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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叢林漫談——以我在福建出家生活爲線索

  福建叢林漫談

  ——以我在福建出家生活爲線索——

  最近《法音》編輯部要出一期“福建佛教專號”,約我寫一篇介紹福建叢林生活的文章。作爲生于福建、出家于福建、並長期在福建從事佛學院教學工作的我,實在沒有理由開口拒絕,只得根據自己長期在福建幾座寺院的生活經曆爲線索,按居住時間的先後,談談福建的叢林生活風範。

  一、農禅並重的支提寺

  提起支提寺,許多人可能會很陌生。在過去是因爲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交通又不方便,所以不爲人所知。據說現在公路已經通車了,但因爲不是重要的風景名勝,也很難引來遠方的遊客。所以支提寺還能保有它的清淨、純樸。

  “支提寺”是人們對它的俗稱,完整而規範的稱呼,應該是“支提山華藏寺”。支提寺在福建東部的甯德境內,被譽爲“東南第一山”,是天冠菩薩道場。據《華嚴經》記載:東南方有山名支提,從昔以來,諸菩薩衆于中止住,現有菩薩名曰天冠,與其眷屬諸菩薩衆一千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說法。中國的佛教四大名山,經典中有依據的除五臺山外,便是支提山了。寺中現有明成祖仁孝皇後所賜的千尊天冠菩薩像,每尊高一尺,重二十余斤,供奉在大殿中。

  我和支提山的因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從小生長在佛教家庭,在父母親帶領下,全家信佛,吃長素。印象中家裏常有許多僧人來住宿、吃飯,母親總是熱情地招待他們,家裏每天早晚都念經拜佛。14歲那年秋天,母親和賽岐萬壽寺的戒修尼師,發心到支提寺幫忙修補藏經,我也記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就跟她們去了。

  我在支提寺以一個行者的身分住了叁個多月。當時寺內大約有僧衆叁四十人,住持是妙果和尚。那時候的人真是很單純,每天的工作就是鋤地、種菜、砍柴;有時師父們帶著到山裏采菇、挖筍,過得很有趣。肚子餓了,就盼著快些收工。這麼一來,吃飯也成了每天開心的事。

  當時的出家人,了生死的觀念很強,個個都很講修行。大家白天幹活,早晚上殿誦經,稱爲做功課。既然是功課,每天都必須要完成,即使白天幹活幹得再累,也很少有人會落下。因爲大家都覺得這是吃飯的本錢,祖師們訂下的重要修行方法。如果不做功課,不但了生死無門,更是信施難消。

  除了早晚功課,每個人大都有自己另外的安排。有的人拜經,比如拜《華嚴經》或《法華經》,一字一拜,連續拜上幾年。有的人誦經,長期誦一部《金剛經》或《地藏經》等。有的人念佛或參禅,夜不倒單。他們不懂得很多道理,平常也不太講教理,最多交流一下修行心得。寺廟沒有安排集體學習,有的只是師資間的單獨傳授,做些警策性的開示,但大家都很自覺。

  很難想象,我那時身體瘦小,卻天天跟著大家幹活、念經,起早摸黑真不容易。寺院做功課的時間很長,有時叁點多就起床,迷迷糊糊地來到大殿,跟著大衆誦經,經常誦著誦著,抱著柱子就睡著了。我在支提寺只住了叁個多月,離開時是被甯德地區有關部門的同志起單的。他們到支提寺來組織僧衆學習了一周,然後就把寺院中的一些青年僧人遣散了。他們說:宗教就要消亡了,你們年紀輕輕的出什麼家,快回去吧!就這樣我們被趕走了。

  支提寺我已有十多年沒去了,據說現在變化很大,公路已經開通了,不必像從前那樣走幾十裏的山路;寺中的大量農田已包給附近的居民耕種,僧衆不必像農民一樣每天忙于種田,只要種些菜,砍砍柴,可以騰出大量的時間學習和修行。聽說山上現在還辦了一個律學班,成就十多個比丘在那裏發心學習戒律,而整個叢林生活也從原始的樸素走向規範。

  二、禅宗祖庭雪峰寺

  稍微了解一點禅宗曆史的人,都知道雪峰義存這個名字。雪峰是地名,雪峰寺全稱是“雪峰崇聖禅寺”,這裏是義存祖師當年修行弘法的道場。今天去朝拜雪峰寺,還能見到義存祖師留下的遺物。如枯木庵,是義存祖師當年坐禅的地方。這是一棵很大的樹,樹心是空的,祖師當年坐在那裏修定放光,才感動了當地長者舍地蓋寺;天王殿門前,聳立著四棵高大的樹木,其中兩棵是義存祖師親手植的;還有義存祖師的塔,塔上石頭呈綻放狀,像一朵朵花,據說這預示著祖師要再來人間弘法度生。

  雪峰,正像這個名字一樣,是一個清涼的世界。雪峰寺地處福建閩侯縣,海拔很高,即使在炎熱的夏天,晚上睡覺也可以蓋棉被,白天則異常涼爽,真是禅修、避暑的好地方。雪峰寺是禅宗祖庭,自然以禅修出名。寺中有老禅堂一座,木質結構,冬暖夏涼。在這座禅堂裏,出了很多祖師。據說當年義存祖師在世時,住衆達幾千人,曾經有一次坐香,一犍槌敲下去,開悟了幾十人。

  雪峰寺是福州五大叢林之一,地處邊遠的閩侯山區,所以“文革”中僧衆也沒有間斷過。我18歲時到雪峰寺,正式開始了我的“出家”生涯。當時自以爲出家了,現在看起來,其實還是行者的身份。“文革”中的雪峰寺,一直以生産隊的形式出現,寺院擁有幾十畝的田地和菜園。僧衆也像普通的農民一樣,每天在田頭師的帶領下,到田裏幹活。

