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壽昌法系
(一)曹洞宗在江南的支派
明中葉曹洞宗少林法系中高僧輩出。其中有小山禅師法嗣蘊空常忠、幻休常潤等。後者繼主少林法席,前者則將法脈延衍于長江以南,師徒相續,連綿興盛,成爲明中葉後曹洞宗的又一大法系。
常忠(1514-1588),字蘊空,建昌府(今屬江西省撫州地區)常氏子。少時習儒,稍長致力研究姚江良知之學。後出遊于鎮江鶴林得季善和尚勸引,膺服佛法,于高度寺剃度出家。一年後,轉至少林寺參學。投小山禅師,久受鉗錘。繼隨小山禅師改住北京宗鏡寺,服勤叁載,深得玄理,得印可。爲曹洞宗第二十五世。其後南下,返回建昌,起初在一僻處靜修,後至新城(今江西省黎川縣)癝山結茅習禅,長達二十余年。期間,不與閑人接觸,獨與羅汝芳、鄧元錫二人交談性命之學。“間拈《金剛》、《圓覺》,發揮宗門大意,及舉向上事,剖決良知,掃除知解,皆超出情見。”常忠有感于“當嘉隆間,宇內宗風,多以傳習爲究竟,”因而“疾時矯弊,志欲匡經投至門下,始說法傳徒、傾心調教,盡囊而付,使無明慧經成爲繼其之後的一代宗師。
慧經(1548-1618),字無明,崇仁(今屬江西省)裴氏子。少時聰穎,九歲入鄉校,即問浩然之氣是什麼。十七歲棄筆墨,二十一歲偶讀《金剛經》,如獲故物,由是斷葷酒決志出家。不久,來到癝山禮常忠禅師,執侍叁載,知有教外別傳之旨。于是,轉往峨峰(在今江西省黎川縣)結廬潛修叁年。一日,聞僧問:“如何是道?”答曰:“大好山”,因而疑情頓發。八月中的一天因掘石忽裂而大悟,作偈曰:“欲參無上菩提道,急急疏通大好山。知道始知山不好,翻身跳出祖師關。”數日後返回癝山,將此偈呈常忠,遂得薙發受具足戒,許入室。得印可,爲曹洞宗第二十六世。萬曆二十二年(1594),得一同參相勸,“豈以一隅而小天下乎”,即外出參學,禮少林祖塔,登五臺山得遇瑞峰禅師,獲器重。又于京都訪雲棲、達觀等老宿。南還,入寶方寺(今在江西省南城縣,系曹山本寂禅師卓錫別院),數年之中,苦心經營,重建禅堂,天王殿等。繼入住新城壽昌寺(在今江西省黎川縣),駐錫十多年,百廢俱興,雄姿再現。又建別庵下院二十余所,法筵盛開,高唱曹洞五位君臣之義,坐下隨喜者數百人。對習禅,慧經承師傳,反對講習評唱,對學人無須鑽研公案、機語。主張“參禅者須得禅源底要妙,方有話頭分。”認爲機語“無來由,沒格式,但應機便用,實無有鋪排著量之言。”慧經還教誨學人:“參學之士,道眼未明,但當看個話頭,要立個堅固志,如一人興萬人敵,安其放意,殺出方了。如是最是省力,不須念經。不須拜指,不須坐禅,不須學文字,不須求講解,不須評公案,不須受皈戒,不須苦行,不須安閑,于一切處只見有話頭明白,不見于一切處。”主法壽昌寺的數十年間,慧經潛心修寺,“足迹不履城隍,竿牍不近豪右,日惟隨衆作務,衆未及田,師(指慧經)已荷钁先至,雖栉風沐雨,亦無倦意。”萬曆四十六年(1618)正月,圓寂于壽昌寺內,塔葬寺側山旁。在住持壽昌寺的十余年中,法筵廣開,法嗣有博山元來、晦臺元鏡、壽昌元谧、鼓山元賢等,皆成爲明末著名的曹洞宗師,繼而形成壽昌一系。慧經爲其法嗣徒衆製訂二十八字派,即:
