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這類的話他說得太多,大家早已不以爲意。
非羅最小的叔叔洛桑朗吉在果洛州草籽廠工作。一次,他生了一場病,因爲非羅的父親是醫生,所以洛桑朗吉就到非羅家住了一段時間。他剛到哥哥家,大嫂基洛就告訴他:“這孩子是一個漢人的轉世。”並將非羅的說法複述了一些,洛桑朗吉聽了之後,有意問非羅道:“你是哪裏的漢人?”“我是道班的工人,在去果洛州(與縣城位于同一地方)回來的路上,在黑土山上翻了車,一個油桶掉下來砸在我頭上,我就變得昏昏沈沈起來。”“那你爲什麼到這兒來了呢?”“他們家曾經答應要給我一坨酥油,我就爲這個事來的。”“你已經吃了很多酥油,早已超過答應給你的酥油數量,你現在就該回漢地了。”非羅聽後,顯得極其不滿,就不理他了。
又過了幾天,他忘了前一次的不愉快,又開始講述他最挂念的幾件事。“我家裏還有一輛新手扶拖拉機。”“那個女婿還欠我一套運動衣的錢。”
洛桑朗吉又問他:“你老家在哪裏呢?”“在西甯。”“西甯什麼地方呢?”每次問到這個問題,他都無法回答。大家常和他開玩笑說:“你好好想一下你家的地址,我們就可以去西甯把你的拖拉機開回來。你可能也有妻子,我們可以讓她看看她丈夫的轉世。你還有好幾個女兒,也都該長大工作了,我們應該去看看她們。”但是,非羅始終說不出老家的詳細地址。從會說話到上學之間,他一直都這樣跟大家一唱一和。人們還常逗非羅說:“你呆在藏地條件不好,要不回漢地去吧。”“你去漢地吃菜吧,我們這裏是吃牛肉的。”每當別人說出這些話時,他就會流露出厭倦的情緒。
非羅一天天長大了,等到七八歲的時候,他就不再承認自己是漢族,每當遇到這些問題,他就會回答說:“我出生在藏地,怎麼不是藏人呢?我爲什麼要回漢地?”然後就會顯得非常生氣。並絕口不提以前的事。
在我這次采訪的時候,他破天荒地回答了我一些有關的問題,他說自己現在什麼也記不得了,即使回到原來的那個道班以及黑土山李宗春翻車的地方,看到公路上或道班上這些汽車也沒有任何感覺。我想:他之所以這樣回答,也許是因爲家人時常逗他,他害怕被人趕回漢地的緣故,也許是真的已經完全遺忘了。但有一點他承認:他就是李宗春的轉世。
在一般情況下,能夠回憶前世的小孩到了七八歲的時候,今生的習氣開始變得濃厚,前世的記憶也就逐漸淡化了。看來,唐科與非羅也不例外。
兩個回憶前世的事例,我已經盡我所能地爲大家作了介紹。有必要說明的是,故事中的情節,並不是我想當然地杜撰出來的,這一點,大家可以從後面所附的采訪錄中得到證實。即使是在采訪錄中沒有的細節,我也有確鑿的錄音資料作爲證明。我所做的,只是將那些片段彙集在一起而已。
在前後這兩個例子中,沒有發現任何欺騙和編造的痕迹和目的。這兩個例子都不是我去采訪時才發現的,而是在很早以前就有很多人知道。被采訪的當事人,都是本分老實的牧民,不會有很多複雜的想法,也不會懂得如何將這些謊言編造得天衣無縫,即使編造出來也沒有任何價值和利益。他們現在居住的地方,相距也比較遙遠,如果那麼多的人精心商量、策劃,串通一氣,統一說法搞欺騙,必然會有一定的目的。但這些事件的發生至今已近十年,迄今爲止,我們還沒有發現他們以此爲手段,進行過任何帶有個人目的的欺騙。如果這次我不去采訪,這些事情也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然湮滅。
而且,其中第一個小孩唐科的前世既不是什麼“上師”、“活佛”、“空行母”、“明妃”,也不是社會上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只是一位普通的婦女,沒有任何特殊的身份。他的父母故意沒有向他前世丈夫的家人講述關于他是“冬摩措”轉世的任何情況,也說明他的父母,根本不想借此從他們那裏得到任何好處。所以,我們找不出任何欺騙的目的。
第二個孩子非羅的例子也是這樣,所有當事人的說法,甚至在很小的細節上也都是一致的,他們都衆口一詞地承認,這孩子是一個漢族道班工人的轉世。我們都知道,在牧民的心目中,道班工人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因此他們不必編造謊言,說自己的兒子是這樣一個道班工人的轉世。因此,我們也沒有發現絲毫欺騙的動機。
還有,唐科前世的妹妹拉日和姐姐卓措,她們兩個都已經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在我拍攝之前和她們交談的時候,只要一提及“冬摩措”的轉世,兩位年邁的姐妹就不由得老淚縱橫,她們都是一邊哭著一邊給我講這些往事的。有好幾次甚至哭到泣不成聲,使我也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不便再去打聽更多的生活細節。我不相信這樣的老人爲了欺騙,能有如此精純的演技,即使是訓練有素的專業演員,也不能演得如此真切。因此,我認爲,她們所講的事情都是具有說服力的。
還有一件事就是,在我用錄音采訪拉瑪時,拉瑪說的一句話使我至今記憶猶新:“有甯已經去世了,我不可能無中生有地捏造一個死人的語言!”作爲藏族,我深深懂得這句話的分量。在藏族的習俗中,也許可以編造一個活人的話語,但不會杜撰一個已故亡靈的語言。
唐科作爲女人的轉世,也表現出非常豐富細膩的情感,以及深厚的女人習氣,他對前世的親人有著濃烈的眷戀,這也可以作爲他是一個女人轉世的佐證。
依靠這些證據,我最後的結論是:這兩個小孩無疑是死去那兩個人的轉世。
通過這兩個例子,我們可以了解到,每個普通人都無所逃于天地之間,肯定是要轉世的,既然要轉世,就應當爲來世做充分的考慮和准備。人生如石火電光,稍縱即逝,不爲來世著想是愚昧的,如果至死不悟,又有誰能保證自己的來世平安順暢呢?
