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的人,會有殺生的報。
不與取就是盜,佛經上不用「盜」字,因爲以佛法來看,世界上沒有那個不是強盜。個個是強盜小偷,都是不與取,就是沒有得人家同意就拿,就用,就吃。世界上沒有不侵占別人的人,兒女長大成人,還向父母親要錢用,就是侵占父母財物的行爲。但是人類認爲是當然的,真是奇怪,沒有哪一個應該給哪一個的。有人說人生用錢有叁階段,當人兒女時,躺著向父母要錢,不給就躺在地上哭。長大了向先生、太太、兄弟、朋友拿錢,是站著要。到老了向兒女拿錢,那是要跪著拿的。
邪淫有邪淫報,這裏不像其它的經典,絕對戒淫,而是給在家人開個方便之門,是邪淫才有果報,但人們還是贊歎不邪淫是最好的品德。
妄語,是說謊話。
兩舌,我們常犯的,講話說過來說過去,有時並不想挑撥是非,偶然一不小心講了句話,就變成兩舌。惡口是罵人,像我就經常惡口。無義語,無聊不要緊的話。尤其女性們坐在一起,講了半天言不及義,當然男性也會犯的。貪嫉是貪心妒嫉。嗔惱,是怨恨惱怒別人。接下來的我們不一個一個講了,講下去成了講戒律,光是這一篇,半年都講不完。可是每一點你都要注意。又例如這個亂意,你打坐散亂也是有果報的。
「以難化之人,心如猨猴,故以若幹種法,製禦其心,乃可調伏。」這個世界上人的心理像猴子一樣,難以教化(有這本經典之後,到了明朝吳承恩就寫了《西遊記》,把人心寫成了孫悟空)。所以釋迦牟尼佛用了種種辦法,讓衆生把這個心製下去,才好修道。
「譬如象馬[忄+龍]悷不調,加諸楚毒,乃至徹骨,然後調伏。」比如不好的象和馬,不好駕禦,要痛打它,打到皮開肉綻見到骨頭,才甘心受調伏。
「如是剛強難化衆生,故以一切苦切之言,乃可入律。」世界上這些倔強難以教化的衆生,必須要把一切痛苦的果報遭遇告訴他,他才能慢慢走上軌道。律就是就道、規律。
「彼諸菩薩聞說是已,皆曰:未曾有也。如世尊釋迦牟尼佛,隱其無量自在之力,乃以貧所樂法,度脫衆生。斯諸菩薩,亦能勞謙,以無量大悲,生是佛土。」這些上方世界來的菩薩們,聽了維摩居士這一番話,都大歎從來沒聽過,釋迦牟尼佛真是難得,他已經成佛了,有無量大的神通之力,卻都用不出來,只好把自己弄得很苦,所以又出家,又苦行,又餓肚子才得道,都是做給衆生看的。同時又難得有諸位大菩薩,像是彌勒、文殊、觀音等等,都這麼勞苦謙虛(這些菩薩中,好多是早已成佛了的,爲了要幫助釋迦牟尼佛,所以願意來到世間),發起無限的大悲心,才願意生到這個世界上來。
你們諸位也是發了大悲心,才願意生到這個世界上來,又生了一點小悲心,才願意到這裏來坐著聽經。
維摩居士說如何學佛
現在開始,維摩居士要講,在我們這個世界如何學佛。讀起來很淺,大家都懂,但是做起來很難。這裏的道理同東方世界的道德系統,有很大的關系。
「維摩诘言:此土菩薩,于諸衆生大悲堅固,誠如所言。」這裏維摩居士先提出一個要點,在這個世界修行的大菩薩們,對于一切衆生的大悲心,是非常堅固的,這是真的。他肯定了香積佛國菩薩,對我們這個世界菩薩的贊歎。「誠如所言」這四個字,後來變成了成語,就是出自《維摩诘經》。
他只用大悲,沒有用大慈。慈和悲在現代的意義也是有區別的,慈是具有父性的愛,悲是母性的愛。所有的人都可以稱爲菩薩,是因地上的菩薩,都具備當菩薩的資格。我們有志學佛的人,自然都是菩薩,對于一切衆生就要發大悲心,而且是非常堅固的大悲心,不要把發大悲心推給了菩薩。
西方文化的愛心同大悲心差不多,與儒家講的仁字也差不多。老子就不用仁這個字,他對仁批評得很厲害,他用的是慈,所以慈、悲、仁、愛都是同一個道理。根據《維摩诘經》這裏的觀點,我們回想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所有的哲學家,所有的教育家,第一步都是要人培養慈悲仁愛之心。
「然其一世饒益衆生,多于彼國百千劫行。」但是這個世界的菩薩舍己爲人(菩薩行不管你走的是什麼路線,不是一定要走宗教、社會、教育的路線)的行爲,要比在其它清淨國土修行的功德還要大。
「所以者何?此娑婆世界有十事善法,諸余淨土之所無有。」什麼理由?這個娑婆世界有十善業道,十種善法,是佛教的基本,在其它的淨土是沒有的。在西方極樂世界,或東方藥師琉璃光淨土都沒有,因爲用不著。藥師如來的十二大願同十善業道相近,但是並不完全相同。
說其它的淨土沒有,這話只說了一半,下品下生是不是要修?這是一個問題,須要思考。
十種善法的修持
「何等爲十?以布施攝貧窮,以淨戒攝毀禁,以忍辱攝嗔恚,以精進攝懈怠,以禅定攝亂意,以智慧攝愚癡,說除難法度八難者,以大乘法度樂小乘者,以諸善根濟無德者,常以四攝成就衆生,是爲十。」他開始講有哪十種善業。首先是六度,然後還有四種。我們有同學正要寫論文,十善業道不是很好的題目嗎?你把它們和東方文化的關系搞清楚,就已經是非常大的題目了。講到東方與西方,有一個世界文化上非常有趣的現象,五大宗教的教主都是出自東方。耶稣一生中有好多年的行蹤成謎,現代有的學者提出證據,他那些年去了印度學佛。甚至有說在西藏達賴喇嘛的宮中有本經典,其中提到有位道友回去傳道,因爲其它人反對,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你說這些資料是僞造的嗎?我想用不著吧!你說這講法是真的嗎?只能說事出有因。
拿第一句話來說,「以布施攝貧窮」不止是東方在做,大家都在做的,因爲上文曾說「此土菩薩,于諸衆生大悲堅固」。不止是佛家在做,我們拿中國的儒家道家爲例,都是這麼教人的。舍己爲人、恤老憐貧、博世濟衆的思想,不是佛法進入中國才開始的,四書五經之中都有。了解了這個,就明白何土無佛啊!