慧圓道大興慈濟 悟本傳燈繼祖光
性海洞朗彰法忽 廣弘行願證真常
其門徒代相傳承,直至清代末年。對于慧經中興曹洞偉績世人評價甚高:“壽昌當宗風寥絕之時,觸心荊棘,狐狸作崇,其建立宗旨也特難,乃參悟既與德山、臨濟同堂, 而操履又與百丈、趙州共路。”
元來(1575-1630),字大舣,號無異,舒城(今屬安徽省)沙氏子。少時習儒,十六歲于金陵(今江蘇南京)瓦楞寺(一說瓦棺寺)聽講《法華經》而向佛。後到五臺山,投靜安通和尚出家,習修天臺止觀。五年後,慕名至峨峰(在今江西省黎川縣)擬參慧經禅師,見其貌似農人,遂未停留便去福建白雲峰誅茅潛修叁年,初得證悟。返壽昌寺,受慧經之囑,苦參深究“看藏身沒縱迹”之話頭,後見人上樹而大悟,得印可,授以心法,爲曹洞宗第二十七世。此後,受師命爲首座。次年,至鵝湖寺(在今江西省鉛山縣)訪祩宏和尚弟子超華心和尚,受“菩薩毗尼”。期間,叁次請益于祩宏和尚,獲贈“演暢真乘”之囑。後,隱居于信州(今江西省上饒)西岩祖印院。萬曆叁十年(1602),主博山能仁禅寺(今屬江西省廣豐縣)法席。入院之初,見故德韶國師道場荒廢日久,于是“誅茅爲屋,僅足容膝,而禅律並行,蹶然興起。”至寺宇大體恢複之時,又改往福建,先後住建州董岩、仰山。天啓七年(1627),入主福州鼓山湧泉寺。此時的湧泉寺,自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二月遭回祿之災以來,仍破敗不堪。元來率衆奮力振興,立規饬繩,四衆翕然。苦心經營至初見規模時,元來將其交徒住持,自己改往金陵(今江蘇省南京市)天界寺。不久返回再主博山法席。二度主法博山,力弘曹洞法門,禅律並行,禅教兼重,並有所創新。首先,元來主張“參禅須要立得心真,便頭正尾正,其間亦不顛倒。禅人若能以此持之以恒,方可修成正果。”認爲禅人參學,有叁種歧路要防止誤入。其一是:“擔佛傍家走,乃至求佛、求法、求禅、求道、求玄、求妙等,隨處擔一擔子,通身都是佛法,如龜負圖,自取喪身之兆,鳳萦金綱,趨霄漢以何期。”其二是:“自作主宰,謂有甚佛可求,甚禅可參,甚道可學,只剝得淨潔無依,謂是自己受用。”其叁則是:“起世間貪癡罪,雖重猶輕;若將半潔之處謂之參學極則,此爲最重,世間無有與等者!”而要防止誤入歧途,禅人則更要識得病根始得。“第一,不得講時算日。第二、不得敲冰洗澡。第叁,不得圍爐向火。第四,不得暗裏偷光。第五,不得開眼作夢。第六,不得觸樹迷封。第七,不得逆風把舵。第八,不得易短爲長。第九,不得傷風露骨。第十,不得釘椿搖橹。第十一,不得步步登高。第十二,不得從空放下。”只有斷此十二種病根,總能得悟;只有認真能究話頭,總是正道。同時,元來也不以參究話頭而排除其他,主張在參究話頭的同時深入經藏,“夫爲學者,凡經律論叁藏大小偏圓,靡不遍涉。”其次,元來主張“禅教融通”。認爲“宗、教殊途,皆歸一致;都城趨入,遲速不同。”以宗抑教,或是以教抑宗,“即是魔人”!宗與教非水火不容,兩者之間“宗乃教之綱,教乃宗之目,舉一綱則衆目張”。再次,元來在教誨學人認真參禅的同時,主張融會禅淨。