有人對來世這個字眼諱莫如深,以爲不談來世,來世就不會來尋找自己,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虛度人生,這純粹是掩耳盜鈴的愚癡之舉。知道了前生後世的存在,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有芒刺在背的感覺?冰凍叁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自己的來世獲得幸福快樂,就不能再自欺欺人,就不能等到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的時候,再去倉促應戰。就應當未雨綢缪,居安思危,趁著年輕力壯的時候,爲後世做積極而又有意義的准備。如果做了准備的話,我們每個人的精神和肉體,都會越來越清靜,越來越自由,來世的幸福也就指日可待了。
這個方法是當下就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就看我們是否付諸于實踐了。從善如登,從惡如崩。是一如既往地奔忙于今生的幸福,還是爲來世作充分的打算,猶如泰山鴻毛,孰輕孰重,想必大家都是能夠權衡掂量的。識時務者爲俊傑,不要再否認前後世的存在,從現在開始,做一點讓我們百年之後感到幸運和欣慰的事吧!
慈誠羅珠書
2003年9月3日
附錄:前世今生采訪錄
有關西繞唐科的采訪之一
采訪對象:西繞唐科的父母
采訪人:那個叫西繞唐科的男孩是你們的兒子吧?
母親:是。
采訪人:我聽其他人說,這個孩子曾經能夠記憶前世,是真的嗎?
母親:是的。
采訪人:請你們將這個孩子能夠記住前生的各種事例,比如你們所聽到的和看到的情況,既不要縮減,也不要誇張渲染,如實地講給我聽一下好不好?
母親:好的。
采訪人:那麼,在他小的時候,曾說過哪些有關前世情況的話?
母親:孩子告訴我們,當他是中陰身的時候,他首先去了前世的哥哥家,但是他家沒有人出來幫他拉狗,更沒人理他。當時,我恰好與他現世的哥哥一起趕著幾頭牛。他看見以後,就跟我一起回到了家。當我們問他爲什麼來到我們家時,他說:“我看到你每天早晚收拾牛糞太辛苦了,就准備來幫你幹活。”
采訪人:哦!他是說來幫你幹活的嗎?
母親:是,是這樣。
采訪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的小孩有多大?
母親:大概兩叁歲,剛剛學會說話的時候。
采訪人:這些話是他主動對你們講的,還是你們問他的?
母親:是他自己講的。
采訪人:還有什麼其他的例子呢?
母親:還有一件事,他前世的大兒子是一個出家人,名叫“次紮”,他十分痛愛這個兒子。在他出生的時候,次紮已經還俗了。所以,在他剛見到次紮的時候,他就顯得不太熟識,並說道:“我的大兒子是個出家人!”我自己的哥哥也是一個出家人。一次,當他從學院回來的時候,西繞唐科看到他,就高興地說:“我的大兒子來了!”當時,小孩子只有這麼高,他跑到我哥哥旁邊,看了看他的臉,仿佛又覺得不是,就往回跑。過了一會兒,又不甘心地跑回去再看。
采訪人: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出家人嗎?
母親:是的,是個出家人。雖然他自己真正的兒子已經在他去世之後還俗了,但他並不知情。所以,當這個出家人從遠處回來的時候,他就誤以爲是自己的兒子,才來來回回地跑過去看。其實,那不是他的兒子,而是我的出家人哥哥。後來大約叁四歲的時候,在沒有任何人介紹的情況下,他仔細辨認了次紮的相貌,就認出了前世的兒子。
采訪人:是小孩子自己說出他兒子是出家人的嗎?
母親:就是他自己說的。
采訪人:你們誰也沒有問過他嗎?
母親:誰也沒有問過,包括他中陰身時候的情況,我們也沒有問,都是他自己說的。
采訪人:小孩子還有什麼其他記憶前世的例子?
母親:還有,我有一個奶捅鈎子,上面的圖案已經被磨光,有一個角也折斷了。一次,在我綁腰帶的時候,他發現了這個鈎子,就說:“這肯定是我的!”然後就抓住不放。我不給他,他就大哭。沒有辦法,只好給他。從此以後,無論他去哪裏都帶著這個鈎子,還時常對這個鈎子說話。吃飯的時候,他就把這鈎子擱在旁邊,一邊吃一邊看著它;走路的時候,他就把鈎子鈎在自己的手指上;睡覺的時候,他就把鈎子放在枕頭邊上。他能認出來的東西就是這個。我想,他前世的奶鈎也肯定是這個樣子的。但我們沒有把那個鈎子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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