攝貧窮是攝度救濟貧窮,拉他一把的意思。按我們過去的文化,沒什麼度不度的,這是作人本位義所當爲的。換句話說,我們祖宗文化認爲,人不是爲自己而活,是爲別人活著的。當然別人也爲我而活著,這是互助的關系。根據好幾本佛經所載,這種行爲是在我們這個世界才有的,所以不要輕視自己。
第二句話「以淨戒攝毀禁」,你也可以寫一篇論文研究,從我們有文字開始,一直到了有四書五經,在這段期間,佛教還沒傳進中國。四書中只有《論語》是孔子思想,《大學》是孔子嫡傳門人曾子所作,《中庸》是孔子的孫子子思所作,《孟子》是子思的學生所作。你查查《高僧傳》,十個中有七八個是儒家出身,所以很多人都引儒家的觀念講解佛法。儒家的四書五經是教人如何作人,偏重于人道,爲何如此?《左傳》說過「天道遠,人道迩」,形而上道要怎麼修?天究竟在哪裏?孔子教我們「敬鬼神而遠之」,他是承認有鬼神的,你要恭敬它,但是這個問題太深遠了,不要輕易去研究它,你先把淺近的人道做好了,才進一步去探究天道。人道都做不好,就想學佛嗎?很多人包括我在內,實在作人都有問題,可是標榜學佛,讀過佛經,皈依了佛之後,脖子都硬了,把頭仰著,好像我就是第一,那之墮落啊!
儒家所有的書都是在講人道,用大乘戒律比對一下就知道,爲什麼我常說四書五經就是佛教的律宗,是人道的戒律,也就是居士戒。真正一個居士必須做到這些戒。譬如《論語》處處是戒條,就在教我們怎麼作人,怎麼做事,怎麼作兒女父母。所以這個世界上的衆生,都能夠「以淨戒攝毀禁」,尤其在東方文化中,更是如此。
西方文化在二千年前是很淺薄的,其後也引進了東方的文化,也向這個路上走,以淨戒攝毀禁,這也是自然的趨勢。所以在佛法的觀點看,真正的佛法不會有末法時代的,所謂末法,只是指宗教的形態,事實上,正法的真理是永遠住世的。所以說「正法常住」,只不過諸大菩薩的教化方法和姿態,隨時代的變化不同而已。如能這樣理解,那你理解的範圍就廣,胸襟也大了。佛說一切法皆是佛法,這是佛法偉大之處。
第叁句是「以忍辱攝嗔恚」,這就不用說了,學佛要學忍辱,同樣中國的諸子百家,沒有哪一本書不是教我們謙虛的。謙虛就是忍辱的表達,忍辱是原則,謙虛是行爲。人能謙退才是真正的忍辱。這一切的教化,都是佛法。
第四句「以精進攝懈怠」,更不用說了,東方文化順手拈來都是勤勞、努力,只不過是佛學的名詞翻譯不同罷了。
第五句「以禅定攝亂意」,這一點我們要注意,對任何宗教哲學,我們都要放開眼光,他們都是講定的,定就是靜。譬如《大學》講修定的次序,非常清楚:「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這個修養的次序就是修禅定,不是佛法來了以後才有的。後來佛經翻禅定,這個「禅」字是翻音,你用廣東、閩南語讀來比較接近本音。「定」字就是取自于《大學》中的「知止而後有定」。禅定是共法,大小乘、佛、外道、菩薩、凡夫都有的。乃至跳舞專心一致,到了忘我境界,也就是禅定,不過那是凡夫的禅定叁昧。其它宗教的祈禱,也是禅定的一種方式,有其它宗教的教友對我說,他受洗時心境無比清淨,全身毛孔都張開的,我就說,你真得救了!在儒家就是講「誠」和「敬」。他跪下去的那一剎那是真得感應,不是誰給他的感應,是自己給自己的,自己本有的,就是禅定。不過這仍是凡夫禅,不是佛法與外道不共法般若所得的智慧,這是下面要說的。
所以禅定在任何宗派都有,諸如宋儒,雖然反對佛教,可是每一家都在修禅定。所以我對宋儒是不大原諒的,他右手偷了佛,左手偷了道,然後還要罵人家不對,這算是什麼儒家?氣派太小了。但是這個過錯可不是孔子孟子的。宋儒主張誠和敬,我的老師當中有好幾位,我看了就…
《花雨滿天維摩說法 香積佛品第十》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