教禅坐的時候,我經常開頭就說:「把你的心帶回家,然後放下,然後放松。」
整個禅坐過程可以簡化成這叁個重點:把你的心帶回家、放下、放松,每句話重點都包含著許多層面的意義。
把你的心帶回家,意思是透過正念的修習,把心帶進安住的境界。其深義是把你的心轉向內在,安息在心性之中。這本身就是最高的禅定。
放下就是把心從執著的牢獄中解放出來,因爲你認識到一切痛苦、恐懼和挫折都來自執著心的貪欲。在比較深的層次裏,由于你越來越了解心性而産生的體悟和信心,可以啓發深廣而自然的寬容心,讓你解脫心裏的一切執著,讓心自在無礙,在禅定的啓發中溶化掉。
最後,所謂放松就是心要寬廣,放松心情。更深入一點來說,放松你自己,進入真正的心性,也就是本覺之中。這種啓發的過程,在西藏文的意思是在本覺上放松。這就好象把一撮沙倒在平面上;每一粒沙都自動安頓下來。這就是你在真性中放松的方式,讓一切思想和情緒自然地平息融入心性的狀態中。
當我禅坐的時候,紐舒堪布的這首詩常常帶給我很多靈感:
在自然的大安詳中休息吧!
這個精疲力竭的心,
被業力和妄念打擊得束手無策,
在驚濤駭浪的無情憤怒中,
在輪回的無邊大海中,
在自然的大安詳中休息吧!
最重要的是要輕松,盡可能保持自然和曠達。靜靜地從你習慣性的焦慮自我中溜出,放下一切執著,放松地進入你的真性裏。把你平常的、情緒的、被思想駕馭的自我,想象成太陽底下的冰塊或牛油。如果你正感到僵硬寒冷,就讓這種侵擾在禅定的陽光下溶掉。讓安詳對你産生作用,以便將你的散亂心集中到安住的正念中,並在你的內心喚醒明見( clear seeing )的覺醒和觀慧。你將發現你的一切負面心態全繳械了,你的侵擾溶解了,你的混亂慢慢蒸發了,如濃霧溶進你那廣大無瑕、絕對自性的天空中一般。
靜靜坐著,軀幹挺直不動,禁語,心情平靜,讓一切思想和情緒來了又走,什麼都不要執著。
這種境界感覺起來像什麼呢?敦珠仁波切經常說,就像一個人在野外做了一整天的苦工回到家,一骨碌坐到火爐前心愛的椅子裏。他已經工作一整天,知道自己已經做完了想做的事;沒有什麼還要擔憂的,也沒有什麼還未完成的,他可以完全放下一切牽挂,滿足,自在。
因此,當你禅坐時,重要的是創造正確的內心環境。一切掙紮和奮鬥都來自狹隘的心境,所以創造那種正確的環境,有助于你達到真正的禅定。當幽默和曠達呈現時,禅定不費吹灰之力就生起了。
有時候當我禅坐時,我並不使用任何特定的方法。我只是讓心安定下來,尤其在受到啓示時,我發現很快就能夠把心帶回家和放松。我靜靜坐著,歇息在心性中;我不去懷疑是否處在「正確的」境界中。一點也不用力,只有充分的了解、清醒和不可動搖的笃定。當我在心性之中時,凡夫心就消失了。沒有必要去維系或肯定自己的存在;我只是當下的我。一種基本的信賴就呈現了,不必特別去做什麼。
禅坐的方法
如果你的心可以自然地安定下來,你也發現可以安住在純淨的覺醒中,那麼你就不需要采用任何禅修的方法。事實上,如果你已經在這種覺醒的境界中,卻還采用這些禅修的方法,反而是弄巧成拙了。話雖然這麼說,我們大多數人都無法當下就進入那種境界。我們不知道如何把心喚醒,我們的心又是如此狂野散亂,因此我們需要一種善巧方便,一種喚醒心的方法。
我所謂的「善巧」,是要讓你能夠明了自己的心性及千變萬化的情緒,並且透過修行産生智慧,知道在分分秒秒中,如何面對自己。有了這些功夫之後,你就學會了隨機應變的藝術,能隨時轉化你的心境。
但請記住:方法只是方法,絕不是禅定本身。當你娴熟地練習禅修之後,才能達到那種完全圓滿的境界,那才是真正的禅定。
西藏有一句很有啓示性的話:「禅定什麼都不是,禅定只是熟習而已。」換句話說,禅定只不過學習去熟習禅定的修行而已。有句話說得好:「禅定不是苦求,而是自然融入。」當你持續練習某一種方法之後,禅定就慢慢生起。禅定不是「做」出來的,而是當我們練習到完美無缺時自發産生的。
不過,爲了讓禅定發生,還是要創造甯靜而祥和的環境。在我們的心能夠得自在之前,首先要把心的環境安靜下來。平常,心就像蠟燭的火焰般,受到思想和情緒的強風所動,搖曳閃爍,經常改變。只有當我們把蠟燭四周的空氣安定下來之後,火焰才能燒得穩定;同理,只有當我們把思想和情緒的紛亂狀態安定下來之後,我們才能瞥見心性和安住于心性。另一方面,一旦我們在禅坐之中獲得穩定,任何喧鬧和騷擾將大爲減少它的影響力。
西方人似乎很著迷我所謂的「禅坐技巧」。現代世界畢竟沈迷在機械作用和機器之中,對純實用的事物容易上瘾。但是,禅坐最重要的特色不在技巧,而在精神:我們或許可以稱「姿勢」,是一種純熟、有靈感、創造性的禅修方式。
姿勢
