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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迷思 四、情緒的對治▪P2

  ..續本文上一頁——成了一具死屍,否則無法把一個人完全地保護起來,然而對于活人而言,貼貼補補絕對是不切實際的主意。

  從上述觀點來看,不要證件的佛法與獅吼是相同的事——我們不再需要補綴用的布片。我們可以將情緒的實質加以變化,其效應威力驚人。印度的阿育王朝藝術(Indian Ashokan art)將獅吼繪成四只獅子看向四方,象征沒有背面之意;每一方向都同是正面,代表遍在的覺知。無畏遍及四方,只要開始放射無畏的光芒,就是無所不在,向四面八方輻射的。在傳統的圖像學中,某些佛以千面、百萬面來代表眼觀各處的全方位覺知;既然他們無所不見,因而無從設防。

  獅吼之無所畏懼,在于生命中的每一狀況均有可爲,沒有什麼是該排斥的壞或是可執取的好,我們在生活中經曆到的一切以及任何情緒都是可用的。我們可清楚看到,想以證件做爲參考點的辦法行不通,我們必須真正完全、徹底地進入情況。試想我們若饑腸辘辘,極想吃東西,根本就顧不得菜單上寫些什麼了——但求食物到口而不理會菜單,那是對食物迫不及待的興趣,一種直截了當的關系。

  獅吼的基本重點是:如果我們能夠直接與情緒打交道,能夠處理它們,就毋須外在的幫助或解釋,那將是一種自給自足的情況——任何外人的幫助都成爲證件;在此情況之下,本具的助力得以發展。到那時,則一個人毋須再去避免證件的問題,因爲已無猜測或予以合理化之空間,一切都變得明顯、立即、可行;情況如此急切,沒有機會、時間、空間去動腦筋想如何當騙子、如何去傾人[編按:傾人,“傾”讀坑,俗作坑人]——既然沒機會耍花樣,騙人的主意也無從興起。

  對治消極

  我們都曾感受消極(negativity)——那種不滿現狀的基本嗔恚。我們固執己見,替自己辯護,攻擊別人,但自始至終深感自己的不幸,爲自己的痛苦而怪罪全世界——這即是消極。我們感到那是極爲可厭的、難聞的,是我們想甩掉的東西,但若深入細看,會發現其中有種鮮美的味道並生意盎然。消極,就其本身而論,並無任何不好,它是一種與現實相連的鮮活且確實的東西。

  消極産生緊張、摩擦、閑話、不滿,但它同時也很精確、審慎與深奧。不幸的是,我們對這些經驗所下的拙劣诠釋與評斷模糊了這項事實;此等诠釋評斷是負面的消極,因爲看到自己是負面的,所以認定消極必然與我們同在。消極似乎脾氣很好,具有各種優點,因此我們拍拍它的背,保護它,爲它辯解;不然就是我們遭到責怪或攻擊時,便將別人的消極解釋爲對我們有益。這兩種情形都因觀者的評論、解釋、裁判,而將基本的消極予以僞裝與硬化了。

  負面的消極(negative negetivity)是指那些用來替自己的逃避痛苦做辯護的哲學與理念。我們喜歡假裝自己和世界上的那些“惡的”、“難聞的”部分並不存在,或者它們不應該存在,或甚至它們應該存在。因此,負面的消極通常是自我辯護的、自給自足的,它不容許自己的保護殼被刺穿——一味自以爲是地想假裝事情如我們喜歡的那樣,而不是它們真正的樣子。

  負面消極的這種次要評論性智慧非常謹慎、怯懦,同時又輕率且情緒化,它不喜歡被認定與基本消極的能量、智識相同。因此,讓我們不要再爲自己辯護,試著向自己證明我們究竟有多好。

  “消極”所具有的基本誠實與單純,可以在社區與個人的關系中發揮其創造性。基本的消極是非常開朗、聰敏及准確的,如果就當它是基本消極,而不另替它加上概念化的外衣,即可看出其智慧的本質。“消極”産生大量的能量,很顯然地那能量會變成智慧;只要我們任由能量順乎自然,任其保護原本的性質,則它們是活的而不是被概念化的——它們可增益我們的日常生活。

