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身」,兩對四個字好像是一樣的,其實有兩層意義。前面一句說有肉身就有病,但是如果你功夫到了,不一定要打坐,只要方便智慧觀察透了,由慧而得的定境,能空掉肉身,也就是受陰、行陰得解脫,病就沾不上了。因爲病就是業報,病魔是限于一個範圍的,沒有了肉體之身,病魔就魔不上了。我們沒看過虛空會生病,它空的,沾不住。所以要注意這「身不離病,病不離身」八個字,它有兩層意義不要輕易看過去了。
再進一步的第叁層意義「是病是身」,我們凡夫衆生有這個身體存在,這生命本身是業報之身,就是個病態的存在,病就是身。
下一句難懂了,「非新非故」,我們所有生的病,比如今天感冒了,不是今天得的,無始以來就有感冒在裏頭,不是新來的。但是這個病也不是過去都有的,非故,是剛剛來的。這個文字就是這樣說的,但我一直提醒大家,《維摩诘經》文字看來容易,其實是最難懂的,跟《楞嚴經》一樣,文字翻譯得太高明了。這「非新非故」,用白話翻譯是,這個病跟身體的關系不新也不舊。昨天感冒,今天好了,真好了嗎?沒有,病根還在。只要此身還在,你的病根就在。再進一步,身的病根在哪裏?在心。此念未空,只要貪嗔癡慢疑悔這些根本業力未空,此病就還在。你現在覺得沒病沒痛,其實還在病中,「身不離病,病不離身,是病是身,非新非故」。如果能夠離開這個病態的生命,就歸到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涅槃清淨,法身道體,清淨圓明。所以千萬要注意這幾句話,透徹到極點。這就是禅了,要參了。懂了這個才是真的般若智慧。
「設身有疾,而不永滅,是名方便。」這幾句話更嚴重,分兩層意義。假設我們身體有病,菩薩不求無病,這就叫方便。修行人以病苦爲師,身體太健康的不能成道,病苦是修道的親因緣,你看看《高僧傳》,看看曆代的神仙傳,所有有成就的人身體都不大好,十個中間有七八個少年多病。因爲多病,他對人生的看法就深刻,會害怕,就追求脫離生老病死。因此得道的人多半是疾病中人,尤其是道家的人物,一個個都懂醫藥。因爲自己多病,想要救命,久病就成良醫了。玄奘法師的傳記記載得很清楚。龍樹菩薩的系統非常注重醫藥,孫思邈的《千金方》就吸收了龍樹、耆婆的藥方。玄奘法師到印度時,還見過龍樹菩薩的弟子七百歲。龍樹菩薩的這個弟子,還有兩個徒弟,各一百多歲,據說,他要玄奘法師跟他學,先學醫藥二十年。玄奘法師不幹了,他說自己是發願來取經的,二十年就要回去,不能爲了學醫藥而違願。我們讀到這裏,心裏就很難過,合掌贊歎玄奘法師!要換了我們,甯可留下來跟活菩薩學醫了,中國有沒有佛法同我什麼相幹!玄奘法師行的就是菩薩道,剛才講的菩薩不厭倦生死,所以「設身有疾,而不永滅」,菩薩不求無病,這是第一個意義。
第二個意義,真正學菩薩道的可以做到不死,可以做到無病。剛才講的龍樹菩薩的系統,比如密宗,修法是先求肉身的長壽。因爲叁大阿僧祇劫的修行,在輪回裏容易昏迷,容易走錯路,所以他甯可走這個路線。再說佛在涅槃之前也問過阿難叁次,你看怎麼樣?我可以使這個色身留下,但是在衆生的果報上來講,是應該走了。佛經上記載,阿難叁次都好像被魔迷住了,所以像沒有聽見似的。等佛宣布要涅槃,阿難跪下來哭了,說佛不應該走的。佛告訴阿難,已經問過你叁次了,如果當時你說要留下,我就留下了,現在機緣過了。但是我們要問,佛爲什麼要玩這個花樣?幹什麼一定要等這個機緣?這裏頭有道理的,學過唯識的就知道,所謂二十四種心不相應行法,是意識心沒有辦法把握的。比如對一個真正修定的人,修真正密法的人(不是現在這些念咒子、想一下紅的綠的觀音、手裏弄一下手印的密宗),將死亡時,身體是有一個征候的,到了那一點,只要控製住那一點一個時辰,等于現在的兩個鍾頭,就可以再過多少時間的劫數。這就是做功夫定力的關系了。當然不是那麼簡單,但是有這個方法,不然,佛法老是講道理而沒有方便,又何必學佛法呢?所以諸佛菩薩「設身有疾,而不永滅」不讓他有病,不讓他走掉,是可能的,真的。
一般學者認爲《楞嚴經》是僞經,其實《楞嚴經》都有消息給你的,消息在哪裏呢?《楞嚴經》的消息在十種仙道裏,是五十種陰魔之外,這個不是魔,也不完全是外道,《楞嚴經》把他列爲十種仙道。這十種仙道中,有些人念咒語的,有些人練什麼功夫的,有些人煉藥的。所以也算是外道,佛說他們未證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楞嚴經》自己叫作密因,是密宗的經典,它有個秘密在裏面,我們讀佛經不要被佛瞞過去了。反過來講,這十種仙道如果他有這個功夫本事,他又能證入,那是什麼個說法呢?那就是佛了嘛!很簡單。乃至他走外道法門的,你看密宗很多修法是外道修法,雖然走了迂回路,可是他走到這裏一轉入正道的話,他得到證入了,改邪歸正總沒有錯了吧!這就是秘密。