上師們說:「如果你能在身體和環境之中創造祥和的條件,禅定和體悟將自然生起。」有關姿勢的討論,並不是一種神秘的迂腐之談。采取正確姿勢的重點是在創造更有啓發性的環境,以便進入禅定,喚醒本覺。身體的姿勢會影響到心的態度,心和身是互相關聯的,一旦姿勢和態度受到啓發,禅定自然會生起。
如果你坐著的時候,心與身沒有完全相應——例如,你在擔心或想著某件事——你的身體就會感到不舒服,問題也比較容易産生。反之,如果你的心是甯靜的,有啓發性的狀態,就會影響全身的姿勢,你可以輕松自在地坐著。因此,重要的是,要讓身體的姿勢和體證心性所産生的信心結合在一起。
接下來要談的姿勢,可能與你習慣采用的姿勢稍有不同。這來自古代大圓滿( Dzogchen )傳統的教法,也是上師教我的,我覺得它非常有用。
大圓滿教法認爲,你的見( vision )和你的姿勢應該像座山一般。你的見,就是你對心性的了解。因此,你的見可以轉換成姿勢,並加以啓發,從坐姿中表達出你整個存在的核心。
因此,你要坐如山,像山那麼穩固、堅定與雄偉。不管狂風如何吹襲,不管烏雲如何翻滾,山還是泰然自若。像山一般地坐下來,讓你的心升起、飛躍、翺翔。
這個姿勢要特別注意的是保持背部挺直,挺如箭,穩若山。如此,氣( prana )才可以輕易流過身上的脈,心也才能找到它真正的休息處所。什麼都不要勉強。脊椎的下半部有一個自然的曲線,必須保持輕松,但不要歪曲。頭必須舒服地平衡在頸上。兩肩和上半身帶出姿勢的力量和美感,它們維持著姿態的平衡,但不要用力。
雙腿交叉坐著。倒不必雙盤,那是在高級瑜伽課才比較強調的姿勢。雙腿交叉表示生與死、善與惡、方便與智慧、陽與陰、輪回與涅的統一;這是不二的心境。你也可以選擇坐在椅子上,兩腿放松,但背脊一定要維持挺直。
在我的禅坐傳統中,兩眼必須睜開,這是很重要的一點。開始學打坐時,如果你容易受外來的幹擾,可以把眼睛閉一會兒,靜靜地往內看,將幫助你專心。
一旦你覺得心安靜了,就要逐漸打開眼睛,你會發現你的視線變得比較安詳甯靜。現在請往下看,沿著鼻端以四十五度看著前面。這裏有一個要領:每當你心亂時,最好降低視線;每當你昏昏欲睡時,就要把視線拉高。
一旦心靜下來,內觀也開始清明了,你就可以隨意把視線拉高,眼睛仰望你前面的虛空。這是大圓滿修行所推薦的方法。
大圓滿教法強調你的禅定和視線必須像大海一般的廣闊:遍一切處、開放和無邊無際。正如你的「見」和姿勢不可分一般,禅定可以啓發視線,兩者合而爲一。
不要特別凝視哪一樣東西;相反的,輕輕往內看自己,讓你的視線擴張,變得越來越寬廣,越來越擴散。你將發現視線變得比較廣闊了,也變得比較安詳、慈悲、平靜和輕安。
觀世音菩薩的藏文音譯是「千瑞吉」( Chenrezig )。Chen的意思是眼睛,re是眼角,zig是看。意思是說,觀世音菩薩以他的慈眼看一切衆生的需要。因此,你要輕輕地把禅定所散發出來的慈悲,透過你的眼睛放射出來,讓你的視線變成慈悲的視線,遍一切處,如海遼闊。
睜開眼睛的理由有好幾個。第一、比較不會昏沈。其次,禅坐不是逃避世間的方法,也不是要脫離世間,遁入一種恍惚的意識狀態;相反的,禅坐直接幫助我們真正了解自己,並且與生命和外在世界産生關系。
因此,禅坐時,你要把眼睛睜開,不要閉上。你不是把生命排拒在外,而是維持開放的心態,隨意而安。你讓你的一切感官(聽、看、感覺)自然開放,不做掩飾,不追逐它們的知覺。誠如敦珠仁波切所說的:「雖然你可以認知各式各樣的現象,實際上它們卻是空的;但在空中,你卻可以認知各式各樣的現象。雖然你可以聽到各種聲音,這些聲音卻是空的;但在空中,你卻可以聽到聲音。你也有各種思想産生,這些思想都是空的;但在空中,你卻可以知道你有思想。」不管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去理會,不要去執著。讓聽去聽,讓看去看,而不要讓你的執著進入知覺之中。
依據大圓滿的特殊覺明( luminosity )法門,我們智慧能( wisdom-energy )的一切光都住在心輪,心輪則透過「智慧脈」( wisdom channels )與眼睛相連接。眼睛是覺明的「門」,所以你要睜開眼睛,才不會阻塞這些智慧脈。
靜坐時,要微微張開嘴巴,好象要發出低沈、放松的「阿——」聲。微微張開嘴巴,並用口來呼吸,可以使製造散亂思想的「業風」( karmic winds )不那麼容易生起,進而障礙你的心和禅定。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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