  概念化的消極——負面的消極——必須初切除,它應該被就地處決,只消根本智——般若波羅蜜多(Prajnaparamita)——幹淨俐落的一擊。般若(prajna)之爲用就在于此:當智慧變成知性的思考,或以某種信念爲基礎時,立即將之斬除!信念會不斷被其他信念與教條加強,諸如來自禅學的、道德的、實用的與商業的各方面。那種智慧應該“毫不慈悲地”立即將之置于死地——這即所謂“慈悲而非愚悲”。這種知性的能量,我們應該立即一槍將之射殺、粉碎、消滅于無形——那基本智的一擊是直接的慈悲。如此的作爲並不能經由理性的思考或尋求自我辯護之道而産生,那純屬般若智與對情況之質地的感覺所獲致的結論。

  舉例來說,如果你走在雪地或冰上,你一腳踩下去就會覺出它的質地如何,你可以感覺鞋子是否打滑,那就是我們所談的對質地的感覺、質地的豐富性。如果那是負面的消極,可以用特別的方法將之壓碎或謀殺;這種能力來自基本消極本身,而不是什麼特殊的暗殺技巧或本事。有時要富哲學味,有時要溫柔,有時也須毫不慈悲、無情地對付那些無謂的狀況。

  “無謂”(frivolousness)是指我們爲了不去看某一情況中真正發生的事,而讓自己忙著做的那些額外、不必要的心、身動作。只要“無謂”的情緒狀況與概念油然而生,我們就該以直接的一擊將之徹底撲滅,意即真接辨明有何不善或無益——此即所謂“文殊菩薩的慧劍”,一劍即可斬斷二元性概念的根。一個人在這種情形下,必須真正“不慈悲”與不合邏輯,其真正目的只在于粉碎看似合理的“無謂”——不願看事物真正的樣貌。“無謂”沒有機會真正感受到全面,因爲它正窮于應付你的投射對你自己所造成的反彈。真正的自發性可以感知情況的質地,因爲它較少涉及自我意識——那種在任何情況下都先圖自保的想法。

  很明顯地,當你真正打壓“無謂”的時候,你會感到痛苦,因爲有某種吸引力驅使我們去做那些“無謂”的事。藉著打壓將你完全拉開,你開始覺得不再有東西可以攀附,那令你感到彷徨、痛苦。當你毀掉一切之後,你要怎麼辦?此後你不能再活在英雄主義裏、活在已有所成就裏,你只能隨著由這次摧毀所釋放的能量連續過程自在地起舞。

  在佛教的密續傳統中,有關于四種事業或四業瑜伽(four actions or karma-yogas)的描述。第一種事業是對不良情境所行的“息”(pacifying)業,息是輕柔地試著一探究竟;然後,你對那情況愈來愈深刻地感受,但並非只表面化的止息,而是全然整體地去感受。之後,你全面地擴展自己迷人、高貴、豐富的特質,這即是“增”(enriching)——第二種事業。如果還不能奏效,就得用上第叁事業“懷”(magnetizing),你將此情況的各個元素聚集在一起。透過息、增,你對它們有充分的了解,你將它們懷聚起來。若不能成功,就要訴諸“誅”(destroying)或誅除之法——第四種事業。

  這四種事業與處理“消極”以及所謂的問題極有關系。先息,後增,再懷;如果不能收效,最後只有用全部加以摧毀的誅。這最後的事業,只有當負面消極使用強烈的假邏輯、假哲學態度或概念化時,方有必要用上。諸如當某一觀念導致一連串其他的觀念,像一層層的洋蔥那樣;或當某人使用邏輯或其他方法爲自己辯護,致令情況變得非常的沈重、非常堅硬時,第四種事業才是必要的。我們知道有這種沈重發生,但同時我們又愚弄自己,感覺自己喜歡這種邏輯的沈重,感覺自己須有這些事做。一旦我們開始玩這種把戲,那就無可救藥了。“去掉!”——密續中說,如果你在必要時下不了手,那是犯了慈悲戒——矢志摧毀“無謂”的誓約。因此,修行之道並不一定只是盡力而爲善而不冒犯任何人,意思不是說如果有人擋住我們的路,我們應該對他們客氣並說“請”、“謝謝”——那樣沒有用,不是要那樣做。假如突然有人來擋路,我們應該立刻推開他們,因爲他們的搗亂很無聊。佛法之道完全不是一條善良、理性、被動與“慈悲”的路,而是一條不該盲目走上的路。如果有人這樣做——走開!應該以趕走他們來喚醒他們。

