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難,互換機鋒仔細看。
有人善于弄蛇,吹一種叫做“瓢子”的東西,發出特殊的聲音,就把蛇呼來了。呼來容易,要把它們遣走,可就難了。必須是行家裏手,具有遣蛇的手段,才能把它們遣走。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我這次來溫州,在船上遇到一個人,他說他爸爸也是個修道的。我問他:“你爸爸修什麼道?”他說:“畫一道靈符,請什麼神,什麼神就到。”(原來是個外道)有一次請來一個孫悟空,有人從門口經過,不由自主地進來就翻跟頭,一直翻,翻個不停。這樣不行啊,把孫悟空送走吧,卻又送不走。他爸爸嚇壞了,從那以後沒敢再請。後來,他爸爸的師父說:請來辦完事情就要送走,把孫悟空的師父請來,孫悟空就走了。孫悟空的師父是須菩提,畫一道須菩提的靈符,一燒就能送走孫悟空。諸位,這些都是精靈鬼妖,假托孫悟空、須菩提之名,卻也是“呼即易、遣即難”啊。佛菩薩的名號,它們也敢假冒。不能相信它們。
“呼即易、遣即難”,是比喻將棒給他容易,想奪回杓柄、把他遣走,可就難了。
“互換機鋒仔細看”。互換機鋒,就是“賓主互換”的機鋒。你看他們倆:一下子烏臼是主、來僧是賓:一下子來僧是主、烏臼是賓。個個都是轉辘辘的,如水上葫蘆,按著便轉。“仔細看”,我們要看仔細喲!我們要看一看他們是如何起用的,從這裏學習學習,以免以後被問倒。比如,賣油滋的婆子問德山(見第四則“德山挾複問答”):“金剛經雲: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上座欲點哪個心?”該怎麼答呀?你們說說看。(有人答道:不知。)不知?不知就不能吃點心!老婆婆已經講了:“爾若答得,布施油滋作點心:若答不得,別處買去。”若答“不知”,還不如直接到別處去買。答語應該“函蓋相投”,就像盒子和盒蓋子,扣上恰好。若驢頭不對馬嘴,就是“函蓋不投”。既然叁心均不可得,自當一體同觀。當婆子問“欲點哪個心”時,可以輕輕地答她:“你知我也知,不能告訴他人知。”此後,婆子不能說她不知。她若說不知,即刻給她一句:“將謂將謂!原來原來!”她也不能說知,般若無知故。婆子要布施,德山是受施者。受施者若靈利,布施者始終是賓。證到自性之後,機鋒對答只是妙用,就看你是否機靈了。有人問你,你想一想再答就不行。如果心裏真是空蕩蕩的、真的沒有東西,答語即口就來,用不著思考。當然,起用也有一個學習、鍛煉的過程。我們面前的這個“互換機鋒”的公案,諸位要“仔細看”了。
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幹。
什麼叫“劫石”啊?劫,是佛教裏的時間單位。一劫是多長時間?可以用這塊“劫石”來計算。劫石是一塊異常堅固的石頭,厚度一由旬(一由旬等于四十裏),長和寬都是八萬四千由旬,這比我們的地球大多了。每隔五百年,有天人下來,用他們的衣袖在劫石上拂一下,直到把這塊堅固的大石拂盡——磨得沒有了。天人的衣服很輕柔,重量只有六铢。二十四铢等于一兩,四件天衣才有一兩重。用這麼輕柔的衣袖,五百年才拂一次,將一塊比地球大得多的劫石磨光,所須時間之長還能想像得出麼?這麼長的時間就是一劫,謂之“輕衣拂石劫”。
“劫石固來猶可壞”,劫石雖然堅固,還是可以被輕柔的六铢天衣磨光,還是會壞掉。但烏臼和尚與定州來僧“賓主互換”的機鋒,你卻無論如何無法摧壞,千古萬古也不能窮盡。機就是佛性,鋒就是妙用,這是佛性的大機大用,怎麼會損壞呢?“滄溟深處立須幹”。滄溟,就是茫茫的大海。洪波浩渺,白浪滔天,滄滄茫茫,渺渺溟溟,無邊無際,遼闊彌遠。尋常人到了這裏,就要被淹沒掉。但是烏臼和尚與定州來僧,如果到這大海裏站立,海水也須幹涸。這是用劫石和大海作比喻,贊歎兩人“賓主互換”的機鋒。這一句明顯是“褒”,下面一句看來是“貶”,但骨子裏更是進一步贊歎:烏臼老和定州僧真是一代精英、傑出的高僧。
烏臼老,烏臼老,幾何般?與他杓柄太無端!
烏臼老、烏臼老啊!你這是從何說起呢?你有多大的本領啊?你怎麼敢把杓柄給與他人呢!你這樣做太輕率、太不對、太無端了。這根柱杖子,叁世諸佛也用,曆代祖師也用。用它來打掉學人的執著、粘滯,使學人薦取自家本來面目。你怎麼能把這個輕易給人呢?幸虧定州來僧曉得“平展”,只輕輕地打了你叁下。
縱或遇到一個魯莽的漢子,虛空裏揣骨、平地上起雷,把柱杖子交到他手,他跟你胡攪蠻纏,烏臼老也能輕易地轉危爲安、化險爲夷,以作家自有出身之路故。
一般說來,當然不能輕易把柱杖子交付他人。然而,我們做事情要看物件,要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是法器,就交付:不是法器,就不交付。烏臼和尚道眼通明,看准了對方,大膽地把杓柄與他,才演出了這場千古絕唱。如果當交付而不交付,縮手縮腳,這公案的後半段就沒有了。“呼即易、遣即難,互換機鋒仔細看。”雪窦禅師不就是從這裏看出精彩來的嗎?“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幹”!
