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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緣緣”的認識論意蘊略析

  “所緣緣”的認識論意蘊略析

  作者:胡曉光

  唯識學有一套獨特的認識論,它是佛教終極目的——轉識成智的實踐方法論。爲了確證內在思維的獨立性,唯識學對人的認知原理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從而發現人有兩套心理認知系統,一是內外相關的覺知關系,二是內在自緣覺知關系,唯識學的重心放在內在覺知關系系統上。爲了區分兩套認知系統,唯識學立“唯識無境”義,張明自宗旨意。認知關系的核心問題,就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問題。在唯識學中,認知關系問題主要反映在“所緣緣”上,有相唯識學極重視對“所緣緣”的研究,不論是陳那論師的《觀所緣緣論》,還是護法論師的四分唯識說,以至玄奘法師所立的“真唯識量”,都與“所緣緣”問題相關。在某種意義上講,“所緣緣”是有相唯識學立量的關鍵。玄奘法師所傳的唯識學就是針對“所緣緣”問題而展開的,所以我們對唯識學認識論的研究,也就勢必要從“所緣緣”談起。“所緣緣”的認識論意蘊極爲深邃,筆者學識膚淺,只能依管窺之見略析而已,尚祈方家指教。

  一、“所緣緣”的概念界定。《成唯識論》卷七雲:“所緣緣,謂若有法是帶己相心或相應所慮所托。此體有二,一親二疏。若與能緣體不相離,是見分等內所慮托,應知彼是親所緣緣。若與能緣,體雖相離,爲質,能起內所慮托,應知彼是疏所緣緣。親所緣緣能緣皆有,離內所慮托必不生故;疏所緣緣,能緣或有,離內所慮托亦得生故。”依上界定,我們可以把“所緣緣”理解爲認知關系上的範疇,因爲認知關系之核心就是主體與客體的相關性問題。在唯識學中,主體是能緣,客體是所緣,在心識上,能緣是見分,所緣是相分。所緣可以爲能緣所慮所托,故此稱之爲所緣緣。第一個緣是能緣心之對象(所慮),第二個緣是對象能使能緣心起作用的條件(所托)。所緣緣有二法,一是親所緣緣,二是疏所緣緣。能所不離,見相同種,這是親所緣緣。能所種異,其體相離,但可爲其質,而能牽引內所慮托,則爲疏所緣緣。親所緣緣在能緣心上悉皆俱有,離能必不生起現行。這就是說能緣心生時,變現彼相,爲自所緣之相分。親所緣緣之相分,依能緣心而俱生。疏所緣緣者,對能緣心而言是異質的,即不同種的,但它可以爲能緣心之相分的增上緣。衆所周知,唯識學有兩層唯識義,一是第八識心品唯識義,二是第六識心品的唯識義。在凡夫位,人的認識活動主要在第六識心品,第八識心品于凡夫位是無記的,是不起認知作用的,轉識成智在于先轉六識七識之後方可牽動第八識之轉依,所以在于所觀境的認識上,唯識學立唯識無境是以第六識爲主體而立的。于第八識上講,唯識學不但承認其它衆生有心識,而且承認其它衆生可自變其依報之色法存在,這些可爲自八識之增上緣或疏所緣緣。以往的學人對唯識本義的誤解,主要就是對“所緣緣”的內涵以及唯識的心識構造與功能不了解所致。我們一旦認識“所緣緣”的概念界定,就可以由此對唯識學的認識論進行深入的研究。

  二、有相唯識主要是對“所緣緣”的理解。在印度佛教史上存在唯識古義(或稱無相唯識)和唯識今義(或稱有相唯識)。陳那、護法屬于有相唯識家,安慧、難陀等屬于無相唯識家。有相唯識學是“隨理”而成,無相唯識學是“隨教”而立。玄奘法師是屬于有相唯識家。所謂有相唯識者,就是承認相分爲識了別之境。爲了確立有相唯識的有效性,陳那論師造一部《觀所緣緣論》,該論主張帶相說。所謂帶相是說人們在認知諸法時,見分帶有相分的相狀,即相分的相狀在見分裏呈現。正因爲認爲見分帶有相分之相狀,所以才稱其爲有相唯識說。陳那論師的帶相說對認知關系的論證還沒有達到完備,這是因爲陳那論師自身的哲學理論體系有局限。在心分上陳那論師主張“叁分說”,後來的護法論師看到“叁分說”的不足,從而建立了“四分說”。“四分說”全面概括了心識的認知邏輯結構。玄奘法師在仗林山得玄鑒居士所傳護法論師的學說,深得精髓,于是面對小乘及外道論師們對唯識學“帶相說”之非難,慨然立量,力破群疑。玄奘法師認爲,小乘與外道不知“帶相說”含義,帶有變帶和挾帶二義,相也有體相和相狀二義,其實陳那論師的“帶相說”僅有一義,就是變帶相狀而已。玄奘法師提出還有挾帶體相之義,實是對“帶相說“的發展,使唯識學認識論達到圓滿。據《唯識樞要》所載,玄奘法師還有“叁類境”說,所謂性境、帶質境、獨影境是也。境爲相分,相爲所緣緣,所以我們可以說有相唯識學主要就是對“所緣緣”問題的引申理解和發揮。