  當修行到達高深的程度時,我們能夠經曆負面的消極而將之轉化爲原本的消極,如此我們則可擁有一強大的負面力量,那是純淨、無自覺的;亦即一旦將負面的消極完全摧毀,動過了不施麻藥的手術之後,我們可以爲能量的緣故而重新請回消極。不過,這做起來可能相當不易。

  如果消極的純能涉入任何形式的立場,那麼它就屬于次級的、負面消極的邏輯能了;這是因爲我們沈迷于重溫基本消極,沈迷于再造基本消極的舒適及有事可做,因此,我們不應再重拾舊業,而應將之一律掃除。然後,此破壞舊習性之能,即變成由邏輯轉化而成的狂慧(crazy wisdom)——概念性觀念之松脫:那是說不再有概念性觀念的束縛,只有能量自在地奔馳。原本有概念存在,但它們隨之全被斬除,因此你不再將明與暗視爲明與暗,那已變爲非二元對立的狀態。

  自此消極完全成爲食物、純力。你不再理會消極是好、是壞,它形同生命的能源,你不斷取用來自于它的活力,那使你在生命中無往不利,永不會被真正擊敗。狂慧是無敵的,假如有人攻擊或有人贊美,狂慧對二者同等待遇——對狂慧而言,贊美與責怪一無分別,因爲總有些能量産生……,這實在是令人震駭的想法。

  狂慧可以變成惡魔,不過它並沒有。那些害怕狂慧的人會將自己毀滅,他們施之于狂慧的破壞力反彈回自身,因爲狂慧根本沒有好、壞或破壞、建設的觀念。狂慧在無法溝通、沒有須處理的狀況時,不可能存在:有東西該破壞,它去破壞;有什麼須要照顧,它去照顧。仇恨自毀而開放敞開它自己,端視情況而定。有人可能縱破壞中學習,也有人縱建設中學習,那就是忿怒尊與寂靜尊——瑪哈嘎拉與菩薩——所象征者。

  瑪哈嘎拉(見頁一O四所附之唐卡圖像)之四臂代表四種業,圖像之整體結構是以能量及不含愚悲的圓滿慈悲爲基礎。在這張特別的唐卡中,左臂代表息,手中拿著的顱器滿天禅醉人的甘露,那是息業的方便甘露。另只手握著象征增業的钺刀——延伸你對他人的影響力,感覺大地的質地與豐富——钺刀也被視爲神祇的權杖。右邊第叁臂所執的寶劍是聚集能量的利器,寶劍不須擊,在舞動之間即可彙聚能量。第四臂執叁叉(左卓右戈)——象征誅業,你不必出手叁次,叁叉(左卓右戈)的一擊即造成叁處傷口,將無明、貪愛與嗔恚同時徹底消滅。

  瑪哈嘎拉安坐于群魔的屍體之上,那代表“自我”的癱瘓;這非常有趣,並且可以連結前面討論過的內容。你不能沖動地涉入任何情況,你必須等情況臨至面前,然後仔細看著,好好咀嚼,慢慢消化,坐在它上面。鹵莽的行動是不健康、沖動且輕率的,那並不是自發性的。

  自發(spontaneity)是如實地認識情況。你要知道,自發不同于輕率(frivolousness),二者之間有很細的一道界線。當你有想做某件事的沖動時,不該即刻去做,應該先研究那沖動;假如你研究它,就不會輕率動作,而真正地將它看清楚、品嘗它,不帶一點輕率。輕率是憑直覺反應,如同抛出一件東西,當它反彈回來時你反應;自發則是你抛一件東西出去,盯住它,當它反彈回來時,你知道如何處理那分能量。輕率包含過多的焦慮,一旦你情緒激動,行動中就會帶有過多的焦慮;而當你是自發的,則不會過于焦慮而能對情況如實加以處理——不是但憑直覺反應,而是設法了解反應的性質與結構——你體會情況的質地而不會沖動地采取行動。

  瑪哈嘎拉周身火焰環繞,那代表無窮盡的、不含仇恨的忿怒之能,亦即慈悲之能;頭戴的骷髗冠,象征消極或未被破壞、抛棄或譴責爲“壞”的情緒——瑪哈嘎拉反將它們用做裝飾與頭冠。

  

《自由的迷思 四、情緒的對治》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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