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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書▪P35

  ..續本文上一頁過:「朋友會變成敵人,敵人也會變成朋友。」

  道別

   你必須學會放下的,不只是緊張關系而已,還有臨終者。如果你攀緣著臨終者,你會帶給他一大堆不必要的頭痛,讓他很難放下和安詳地去世。

   有時候,臨終者會比醫生所預計的多活幾個月或幾個星期,經驗到深刻的肉體痛苦。龍雅葛發現,這樣的人要放下而安詳地去世,必須從他所愛的人聽到兩個明確的口頭保證。第一,允許他去世。第二,保證在他死後,他會過得很好,沒有必要爲他擔心。

   當人們問我如何允許某人去世,我就會告訴他們,想象坐在他們所愛的人床邊,以最深切、最誠懇的柔和語氣說:「我就在這裏陪你,我愛你。你將要過世,死亡是正常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但我不要你再受更多苦。我們相處的日子已經夠了,我將會永遠珍惜。現在請不要再執著生命,放下,我完全誠懇地允許你去世。你並不孤獨,現在乃至永遠。你擁有我全部的愛。」

   一位在臨終關懷醫院工作的學生,告訴我有一位年老的蘇格蘭婦女瑪琪,在她的丈夫昏迷不省人事幾近死亡時,來到醫院。瑪琪傷心欲絕,因爲她從來沒有把她對丈夫的愛說出來,也沒有機會道別,她覺得太遲了,醫院的工作者鼓勵她說,雖然病人看起來沒有反應,但他可能還可以聽到她說話。我的學生讀過文章提到,許多人雖然喪失意識,但事實上知覺作用仍然存在。她鼓勵瑪琪花些時間陪丈夫,告訴他心裏頭想說的話。瑪琪沒有想過要這麼做,但還是接受建議,告訴丈夫過去相處的一切美好回憶,她多麼想他,多麼愛他。最後,她對丈夫說了一聲再見:「沒有你,我會很難過,但我不想看到你繼續受苦,因此你應該放下了。」一說完這句話,她的丈夫發出一聲長歎,安詳地過世。

   不僅是臨終者本人,還有他的家人,都應該學習如何放下。臨終關懷運動的一項成就是:幫助全家人面對悲痛和對于未來的不安全感。有些家庭拒絕他們親愛的人離開,認爲這麼做是一種背叛的行爲,或是一種不愛他們的象征。龍雅葛勸這些家人想象他們是在臨終者的位置上;「想象你就站在一艘即將啓航的郵輪甲板上。回頭看岸上,發現你所有的親友都在向你揮手再見;船已經離岸了,你除了離開之外,別無選擇。你希望你親愛的人如何向你說再見呢?在你的旅程中,怎樣才能對你幫助最大呢?」

   像這樣簡單的想象,對于每一個家人在克服說再見的悲痛上,會有很大的幫助。

   有時候人們問我:「我應該怎樣對我的小孩提及親人的死亡呢?」我告訴他們必須敏感,但要說真話。不要讓小孩認爲死亡是奇怪或可怖的事。讓小孩盡量參與臨終者的生活,誠實地回答他可能提出的任何問題。小孩天真無邪,能夠替死亡的痛苦帶來甜蜜、輕松,甚至是幽默。鼓勵小孩爲臨終者祈禱,讓他覺得他能提供實際的幫助。在死亡發生之後,記住要給小孩特別的關懷和感情。

  走向安詳的死亡

   當我回憶起在西藏所見過的死亡時,對于許多人都是死在甯靜和諧的環境中,感受很深。這種環境常常是西方所欠缺的,但我最近二十年的親身經驗顯示,只要有想象力,還是可以創造的。我覺得,在可能的情況下,人們應該死在家裏,因爲家是大多數人覺得最舒服的地方。佛教上師們所鼓吹的安詳死亡,在熟悉的環境裏是最容易做到的。但如果有人必須死在醫院裏,身爲死者所摯愛的你們,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把死亡變成簡單而有啓示性的事。帶來盆栽、花、照片、家人親友的相片、兒子和孫子的圖畫、匣式放聲機和音樂帶,還有,可能的話,家裏煮來的飯菜。你甚至可以要求醫院讓小孩來探視,或讓親友在病房過夜。

   如果臨終者是佛教徒或其他宗教的信徒,朋友們可以在房間內擺設小神龛,供奉聖像。我記得我有一個學生名叫雷納,他是在慕尼黑一家醫院的單人病房過世的。朋友們爲他在房間內擺設小佛堂,供奉他上師的照片。我看過之後非常感動,我了解這種氣氛對他的幫助有多大。中陰教法告訴我們,在一個人臨終時,要爲他擺設佛龛和供品。看到雷納的恭敬和心靈的甯靜,讓我了解到這種做法的力量有多大,能夠啓示人們把死亡變成一種神聖的過程。

   當一個人已經很接近死亡時,我建議你要求醫院人員少去幹擾他,同時不要再做檢驗。常常有人問我對于死在加護病房的看法。我必須說,在加護病房中,很難安詳地死去,而且無法在臨終時刻做任何修行。因爲在此處,臨終者完全沒有隱私可言:監測器接在他身上,當他停止呼吸或心跳時,醫護人員就會用人工心肺複蘇器來急救。死亡之後,也沒有機會像上師們所開示的讓身體一段時間不受幹擾。

