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之說法,同時更飛躍一步,已達到內含有:個物對物之象征原理,以一個對無限(物)之關系,已被極致到一即一切之關系。結果個物是象征個物,內容含蓄有限爲象征有限,所以于十玄緣起中說「讬事顯法生解門」。那是彼叁乘所說教「讬異事相,表顯異理」。對此,華嚴一乘教是以「所讬之事相,即是彼自所顯之道理而更無異也」。依此說法而爲呼應④「注釋:《五教章》卷第四(大正四十五·頁五○七上):「問:叁乘中以有此義,與此何別?答……。」」,不依據過程辯證法之方式,毋甯是以否定的作爲對立,而且顯示同一爲「即」之論理的究竟。那就是其主體是絕的否定成爲論理核心。因此無論在任何意義上,于絕對否定之前或者之後,不得有時間的過程。結果以絕對否定過程的方式,兩者爲自己各執同一立場之「即」之究竟上,象征得成立的話,則華嚴學之「相即相入」才稱爲象征哲學是其特征⑤「注釋:關于「象征」,在土田杏村氏之「華嚴哲學小論考」及「象征哲學」中有種種說及。對本書的啓發也很多。」。
到底象征者乃是一般哲學上和藝術上所常用的術語,當作宗教上用語時表示出矛盾的體驗,似與神秘等有所關連。神秘若是以超越了理論而由體驗所能發現的話,象征也可說是等待著體驗直接去把握。華嚴以「雲」表示潤益;以「王」表示自在之意。但是這普通常識的想法。雲是含有多分濕氣,因此由其降雨,滋潤萬物得蒙其利。以雲喻說潤益,非是追尋理論而說。又,因王可盡其所想之一切,照其意志而實行之可能,所以以王喻爲自在,也不是尋求推理和聯想。一見好像經過推理論理,但更要進一步以直接的身證體驗作爲超越了相互矛盾,自他契合于理性,爲絕對的自己同一,才是華嚴學上所見到的象征主義。一就是一,決不是多;又多就是多,而不是一。一與多矛盾相對立。然而一是含有多故爲一,多是含有一故得成爲多的話,同多與一以矛盾作爲媒介,多中含有一,一攝含在多中,克服了一多矛盾,即成爲一即多,多即一了。
絕對或是無限,其實,在相對的立場上,其本身,無論如何是無法所能了解的。所以吾人爲了領會此意,不得不采用以有限的事物作爲寄顯的方法。《華嚴經》是依于因位上之文殊、普賢二菩薩,使其顯示果位上的佛,毗盧舍那之果體,再以寄顯于普賢法門得予了解。此種場合,《華嚴經》與普賢法門,決不以所顯、能顯區別對立,所顯直接不外即是能顯。以「筆」表示爲文,以「劍」象征爲武時,筆與文,劍與武,絕對必須是一體而不離。一與一對立,以此類推所提供的資料,那是永久得不到真實的象征。
一位名匠揮著鑿子雕刻其費心之名作,要在預定之前一日完成;但在當夜,因爲冬季寒冷,他就抱著其雕像,以自己體溫暖其作品,如對待活人一般。經過一夜勞瘁,到天明,當朝陽升起前,彼因過分的受寒冷而被凍死,這是一則古代故事。在雕刻製作中,每一鑿一刻,將名匠之生命打入進去,如此所造成的創作才是真實的名工。作者的肉體縱然已經凍死,真實的作者是俨然活躍在其作品上。不!作品才是超越了名匠虛假的肉體,而它(作品)才是真正的作者。
或者以爲寄顯不過只在有形有限的事物上所寄顯出無形無影的話,可以說只是不出一般的論理的譬喻範圍。可是法直觀的表顯決不是在意識上尋求論理的理路,如以一類推于其他。超越對立矛盾就是相即相入、事事無礙究竟的立場,在後文詳述此意義時,當能明了。
此處有一本筆記本,但是同時也是紙。紙與筆記本的概念,在思考上雖然有所差別,以紙象征爲筆記本時,紙即是筆記本。在意義領域內本來就是互相對立矛盾的關系,但在究竟圓滿超越時(處),爲象征的事事無礙,相即相入。將它作爲組織的論述,即是「十玄緣起論」與被稱名爲的「六相圓融論」。
華嚴的教理與其他大乘教學天臺相比,傳謂著重于唯心論的,說「一心法界」。以萬法唯一心作爲立場展開其教學,其結果不外是講明爲象征主義罷了。吾人現今在此鑒賞花是一事實,其實是花以外另有一個我,我並不是以花爲所對境而作鑒賞。其實是當鑒賞花的我完全成爲花時,才得說是真正的我在鑒賞花,我在看花時,實際只是花在看花而已。「進入叁昧」者可說是此種境地。若挾帶一分的我爲對立者,早已不能說是真正的在鑒賞花了。萬法唯一心的真正意義是表示說:「我即花」,「花即我」之象征主義。
說「山河大地是佛身」,雖是華嚴泛神論的看法。那是指山河大地直接即是毗盧舍那佛之法身,而非眼前所見到的山河大地之背後,尚有肉眼未能見到其實體作爲佛之泛神論之意義。原有即是其原所有,不另加手法。若見山河大地即毗盧舍那之象征的話,水聲、鳥音其原來無不是佛陀之說法。華嚴學的特征就是如此對于象征的人生觀、世界觀之極致地位上說明,這是吾人不得不先予理解之事。
3修觀實踐之行學