所以說,維摩居士跟文殊師利菩薩討論身的病,最後有秘密,就在這裏「設身有疾,而不永滅,是名方便」。真正的佛法自己是可以治病,唯心所造。《大藏經》當中也有佛說的治禅病的經,你們都不看,都請一個人幫忙讀了給書蟲去吃了。裏面都有的,佛告訴我們如何治病,乃至天臺宗利用數息治病方法都有,只是我們訂了《大藏經》,並不去好好研究。
我們研究《維摩诘經》,要再叁反複地複習,像古書這些經典,看一次二次叁次就認爲自己看過了,那等于完全沒有看。古文的經典爲什麼要背?「好書不厭百回讀」是古人的讀書方法,同一本書每一次讀起來的理解都不同。現代人讀書多,知識是淵博了,可是學問越來越差,因爲沒有深入,「好書不厭百回讀」的精神沒有了,一本書以爲看過就好了,讀兩叁遍就覺得浪費了。
假如今天來考你們《維摩诘經》,問你文殊師利向維摩居士問疾這一段,有幾個重點?這就要命了,我相信全堂要交白卷了,可見沒有研究過。你們現在翻開這一卷,文殊師利問他,第一個,菩薩如何有疾?假使有病要如何慰喻?維摩居士答複,第一個,菩薩對于身有病的安慰,第二個,身在病中自己的觀念怎麼樣安慰,怎麼樣解脫。這病就是個法門,它是生命的一個現象,生老病死都是生命的現象,都是一個過程,從早上到晚上,再到天明,每一分秒都走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身心所感受的遭遇都不同。
你看,文殊菩薩在前面曾問他:「居士所疾,爲何等相」。再問:「菩薩應雲何慰喻有疾菩薩」。再問:「有疾菩薩雲何調伏其心」。維摩居士答,因爲此心著我,然後要如何了心,了念……這些都是重點。我們不照古代分科判教的方法去搞,那是在作文字分類歸納。現代西方作論文的方法,要有綱目,覺得了不起。佛教在唐朝以後已經開始作分科判教了,比西方的寫作方式, 還要嚴謹。分科是作科學分析,判教是把佛學的教理批判歸納。現在幾乎沒有什麼人能真正了解正統的天臺宗分科判教,沒有人下這種功夫了。我們不走分科判教這條路,走實修,走科學方法研究的路線,就要注意每一點,再分好幾個要點,像我剛才問的題目,你總要能答出來。大家平常讀佛經,讀過去就算了,對于這個要點不留意,如果能抓住這個要點,對修持與佛學的用功,那關系就太大了。我在此提醒你們青年同學特別注意,否則你只在搞皮毛而已。
有病菩薩如何調心
「文殊師利,有疾菩薩,應如是調伏其心。」現在又進一層,我們生病了,身體感受痛苦,這個受陰和其它四陰——色想行識,都是這個心所變的。等于一只手有五個指頭,實際上都是一只手。生病當中正好用功,我上次提到,你要體會你的思想裏頭——思想也是心的作用——並沒有痛苦,可是思想被感覺拉著走了。如果能把心的思想的痛苦拿掉,感受的病苦就輕七八分了。再把感受也去得掉的話,此身等于無病了,但其實身上還有是病的。行陰的解脫就很難,比如是細菌感染的病,你定力雖然高,能把心的思想和感受拿開了,可是細菌還在你身內,它的作用還在,它還跟著行陰在跑。你要行陰空得了才行,那就要談《楞嚴經》了,行陰空得了就差不多了,當然還有識陰在。
有個同學聽了,認爲有病就把受陰拿掉,以爲跟想陰沒有關系的。怎麼沒關系?關系很大,你的感受也是想陰來的,五陰同是一念。不過我們講粗的思想,比如生病發高燒,它兩個好像是分開的,身體感受的難過好像和思想沒有關系。你沒有病的時候這兩個好像分不開,稍稍有點用功經驗,有病當中分開就明顯了,病中是最好用功的時候。
剛才上面的幾段是講如何調伏其身,接下來維摩居士和文殊菩薩,講如何調伏其心。這個問題還沒討論完,我們講了很久,他們兩個當時談話就是一下下。第一個提出來,對身有病的看法,第二個提出來,有病當中的念,這裏頭就有問題了,思想同念頭的差別,就是心、意、識叁個的差別。你生病了,身體隨時覺得難受,你不想它,你的思想還在想別的,想喝茶、想欠了人的帳、想怎麼做生意賺錢,可是你身體還是感到難過,這個是念,念是念念不會忘的。這些心理狀況,身上的感覺,一定要分析清楚,深入研究佛學佛經對自己才受用,不然何必浪費時間研究這些?要研究這些東西,是對自己的生活生命有用處,所以才花時間作這個學問。
有疾菩薩應該怎麼樣調伏其心呢?
「不住其中,亦複不住不調伏心。」這難辦了,所謂明心見性,是心的道理。上面是說如何調伏其身,如何調伏其念,但是不論身體也好,念頭也好,自己如何安慰、解脫,都在這心的範圍。現在又講如何調伏其心了,又重複了。「不住其中」是使這個心不在病中,很難了。我們生了病,普通感冒發燒還不算痛苦,假使生重病要開刀,像小說《叁國演義》,寫關公手臂中了毒箭,需要刮骨治療。關…
《花雨滿天維摩說法 文殊師利問疾品第五》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