  那時寺中有一大班老和尚,他們都在雪峰寺住了幾十年。有的老和尚從小在雪峰寺出家,到老都幾乎沒有離開過。他們經曆了解放前艱苦的物質生活,解放後的各種政治運動,尤其是“文革”,都不曾使他們動搖過對佛法的信心和道念。他們既是曆史的見證人,又是叢林生活的繼承者和實踐者。和他們住在一起,比起讀《百丈清規》,體會更要深刻得多。

  有的老和尚熟悉叢林的各種規矩。他們年青的時候爲了尋找善知識,四處參學,住過金山寺、高旻寺。和他們接觸,他們會和你大談金山香、高旻腿,你會了解到許多書本上找不到的叢林轶事。有的老和尚精通敲打唱念,翻開《禅林贊本》,能從第一條唱到最後一條。我住雪峰寺時,跟他們學會了唱很多贊。我現在的唱誦基礎,就是那時打下的。

  有的老和尚禅修的功夫很高。在雪峰寺的周圍,有很多茅蓬,那裏住的都是修行人。他們覺得叢林的集體生活不利于他們專修,于是就在寺外找一座或臨時蓋一座簡陋的茅蓬,常住給他們提供生活保障,讓他們在那裏專修。有的人日中一食,夜不倒單。枯木庵住有一位叫瑞興的老和尚,專門誦《法華經》、拜《法華經》,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冬天也不穿鞋,吃的很簡單。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在這裏修行多少年了。印象中,我剛到雪峰寺出家時,他就這麼做了。今年暑假期間我到雪峰寺去拜訪他老人家時,發現他體力雖然不如從前,但修行的態度卻依然沒有改變。

  我在雪峰寺的工作是跟隨僧衆幹農活。記得在雪峰寺後山砍柴,因爲山很陡,我當時的個頭又小,砍了柴沒法挑,只得從山上滾下來,挺好玩的。雪峰寺門前的放生池,“文革”時期被填起來當水稻田,淤泥很厚,在田裏幹活的時候,整個人都有被淹沒的感覺。雪峰寺保有中國傳統叢林的遺風,農禅並重,僧衆除了幹農活,早晚二時課誦從不間斷。

  寺院成就一些禅修者專心坐禅修行,禅堂每天都有人在打坐。其他僧人沒事時,也喜歡到禅堂坐一坐。寺院到了冬天,安排禅七,組織大衆共修。打禅七的時候,供齋的人特別多,好吃的東西源源不斷,令人大飽口福。如果坐禅時沒有得到禅悅的人,此時就能滿足一下食欲,也算是種補償。到了夏天,寺院有時會請法師來講經,記得當時有位江西的海燈法師給大家講《心經》,一口江西土話,邊講邊笑,每次我們都只能聽到他老人家的歡聲笑語,總覺得他講得很好,但就是不知道他說些什麼。

  大多數僧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法門,以念佛、參禅或禅淨雙修者居多。我在雪峰寺時親近過一位老參師父,是參禅的,推崇《六祖壇經》、《傳心法要》、《臨濟義玄禅師語錄》。他老人家叫我看這幾本書,時常給我開示一些修禅之道。他自己的修行則不拘形式,重視行住坐臥中對念頭的觀照,現在看來他修的是祖師禅。我對禅的愛好,就是從那時培養起來的。

  叁、八閩首刹湧泉寺

  鼓山湧泉寺是福州五大叢林之一。開山祖師是雪峰寺來的神晏禅師,千百年來高僧輩出,近代高僧虛雲老和尚住持過鼓山,並對寺院的道風作了整頓。

  鼓山湧泉寺曆史悠久,文化內涵豐厚,有喝水岩等十八景。曆代文人士大夫參觀遊玩時留下不少墨迹,都刻在石頭上。在喝水岩一帶,有叁百多塊摩崖題刻,著名的有朱熹、蔡襄、趙汝愚、郭沫若等人的題字。寺內收藏有多種版本大藏經以及單行本的經論,還有刻印經書的經版上萬塊,尤其是保存了清代爲霖道霈禅師的《大方廣佛華嚴經疏論纂要》的版本。民國年間,弘一大師特別發心刷印了幾十部,分贈國內外的各個藏經樓、圖書館保存。

  鼓山湧泉寺在“文革”中被園林部門占據,1979年在住持普雨老和尚的努力下,率先落實了宗教政策,歸還僧衆管理,我就是那時來鼓山的。普雨法師是北京人,畢業于北平藝術專業學院。出家後在青島湛山寺親近過倓虛法師。解放前南下,到圓明講堂拜見圓瑛法師,由圓老寫信給當時住持盛慧老和尚,推薦住湧泉寺。他先後在湧泉寺擔任過佛學院的教務長、監院、住持。

  老和尚自從住持湧泉寺以來,就堅守在鼓山,不論社會風浪多大都沒有離開過。“文革”中,寺院被福州市園林管理部門接收了,寺院中的和尚有的被遣送回家,有的被迫還俗,有的在批鬥聲中上吊自殺,有的被園林部門收編爲職工,不准他們穿僧裝,尼衆必須重新蓄發。我剛出家時,看到的出家人幾乎都是穿俗裝,包括像妙湛老和尚、北京的正果老法師、巨贊老法師等人。

  普雨老和尚“文革”中被打爲黑教頭,守在寺院中,做郵差、挑糞、種地,每月政府發給他20元人民幣作生活費。“四人幫”垮臺後,政府開始落實宗教政策,老和尚就著手湧泉寺的恢複工作。通過多年的努力,到了1979年,湧泉寺才正式歸佛教界管理。由于老和尚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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