在他看來,“禅、淨無二”。“禅、淨二門,非別立標幟。”因爲“說淨土亦得,說禅亦得;說淨土即禅,禅即淨土亦得。”而初進者不可會通,“當求一門深入,”總不至于顧此失彼。這樣,元來以其獨到的禅修,奮力振興祖庭,聲名大振、“弟子益進,朔即燕都,南盡交趾,望風而至者歲以千計。”其門徒甚衆,如長慶道獨、雪磵道奉、古航道舟、瀛山智暗,皆成爲明末至清代曹洞宗大師,弘法于贛、粵、浙、閩等處,後人稱之爲慧經禅師壽昌一支的博山法系。此系的法派輩份,乃循元來禅師親自製訂,即:
元道弘傳一 (一面一個文字,下面一個心字)光照普通
祖師隆法眼 永播壽昌宗
博山法系遵此立法號,代相延承,傳至清末。元來禅師雖于明崇祯叁年(1630)圓寂于博山能仁禅寺,其法脈興盛,名聲遠播。有《無異元來禅師廣錄》叁十五卷、《博山無異大師語錄集要》六卷等流傳。
道獨(1599-1660),字宗寶,號空隱,廣東南海陸氏子。自幼顯善慧,鍾情于叁寶之物。稍長得《六祖壇經》讀頌而益加崇佛。十六歲結茅潛修于歸龍山,一住近十載,二十九歲,遊訪至博山,禮元來禅師,獲印可,傳曹洞法脈爲第二十八世。後,住長慶寺(在今江西廬山),二年後,往羅浮山華首臺,繼遷福建雁湖寺。明亡之後,返粵中,駐錫海幢寺,寂于寺內。有《空隱集》、《宗寶法語》等傳世。法嗣有祖心函可、瞎堂函顯、木人弘贊等人。
函可(1611-1659),字祖心,號剩人,廣東博羅韓氏子。本出身于官宦世家,父曰缵,官至禮部尚書。可自幼習儒,卻無意功名。父殁後,即投廬山長慶寺道獨和尚出家,久得印可,明崇祯年間*!628-1644)末,入金陵(今江蘇南京)迎請《藏經》,挂單于棲霞寺,時值清兵攻占金陵,洪承疇旨要函可前去面談,可拒之並以詩相諷譏,疇怒請誅可。可雖未被誅,卻在遭酷刑之後奉朝旨遷往遼陽千山朝陽寺。在千山,可力弘禅法,聚譴谪明臣結“冰天詩社。”出家衆有五至七百緊隨左右。盡管遭此處罰,可仍于艱難之中力建佛寺。世人譽之一生“七坐道場,全提直指,絕塞罕聞,稱佛出世。”圓寂後,有《剩人禅師語錄》傳世。
函昰(1608-1685),字麗中,法號天然。祖籍廣東南雄,後遷至番禺。俗姓曾,譜名起莘,號瞎堂,少習儒典,明崇祯六年(1633)中舉,後赴京應試路過廬山,偶參道獨和尚,初聞佛法,頗契入。崇祯十二年(1639)冬,棄仕至廬山歸宗寺投道獨和尚。次年隨道獨和尚遷住廣東羅浮山華首臺,潛心禅修,努力精進,久得印可,傳曹洞宗法券,爲第二十九世,不久,俗世全家父母妻兒弟弟媳婦等俱入空門。崇祯十五年(1642),改錫海雲寺,法筵盛開,弟子不下百人。清順治十年(1653),入主廬山棲賢寺,鼎新寺宇,重肅寺規。五年後,古刹面貌一新,昰卻功成而退,回住廣東羅浮山華首臺。後改住廣州海幢寺、丹霞山別傳寺等處。康熙二十年(1681)應南康府(今江西九江市境)知府廖文英之請,再主廬山歸宗寺法席,道居後,遷住金陵(今江蘇省南京)報恩寺,有《瞎堂詩集》、《楞嚴直指》等傳世。其法嗣影響較大的…
《第十二章 曹洞法系(下)——元明清時期 二、壽昌法系》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