  叁、“所緣緣”問題的解決是確立“唯識無境”的關鍵。唯識學是佛法的認識論和方法論。佛法是有別于一切世間法的出世法,它把主體證覺作爲首務,要成辦證覺就必須要有有效的方法,才可以如願,所以認識與方法在佛法中是至極重要的。人們不了解人的認識能力、認識範圍、認識過程、認識規律等問題就無資格判定存在的是與非。有鑒于此,唯識學首先把認識、方法問題作切入法性的竅要。唯識學的意義在于認識論,而不在于存在論。如果把唯識學理解成爲一種精神主體存在論,那則是對唯識學的最大誤會。從存在論上永遠推不出認識論來,這是因爲存在是自在性的,認識是自爲性的。在西方哲學中,古代哲學是存在論哲學,結果是無效的。到了近代,由笛卡爾提出“我思故我在”之認識論命題,從而使西方哲學找到了認識的起點,但是他們沒有有效的方法論。至現代胡塞爾建立了現象學,才對自我意識認識論構造出方法論的端倪,然而佛教的唯識學早就完成了認識論與方法論的統一。

  唯識學在區別存在論的認知方式時,提出了“唯識無境”這個命題。唯識學認爲人的認識對象是不能離開主體心識而獨立存在的。識所緣境是識之相分,相分是在自識之內。所以立唯識無境,意思是說在唯識學中(或者在人的認識過程中)認識之境是認識之識的相分,並不是外在于識的境。在存在意義上講,唯識學承認有他心識和他心所變色存在,但這是被第八識心品所緣,而且是疏所緣緣。于認識意義上講,第八識親所緣緣應是自識所變境,自識所藏種之現行。所以于認識意義上講“唯識無境”是依理成立的。第六識的認知關系則完全是依根本識而存在,立“唯識無境”義更是極成。境是所緣緣,認識所緣緣就是對認識的對象性之認識。認識對象性存在不離認識指向性。所謂相見共依自證起故,一切法皆是所觀境,一切法皆依識所變,而能變識有因緣變和分別變之別。因緣變是隨因緣勢力故變,第八識和前五識之境是。分別變是隨分別勢力所變,六七二識隨自計度分別之勢力而緣境是。“唯識無境”是在唯識學的“所緣緣”問題解決後而立的方法論命題。唯識學的認識論是以解決“所緣緣”問題爲始,從而構成四分認知關系,再依因明立量方式而完成認識論體系。“唯識無境”是基于唯識學的認識論而立唯識學的方法論之開端。“唯識無境”是修證觀心的要道,是瑜伽禅定的境界。任何一種信仰,任何一種道理,都必須要有理由爲其根據,否則就是無效。佛法的信仰與道理,就是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上。唯識學說就是大乘佛法理論圓滿的說明。

  四、唯識學揭示了人類認知原理。唯識學的認知原理就是轉識成智的成佛之道。這個原理的實在意義在于澄明了認識的終極指向性的如實性,心識本性的實然之理,也就是存在的本質。唯識學認爲凡夫的認知定式泥于遍計所執之思維方法,並且分不清識與根的認知差別。在凡夫心態上的認知活動無法達到對主體自身認識能力的轉化,因而也就無法最終認識意識深層結構、功能原理。我認爲唯識學在認識論上有兩大貢獻,一是對識與根認知差別的劃分,二是有效性方法論的構建。認識是一種了別過程,它不同于生理主義的根身領納之受。雖然認識的啓動有賴于主體與客體相關性,但是形成認識則實屬于心識內在之活動,唯識學所謂的“轉變差別”是也,也就是內在信息自我加工過程。人的認識不能直接面對客體,因爲認識只是識的分別變之活動。認識的活動是意向性構造活動,不能把認識還原成單純的生理實在。佛學立十八界,就是區別根、塵、識的起源(種子)不同,識的功能是了別。一切功能作用取決于存在的結構組織。主體八識結構的描述是唯識學展示了別學的所知依。所謂所知依就是認識的對象,同時又是認識者本身。世間哲學認識論無法克服二元論的認知方式,原因是他們沒有發現主體心識的深層結構,不知有八識系統存在,所以把自識所變之境當成外在實有客體。只有唯識學認識到這一點,因此提出唯識無境義。唯識學的認識論轉依過程分兩步,一是六七識的因位轉,二是五八識的果位轉。在唯識學中,了別作用最強是第六識,所以說認識了解第六識的性質、功能及其結構是學習唯識的關鍵。六識以七識爲根,是思維意識。它所緣之法是法塵。法塵就是符號存在,它可以將一切法符號化。這種符號化的功能是六識所有。六識“所緣緣”所慮所托,皆不離自體,是分別變之境。我們可以這樣說,唯識學有兩大唯識義,一是六識唯識義,二是八識唯識義。六識的唯識義主要解決認知問題,八識唯識義主要解決認知根源問題。在這裏我不想多講唯識學認識論之細節,僅是將所緣緣之認識論的意蘊略陳點滴,如能引起讀者興趣則是筆者所望。

  五、玄奘法師的唯識學是因明與唯識相統一的思想體系。一部《成唯識論》都是依據因明學立量軌範而成的。《成唯識論樞要》雲:依梵文應譯爲“唯識成論”,爲隨順漢語文法而譯爲“成唯識論”。這個“成”字我想應有二義,一是法爾現成,非是妄構,故名爲成;二是依法如理立量,故名爲成。唯識學的“成”是認識(量理)與存在(識性)相統一的。《成唯識論》這部力著,表現了印度唯識理論的最高成果,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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