第七十六則 丹霞問僧具眼
鄧州丹霞天然禅師,是唐代著名的大禅德。他出生于哪年、俗家姓什麼,燈錄中缺乏記載,所以圜悟勤祖師說他“不知何許人”。丹霞禅師年輕時是學儒的,飽讀五經四書,通達孔孟之道。有一天,他要去京城長安參加科舉考試,在路途中的旅店裏做了一個夢,夢見房間裏充滿白光。他找了一個“占者”(也就是算命先生)給他解這“白光滿室”之夢預兆著什麼吉凶禍福。占者告訴他,這是“解空之祥”。祥,就是吉祥。這個夢是好夢,是吉兆。什麼吉兆啊?“解空”的吉兆。解空,就是能夠悟解、能夠透徹佛門的大乘空義。這無異告訴他,如果他修學佛法,一定能得大成就。他聽了之後,正好遇到一個“禅者”(也就是佛教的禅宗學人)。禅者問他:“仁者何往?”您這是要到什麼地方去呀?他答:“選官去。”去參加科舉考試,考中了就可以應選補缺而做官。禅者說:“選官何如選佛!”做官怎麼能比得上做佛呢?做官只是一時的功名顯赫,只是過眼雲煙,不能長存于世。修道成佛則能夠亘今古而常存、曆滄桑而不變。做官必須是爲了治理好國家、爲了百姓的安甯幸福、爲了國富民強竭盡才智,才算得上是個好官。雖然如此,也不能利益多少人,不能夠給大家帶來多大的利益。這與修道成佛對衆生的利益,是遠不能相比的。一旦修行成佛,就能救度無量無邊的衆生,並且“皆令入無余涅而滅度之”,讓他們都能徹底解脫、永離生死苦海。所以“選官何如選佛”呢?做官需要“選”,學佛也需要“選”,都需要挑選、選擇,優中選優。佛教的修行道場就是選佛場,“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爲。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看誰用功精進不懈,看誰能修得心空無住,誰就能應選而做佛,誰就能開悟成道,這是要選一選的。所以,大家修法須勇猛精進,不可懈怠。假如求得了修行方法,就那麼遊遊泛泛、懶懶散散的,今天修修、明天停停,這樣怎麼能成道呢?道場是選佛場,你不用功,就要落選。要努力上進,真正證到心空無住,才堪中選。
丹霞在旅店裏忽夢白光滿室,聽了占者“解空之祥”的解釋,又受了禅者“選官何如選佛”之激勵,非常感動,當下便決定抛棄仕途,學佛修道。他問禅者:“選佛當往何所?”要學佛修道應當往什麼地方去啊?禅者說:“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現今馬祖大師出世,在江西說法度衆。馬大師是當今的大禅德,他的道場就是選佛場,你可以到他那裏去。丹霞毫不猶豫,便直奔江西,趕往馬大師的道場。他見到馬大師,卻不說話,而是用兩手托著襆頭腳,讓馬大師看。襆頭是古代男子用的一種頭巾,襆頭腳就是襆頭包在頭上的折角處。一般人初來乍到,總要先介紹自己是誰,從什麼地方來,來幹什麼。丹霞就不這樣,才見馬大師,就以兩手托襆頭腳,已顯露出“以無言顯有言”淩厲直捷的禅風。縱觀丹霞的學道因緣,那“白光滿室”之夢、那占者、禅者之遇,固然可以說是佛菩薩點化他。而他一點就醒、一撥便轉,毅然抛棄仕途,那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風格,豈不是再來人的作略麼!
馬大師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兩手托襆頭腳的年輕人,看出他與石頭禅師對機,便對他說:“吾非汝師。南嶽石頭處去。”六祖以後,禅宗分燈,輾轉相傳,是從青原行思、南嶽懷讓這兩支傳承延續下來的。行思禅師、懷讓禅師都是六祖的弟子。石頭希遷禅師嗣法青原行思,馬祖道一禅師嗣法南嶽懷讓。石頭禅師機鋒峻拔,往往使人摸不著邊際,而馬大師的禅風則比較平緩。悟道各有各的機緣,適合峻拔的便以峻拔的手段接引,適合平緩的便以平緩的手段接引。丹霞與石頭對機,而大名鼎鼎的龐蘊居士卻與馬大師對機。龐居士一開始是跟石頭學禅,他問石頭禅師:“不與萬法爲侶者是甚麼人?”一切事物都是法,一切事物都有相。不與這些有相的東西爲伴侶,即是超越萬法。這是什麼人的境界呢?這一問相當高深,夠絕對的。石頭禅師聽到他這麼問,就用手捂住他的嘴。這說不出話的是誰?!有語言就有思維,落入語言、落入思維就不是了。龐居士經石頭禅師一捂,豁然有省,但還不徹。後來,龐居士又去參問馬大師,還是那個問題(若徹就不須再問了)“不與萬法爲侶者是甚麼人?”馬大師說:“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西江是江西省的一條大河。等你一口能把西江水吸幹的時候,我才告訴你。你若不能一口吸盡西江水,我就不告訴你。這是不落語言的啊,一說出來,就不是了。龐居士言下大悟,立時了徹,頓領玄旨。悟後再起妙用,那就不止是一口吸盡西江水了,“滄溟深處立須幹”啊!
神迹卓著的五臺隱峰禅師,俗姓鄧,燈錄上稱他鄧隱峰,是馬祖的弟子。他早年跟馬祖學禅的時候,也想去參問石頭。馬祖告訴他:“石頭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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