   如果能夠的話,應該告訴醫師在病人回天乏術時,得到臨終者的同意,把他安排到單人病房去,拿掉所有的監測器。確定醫護人員了解和尊重臨終者的意願,尤其是他不想被用複蘇器急救的話;也要確定在人死後不要讓醫護人員去幹擾,越久越好。當然,在現代醫院裏不可能像西藏風俗一般,不動遺體叁天,但應該盡可能給予死者甯靜和安詳,以便幫助他們開始死亡之後的旅程。

   當一個人確實已經到了臨終的最後階段時,你也要確定停止一切注射和侵犯性的治療。這些會引起憤怒、刺激和痛苦,因爲誠如我將在後面詳細說明的,讓臨終者的心在死前盡可能保持甯靜,是絕對重要的。

   大多數人都是在昏迷狀況下去世的。我們從瀕死經驗學到一個事實:昏迷者和臨終病人對于周遭事物的覺察,可能比我們所了解的來得敏銳。許多有瀕死經驗的人提到神識離開肉體的經驗,能夠詳細描述周遭的事物,甚至知道其他病房的情形。這清楚顯示,不斷積極地對臨終者或昏迷者講話有多麼重要。要對臨終者表達明確、積極、溫馨的關懷,持續到他生命的最後, 時刻,甚, 至死後。,

   我寄望于這本書的是,讓全世界的醫師能夠非常認真地允許臨終者在甯靜和安詳中去世。我要呼籲醫界人士以他們的善意,設法讓非常艱苦的死亡過程盡可能變得容易、無痛苦、安詳。安詳的去世,確實是一項重要的人權,可能還比投票權或公平權來得重要;所有宗教傳統都告訴我們,臨終者的精神未來和福祉大大地倚賴這種權利。

   沒有哪一種布施會大過于幫助一個人好好地死亡。

  

  第十二章  慈悲:如意寶珠

   關懷臨終者可以讓你悲切地覺察到不僅他們會死,而且你自己也會死。太多的迷障讓我們忘了自己正在邁向死亡。當我們終于知道自己正在邁向死亡,其他衆生也跟著我們一起邁向死亡時,我們開始産生一種燃燒的、幾乎心碎的脆弱感,感受到每一個時刻、每一個衆生都是那麼珍貴,從而對一切衆生産生深刻、清晰與無限的慈悲。我聽說,湯姆斯·摩爾爵士( Sir Thomas More ) 就在他被斬首之前寫下這一句話:「我們都在同一輛車上,即將被處死,我怎麼可以怨恨任何人或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呢?」把你的心完全開放,感覺生命無常的威力,會讓你發起包容一切而無憂無懼的慈悲心,這個慈悲心能夠讓那些誠心幫助人者的生命充滿力量。

   因此,直到現在,我所談對于臨終者的關懷可以歸納成兩點:愛和慈悲。慈悲是什麼?慈悲不只是對受苦者表達憐憫或關懷,不只是了解他們的需要和痛苦而已,它更是一種持續和實際的決心,願意盡一切可能來幫助他們緩和痛苦。

   如果慈悲不付諸行動,就不是真正的慈悲。在西藏,大悲觀世音菩薩( Avalokiteshvara )的雕像通常是千眼千手的,千眼是用來看到宇宙各個角落的痛苦,千手是用來伸到宇宙各個角落提供幫助。

  慈悲的邏輯

   我們都知道也感覺得到慈悲的好處。但佛法的特別力量在于清楚告訴你慈悲有它的「邏輯」。一旦掌握了它的邏輯,你的慈悲行爲立刻變得比較急切而普遍、穩定而有基礎,因爲它建立在清晰的推理上,在你從事和考驗的路上,會發現它的真理越來越明顯。

   我們也許會說,甚至有點相信,慈悲真好,但在實際的行動上卻相當不慈悲,帶給我們自己和別人的,大部分是挫折和悲痛,而不是我們想追求的快樂。

   我們一直在期待快樂,但我們的行動和感覺幾乎都在把我們帶到相反的方向,這不是太荒謬了嗎?這不就是代表我們對于真正的快樂和獲得快樂的方法,認知上可能有嚴重的錯誤嗎?

   究竟什麼能夠讓我們快樂?精明的自我追尋、千方百計的自私行爲、自我保護,誠如大家都知道的,有些時候會讓我們變得非常殘暴。但事實上正好相反,當你真正看清我執( self-grasping ) 和我愛( self-cherishing ),就會發現它們是傷害別人,更是傷害自己的根源。

   我們曾經想過或做過的每一件壞事,都是因爲我們執著一個虛假的自我,以及愛惜那個虛假的自我,使得自我變成生命最親愛、最重要的元素。所有造成惡業的負面思想、情緒、欲望和行動,都是由我執和我愛所産生的。它們是黑暗的、有力的磁鐵,導致我們生生世世的每一種障礙、每一個不幸、每一個痛苦、每一次災禍;因此,它們是一切輪回痛苦的根源。

   當我們真正掌握業的法則,如何在許多世産生強大力量和複雜回響時;當我們看到我執和我愛在生生世世裏,如何反覆把我們織進無明的網子,而且束縛越來越緊時;當我們真正了解我執的造作多麼危險和具有毀滅性時;當我們真正探究到我執的最細微隱密處時;當我們真正了解整個凡夫心和行動如何被我執所限定、縮小和變暗時;當我們真正了解我執幾乎使我們無法發揮無條件的愛,阻塞我們真愛和慈悲的源頭時,我們就可以完全了解寂天( Shantideva )菩薩的話:

  

     如果世界上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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