華嚴學是真理直證,也是智慧學的佛教特殊性,亦同時爲依據實踐之行道,更能深一層增加其本質的明鮮。哲學是成爲一切文化現象基礎,而作究討幽遠的真理。倫理學是樹立人間的行爲,招致真的幸福與正確(道)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佛教,尤其是華嚴學由于自身進展,于是成爲著重于哲學的發展,同時也發揮了無遺憾的佛教特殊性。很明顯的,在行道方面,本來已有具備。不!或許華嚴學,以其哲理結構,比之于西方哲學,設或有凡分見劣之點,這決不表示華嚴哲學在思辨學上有所缺陷,而是露呈哲理即行道的「學行一體」、「教即觀」爲立場之特殊性也。同是佛教教內,與深說哲理之天臺相比,在性質上,多少也有所不同。天臺學是分教、觀二門,以教與觀兩者是相互對立論說;然而華嚴學特征是教即觀、觀即教,以學視者即教,以行視者即觀。所以稱謂十玄緣起,也稱謂六相圓融。那是一度作爲教學思辨的論究成果,作爲表示義學立場,而且是平常被作爲十玄緣起觀、六相圓融觀之行門實踐內容。另外以四種法界作爲行取觀門,以緣起與性起理論直接作爲觀行而付之于實踐。其哲學的教理,與多數的西洋哲學態度及方法完全有異。剛才吾人說到以象征哲學作爲華嚴學持有的特征之一,現在更有一種特征,即是不離其緣起說爲行門實踐。不如說,其教理學即是直接行道學,請勿疏忽這一點。
原來釋尊在思考、觀察事物時,常常采取實證的立場作開始。在彼原始經典中所記載,對于義理廣泛之論理,皆以謝卻「不記」。因「不合義」、「不合法」,故如所傳聞,避開應答思辨的理論。①「注釋:《長阿含經》卷第十二〈清淨經〉(大正一·頁七十六上)中,說到有關論究形而上學問題,「如此語者,佛所不許。所以者何?此諸見中,各有結使。」那些只「不過是諸邪見,但有言說而已」,如此下定非難。以言論,不管如何巧說,從自證世界看,皆墮于「不妥當之說」,成爲戲論。這些同類文獻,散見在阿含部所有經典中。」這不是意味著佛陀內證未必是缺少思辨的要素,只是爲了達到內證才是修行方法,這是表示佛陀直接指標和目的。因而另一方面佛教教學思辨的發展,事實以快速的在飛躍著。其現由:外在的是印度民族性富有宗教的情操,情抱著驚人的哲學素質;同時,又孕育在建設文化氣氛中爲其特色。內在的是具有本來實證的釋尊教說,因爲含有深邃的哲理,以關切學習的精神所歡迎接受時,因本身富有組織,故不得不展開辨證法,這必然性也是內身所自保有的。因此。以佛教來說「學」即爲「理解」之意義,並且也表示「行」之意思。
可是,進一步想一想,深入教學理論的思索,與實踐履行教學內容,大家對這兩件事,未必完全持有同一的看法。所以在同樣的佛教中,見有注重義學者與傾力著重行道者之區別。這是難以避免之事實;但不容否認,哲理與行道緊密的關系上有其各各相關性,從未見各宗派與學派否定此事。然而華學論理的視野之廣闊與哲學的部分之深澈,今衆多人眩惑而不能見到其行學之一面,似乎以爲華嚴學只是理論上的純理學之一方面而已。如此誤認,實在是莫大錯謬!既以法界緣起成爲發展根基,依于緣起法,其自體,決非如一般的抽象之法,平常作爲緣起觀者是持有具體的觀行內容。所以根據緣起法考察,萬一將體驗立場移作別處,即成爲空疏的戲論,當然是脫離了緣起本來之意義。②「請參照著者所作「緣起之構造」(一——),佛教行學的立場。」
佛陀成等正覺那是事實,原始經典及古代佛傳記錄既有明示,完全是緣起觀功夫所達成。如此成就即可謂得證果矣。其于菩提樹下靜坐禅思,當釋尊將其以前之知見,認爲決是不如實而徹底的自覺時,依此自覺,才確立真正的如實知見。從不如實知見到如實見實踐過程上,確立達成了有名的十二緣起觀。能表示的如實慧,真正就是主觀的「知」,所達成成就緣起想來才是客觀的「法」。如此如實之法是依于如實之知,顯現其全相,如實之知是依于如實之法而開慧眼。是故真誠的智慧,是成立于主、客未分之教、行一體上。阿含文獻說「緣起甚深」③「注釋:「《中阿含經》卷第二十四〈大因經〉(大正一·頁五七八中):「此緣起甚奇極甚深明亦甚深。阿難,于此緣起不知如真,不見如實,不覺不達故。」,不只是以文字表示,緣起哲學的意義及內容難知難解,應該解釋是此一暗示。爲要真正去實踐如實之法。若不把握得住如實之知,則不能容易磨練出來。
《華嚴經》之真正的理解是在覺悟者體驗的告白書,作爲行學內容,以覺悟者之境地上始可當作自證,不充許只把住以概念的、理論的思惟。指明此是覺者體驗,古德們說是「海印叁昧中一時炳現之法」④「注釋:《五教章》卷第一(大正四十五·頁四七七上),又有關海印叁昧,另外《孔目章》卷第四(同上·頁五八六中),《妄盡還源觀》(同上·頁六叁七中)及其他。」。海…
《華嚴學(龜川教信著 印海法師譯)》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